“阿尼陀佛。”一個神僧坐下的小沙彌在布妍面前站定,微笑着唸了一句法號,布妍連忙迴應一句,小沙彌又繼續道,“天地倫常自有輪迴,今日貧僧路過此處,順道幫神僧帶個話,神僧欲傳召公主過去。”
布妍愣了愣,天地倫常自有輪迴,神僧是在告訴她讓她收手嗎?但是中了毒的人是她的父親,讓她如何能袖手旁觀?念及此處,布妍反應過來,迅速對着小沙彌行了個佛禮,道,“請神僧恕罪,我在宮中還有要事,待我忙完定然一步一叩地去見神僧。”
“屆時公主恐會傷懷。”
有要事,想必是爲了查毒一事吧,布妍不知神僧在廟裡爲可汗算了一卦,早已經洞悉天機,此番他要傳喚布妍定然是此事與布妍有一定關係。只是布妍一介女流,心思又是純良,怎麼也不像會下毒的人,所以下毒的人定然與布妍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只怕到時真相大白她必然會傷心一場。
神僧覺得布妍與佛有緣,只可惜生於皇家六根不淨,今日也只是想要提醒她一場罷了,能避得開最好,若是避不開,也無可奈何。
“無妨,只求神僧見諒。”布妍不顧神僧和小沙彌的勸阻,暗自狠下了心,一定要留在宮中,把下毒之人查出來。
小沙彌見到勸阻無望只好嘆了口氣離開了,有些話不必多說,大家都明白就好。布妍立馬讓人傳了布衣、傅連和離葉過來,有些她弄不明白的事情說不定布衣他們可以想明白,多兩個人就多兩個幫手,大家一起想辦法,就不相信查不出來幕後真兇。
三人過來之後,看到的就是坐在椅子上正在心不在焉地喝茶的布妍,布妍還在想着可汗的事情,沒注意到三人已經來到自己面前。
最後還是布衣拍了一下布妍的肩膀,布妍嚇了一跳,這纔回過神來,佯裝憤怒地對着布衣,做出一副要打他的姿態,惹得布衣連連告饒這才作罷。布衣知道布妍心中苦悶,陪她鬧了一會這才停下,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惆悵。
傅千瀧看着兩人的樣子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反倒是一旁的離葉被逗樂了,一副憋笑憋的很痛苦的模樣。傅千瀧坐下來,盯着眼前的空地不斷髮呆,腦中不斷思索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這種時候長公主叫他們過來,毫無疑問就是想要讓他們幫忙調查可汗中毒一事。
幾個人被傅千瀧的情緒感染,也都坐在一起開始思考這件事,坐在屋子裡的幾個人都是值得信任的,所以布妍先開口相互交換了各自的線索。
四個人聽完之後,總算覺得這件事情似乎有點頭緒了,心中隱隱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最終四個人都把目光鎖定在被禁足了的布潛。
布妍決定自己去問布潛,傅千瀧聽到之後立馬說她也要去,身爲一個殺手,萬一布妍在布潛府裡遇到了什麼事她也好保護布妍,布妍想了想,點頭同意,二人一起前往布潛的府中。布潛的府邸早已經被侍衛重重包圍,傅千瀧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布妍帶進去,二人一路摸索着到了布潛的寢室。
“是不是你乾的?”布妍一見到布潛就忍不住問了出來,倒是把布潛給問蒙了,是不是他乾的,什麼事?他最近做的事情太多不知道布妍問的究竟是哪件事,況且,就算知道了他又爲什麼要承認呢?
現在以他的處境要想繼承大統已是不易,若是再吐出了點什麼豈不是與那個位置就此天涯永隔?他布潛可不是這樣的傻瓜。
見到布潛不明就裡的樣子布妍又重新問了一遍,只是布潛依舊不肯承認,看着他倔強的樣子布妍只覺得有些心疼,眼眶裡盈蘊着一層薄薄的水霧,不知不覺已是打溼了睫毛,布妍陷入深深地回憶之中無法自拔。
她還記得以前布潛在她被禁足的時候偷偷地帶着布衣來陪她玩,在她被罰跪的時候拉着布衣陪她一起受罰,在她不想學禮儀的時候也是布潛替她趕跑了夫子,三個人一同在槐花樹下分吃葡萄,還有很多很多……小時候的布潛帶給布妍的是滿滿的感動,那時候她就已經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守護着這兩個弟弟,永遠的陪着他們,讓他們幸福,可是現在……
布妍嘆了口氣,聲音中帶着哽咽,抽抽搭搭地想要繼續說下去,卻被布潛一把摟過來緊緊抱住。
布潛的本性並不壞,只是後來被可汗的位置矇蔽了雙眼,太過於渴望那個至高的位置而已,心裡對於布妍和布衣還是存在那麼一些血脈親情的。布妍反手緊緊回抱着布潛,小時候他們三個就曾經說過要做最好的姐弟和兄弟,要成爲皇室中的一個例外。
“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姐姐需要一個答案,只要你回答,我便相信。若是你做的,我一定會和父親求情,留你一命。我以我的生命起誓,無論是你還是布衣,你們都永遠是我的弟弟,我願意與你們同生共死,無論你們倆中的誰死了,我都會陪着。告訴我實話,好嗎?”
布妍說話時聲音都已經哽咽了,兩行清淚緩緩留下,布潛擡起手輕輕爲布妍擦去眼淚,也默默憋回自己眼眶裡的淚水。
之前布妍在回憶小時候的事情之時,布潛就已經深受觸動了,現在布妍敢以自己的生命做陪讓布潛如何能不感動,如何還能說得出謊話?
布潛點了點頭,做了錯事還有他的姐姐願意給他悔改的機會,所以他承認了可汗的毒是他下的,並且如實說出下毒的過程,看着布妍的眼睛布潛一字一句認真地和布妍保證他以後再也不會犯傻了。
布妍聽到答案之後反手給了布潛一巴掌,長姐如母,母親不在姐姐就應該好好教導自己的弟弟,如今布潛會走到這種地步是她沒有教好,這一巴掌打在布潛的臉上,是布妍對他的恨鐵不成鋼。
事已至此,布潛被布妍打了一巴掌卻完全不像從前被雪兒打了一巴掌那樣憤怒,而且默默地低下頭,跪在地上祈求自家姐姐的原諒,這一次他是真的知道錯誤了。
從前都是他太傻,竟沒發現自己身邊原來還有一個親姐姐一直在關心他愛護他,可汗的位置再好終究還是寂寞的,至高的代價就是衆叛親離,現在他明白了,大統和姐姐他選擇了姐姐。
一旁的傅千瀧見到此情此景也不好繼續留下,於是趁着他們姐弟情深的時候偷偷溜出去,剛出了布潛的府門就連忙去找了布衣告訴他這件事。
布衣得知此事臉上一片驚喜之情,顧不得和傅千瀧細問就飛奔出府前往皇宮,在宮門口正好碰到了布妍和布潛。布衣激動的給了布潛一個擁抱,布潛也緊緊地回抱住布衣,布衣心中不禁大喜,終於,他的哥哥又回來了。
三個人結伴一起跪在宮門口求見可汗,跪了大半個時辰纔等到可汗傳召他們,三個人對視一眼,布潛連忙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衣服,三個人起身手拉着手朝着可汗的寢室走去。隔着一道簾子布潛看到躺在牀上的可汗情況並不算好,面色蒼白骨瘦如柴,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十多歲一般,布潛心中有愧,連忙低下頭去不敢直視可汗的眼睛。
布衣和布妍跪在地上告訴可汗之前讓他們追查的事情已經有了結論,可汗詢問結果怎樣,布潛連忙跪上前去,口中直說着兒子不孝,一邊認錯一邊把事情的真相和盤托出。
聽到布潛竟然親口承認自己給他下毒一事,可汗只覺得怒火中燒,從小到大他素來最疼愛這個大兒子,因爲布潛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讓他極其滿意的,卻不成想這麼多年了他竟然是養虎爲患。
當初他繼位可汗之時那麼艱險的情況下尚且沒有對自己的父親下手,而到了布潛這兒可好,把他毒死了一了百了,剛好可以繼承可汗的位置,絲毫不顧父子親情。
大怒的可汗原本想要直接下旨賜死布潛,跪在一旁的布妍和布衣聽到這話連忙上前兩步跪在可汗牀邊,口中不斷勸可汗收回成命。
可汗見到布妍和布衣求情,心中到底也是存了一分私情的,畢竟骨肉之情不可能說斷就斷,可汗揮了揮手,眼睛緊緊地閉上又睜開,十分勞累的樣子,不用說都知道此時他一定對布潛失望至極。
經過這些事情,他也算是徹底看清了他的這些兒女,當下令人拿過紙筆揮毫寫下一封聖旨,聖旨交給宦官公告天下,這件事情也就算是告一段落。
蒙漢的百姓對此津津樂道,在大家眼裡橫看豎看都覺得最適合繼承可汗之位的應該是布潛,而聖旨上卻說讓布衣繼承可汗一位,布潛則是遣去金地,終生不得入皇宮半步,實在是令人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