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殿外,香兒再次手提着棕色的盒子滿臉愁容的站在門外。
她咬着嘴脣,想着一定要完成主子交給她的任務。
“好姐姐,能不能……能不能再讓奴婢見見湘妃娘娘?”香兒小心翼翼的問着旁邊一個身穿紫衣的宮女。
這日頭曬得很,香兒只覺得脣齒髮幹,整個人乏力得很,快要暈過去了。
宮女擦了擦柱子,並不答話,她擡眼觀察着香兒的樣子,眼中不屑很是明顯。
“湘妃娘娘可是吩咐好了,這宮女不在這裡站個兩個時辰是不能放她入殿的,否則就是要我挨罰了。”宮女眼睛轉了一圈。
香兒只得提着盒子苦苦的等在門外,感受着陽光的暴曬。
宮女換水換了兩次,終於把抹布一收,提高聲音衝着香兒,語氣中帶着嘲諷道:“娘娘這下睡醒了,你去罷,可別衝撞了娘娘。”
聽這話,香兒整個人一個激靈,心中啐了一口,臉上卻是帶喜的連連點頭道謝。
“還不是我家主子不愛這些,要不有你們這些人什麼事兒!”香兒心中憤憤然。
一進入殿內,穿着金線勾勒紫衣的湘妃躺在藤椅上,臉上帶着妝,紅脣裡嚼着一顆葡萄,兩個宮女一左一右給她打着扇子,好不愜意好不快活的樣子。
哪裡有半點剛睡醒的樣子。
“喲?這是誰家來的?”鳳眼勾起,斜斜的看了一眼香兒,眼中帶着不屑與厭惡。
香兒被湘妃的眼神一掃,整個人害怕得渾身一僵,一個不穩,手中的盒子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當真是沒教養的人養出來的狗奴才,什麼樣的主子什麼樣的奴才,手腳都不穩。”湘妃芊芊素手一擡,一顆剝皮的葡萄又落入了她的紅脣之中。
香兒急急忙忙的撿起盒子抱在心中,她猛的跪下來道:“奴婢該死,是奴婢手腳不穩,這……這是我家主子再讓奴婢送給娘娘的禮物,一些飾品。”
湘妃輕笑一聲,終於擡眼認真的看了香兒一樣,眼中帶着不屑道:“多謝了你家主子,這點東西我還看不上。”
“至於你這個奴才,辦事不利,要不我替你主子好好的教教你,也讓她回去享享福,知道一個盡心的奴婢到底是什麼樣的。”
湘妃冷笑兩聲,語氣帶着寒意,嚇得香兒連連磕頭,連額頭都破了:“娘娘饒命,奴婢知錯,奴婢一定好好改。”
見香兒這般作態,湘妃心中帶着厭惡,有這樣奴才的人也配呆在他的身邊。
真實讓人止不住的厭惡啊!
“有什麼事兒直說,本宮沒有這個時間來看你表演磕頭。”
香兒瑟縮一下,磕磕絆絆道:“啓稟娘娘,我,我……我家主子想請娘娘去坐坐喝喝茶。”
湘妃眼神一暗,眼中閃過不知名的情緒,她把手中的畫冊隨意的扔在禪木的桌子上,懶懶道:“本宮知道了,滾吧。”
“謝謝娘娘。”香兒放下手中的盒子小心翼翼的退出了青鸞殿。
另一邊。
“千瀧,此事不需要你參與。”容衍抿了一口茶水,他回想起面容姣好的紅衣女子淡淡的自言自語,眼中帶着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的寵溺。
容衍放下茶水,深邃的眼睛一片黝黑,微弱的光照在他的眼中,像是被吸收了一般,黑得嚇人。
他擡眼看着窗外,有一兩聲鳥叫聲響起。
“時候還不到。”
一聲嘆息在殿內幽幽的響起。
傅千瀧一步一步往外面走去,兩旁的水光照在她白淨的臉上,臉上細微的絨毛都反射着光芒,烏黑的頭髮懶懶的披散在肩頭,她的內心卻不如表面那般平靜。
反而如同大江拍案,洶涌起伏,壓着她的心臟,竟是微微的有些疼痛。
容衍要行動了,此次行動必是暗流洶涌,一不小心便是潛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想起來之前她和容衍對話的時候,她多次試探,都被容衍給躲避了過去。
難道他還是覺得她實力不夠?不能爲他分憂麼?
傅千瀧內心有些窒息。
……難道說他並不信任她?
傅千瀧每走一步,腳底就沉重一份,她雖然已經離開,心裡卻依然能感受着容衍處的平靜,心中竟是有些安慰,容衍的殿內不似容瀲那處,他這兒是雲淡風輕,容瀲那處是處處險境。
當日,她匆忙逃離到這裡,他一身華貴的衣服,臉色雖是蒼白,臉上帶着的卻是令她有些疑惑的淡然,她便是驚爲天人,這世上怎麼會有這般天神一般的人物。
傅千瀧遠山一樣的眉毛輕輕的皺起,一向高冷的面貌,竟然帶上了一絲憂愁,這讓她看起來多了一絲煙火,像是九天的仙女突然少了一分疏離,多了一分格外的氣質。
傅千瀧慢慢的走着,心中思量着,她有些猶豫……若是毛遂自薦會不會惹惱了他?
突然一陣風吹來。
傅千瀧的頭髮被吹散開,路過的僕人連連轉頭看着她。
“真的好美……”
“傅衛真的比仙女更美。”
……
衆人的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驚豔,自從傅千瀧在府中偶爾不戴面具之後,他們就時常誤認爲自己見到了仙女。
踏出最後一步,一聲啼叫引起了傅千瀧的注意。
一直羽翼未豐滿的麻雀從樹上掉下,眼看就要摔死,一隻比它大不了多少的老麻雀呼的一聲從巢穴中飛出,兩隻爪子牢牢的抓住了小麻雀,將它安安穩穩的放在了地上。
小麻雀劫後餘生後親暱的蹭蹭老麻雀。
傅千瀧心中一動,突然升起一股難以言表的複雜感情。
“是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賤命一條,爲了他死了又如何,反而能讓我在他心中留下一個地,哪怕很小也是值得的。”
傅千瀧擡起頭,眼睛綻放出驚人的亮光,她突然之間嘴角勾起一絲微笑,整個人的像是在發光。
“是了,我就是我,他是他,這是我欠他的……我應該去做,應該合着自己的心意去做。”
“我不會讓他失敗的,他這樣的人偶爾一次想要自己的東西,難道老天爺還不給他麼?”
傅千瀧在心底一字一句道,慢慢的心中升起充實感。
她看着高大的流蘇樹,心裡開出一朵花。
“等他開始行動,不管容瀲如何,我一定要助他一臂之力。”
容衍冷峻那張蒼白帶着淡然的容顏劃過傅千瀧的心頭,那深邃的眉眼彷彿就在眼前,正盯着傅千瀧。
“這世間,該是你的東西就是你的,什麼人都搶不走。”
這時。在宮外。
一封快馬加急的信送到了周痕的手中。
一張白紙,上面龍飛鳳舞的只寫了五個字——陳楠水有難。
周痕皺了皺眉,他折起信扔入一旁的油燈裡,手指無意識的翻動着書頁。
他想了片刻,走出門,推開了蕭老的房門。
“蕭老,有件事情要拜託你了。”周痕毫不拐彎道。
蕭老一驚:“堂主,可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陳楠水有難。”
蕭老又是一驚,瞪大了眼睛,嘴裡唸叨着,思量片刻扶着自己的鬍子猶豫道:“堂主,可是幽周嶺一帶有意外。”
周痕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不錯,這次陳楠水的身份估計保不住了。此事刻不容緩,幽周嶺一帶弒殺堂分堂真的要動手了。”
蕭老聽罷嘆了一口氣道:“近些年來,分堂隱約有些動作,這次真是忍不住了,難道是朝廷要異動了。”
周痕點了點頭,在蕭老面前不用掩飾,便是將近日來的分析對着蕭老認認真真的道出了。
兩人一直談到半夜,蕭老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這已經不是以前的日子了,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你此番前去,可要顧着自己姓名,不可一意孤行,凡事多加思量。”
“唉,倒是我老了,你的爲人處世我是知道的……你只管動作,我會在這後方支持你的。”
周痕眼光閃了閃:“多謝蕭老提醒,我一定謹記。”
“倒是我有一個請求,還望蕭老一定要答應。”
“堂主不妨直說。”
周痕緊緊盯着蕭老,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嘴中帶着一點無奈:“還望蕭老替我照顧一下媛媛。”
蕭老看着周痕真摯的眼睛,心中嘆了一口氣,周痕心底的軟肋怕就是這媛媛了。
人一定有了軟肋,也就有了弱點,也有了勇氣。
他想起朝中那引起風波的女子,自古紅顏薄命,那位又長了那副驚人的容顏,性情又有些乖戾,真是不知道周痕能夠護她到何時。
不過,只要是周痕的請求,蕭老卻是不忍拒絕的,也不能拒絕。
他想了想:“堂主放心,我一定用盡力量護住這位,就算拼了老命。”
周痕見蕭老答應,心中鬆了一口氣,他道:“我此去幽州嶺,便是有風雨,也一定儘量平息。”
“蕭老,有了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他眼中快速閃過一絲不明顯的遺憾,他的妹子,是他欠了她的,總歸是做哥哥的,怎麼都要還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