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快回來!皇上似乎要醒!”
還未走出院門,華羅虛便被一個宮女叫住,聽聞迅速回到屋內。
容瀲微微顫抖着睫毛,似是要睜眼,卻久久未能睜開,嘴脣輕輕張開,口中似乎唸唸有詞,衆人聽不清楚,只道是容瀲身上痠痛而發出的低聲**。
華羅虛一直在容瀲牀側伺候着,此刻便屬他距離容瀲最近,心中認爲容瀲空中不像是簡單地低吟,便微微將身體前傾,將耳朵靠近容瀲的下巴附近,只聽得容瀲口中似乎是無意識地傳出:
“阿瀧……阿瀧……”
華羅虛聞言,心中一喜。容瀲此刻還能喚出傅千瀧的名字,想必是意識已經在慢慢轉醒了,可聽到容瀲此刻即便是無意識地,還在口中呼喚傅千瀧,隨即又發出陣陣的輕嘆。
華羅虛在皇宮之中效力多年,與容瀲、容衍和傅千瀧等人都是日日相見,對這三人的品性作風都是有所瞭解的。
當然,傅千瀧對容瀲、容瀲對容衍、容衍對傅千瀧……這三人之間的愛恨癡纏都被華羅虛一雙眼睛看得清楚,此刻,聽着容瀲口中微弱的呼喊聲,華羅虛只能在心裡暗暗地說到:
“皇上,恕老臣只是一介御醫啊……”
華羅虛當然知道,身爲御醫,什麼話能講什麼話不應該講,心中也十分清楚,這三人之間錯綜複雜的線索,不是他能隨隨便便就理順了的。
心下想來,便欲不再理會容瀲,站起身想要向幾步之外的桌子旁走去,誰知剛一起身,容瀲的喉中慢慢傳出輕輕地咳嗽聲,繼而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阿瀧……”
聲音明顯比剛剛的低吟更大,華羅虛想着應是容瀲的意識恢復了,復而坐回容瀲牀側的椅子上,右手輕輕搭在容瀲的脈上,細一診脈,便知容瀲的身體已然開始好轉,又用手背輕輕搭上容瀲的額頭,感覺到溫度已經不似初識那般熾熱。
華羅虛轉過頭對着身後衆人說道:
“皇上看來是要醒了,爾等衆人快下去準備,這衣物被褥稍後都要換下來。”
宮人婢女們道了一句:“是。”
便有序地走出御書房,各自準備各自的工作去了。
華羅虛見衆人已經離去,又拿來溼毛巾擦了擦容瀲的額頭和鬢角,很快,容瀲微微顫動的睫毛便掀開了他的雙眼。
“皇上,你醒了,皇上,是臣啊。”
容瀲睜開眼,待眼前的朦朧之感慢慢褪去後,轉動眼球看了看四周,最終將目光定格在華羅虛的身上,虛弱地點了點頭。
“朕,在這裡昏迷了多久?”
“回皇上的話,您已經昏迷七日了。”
容瀲慢慢閉上眼睛,輕聲說道:“都七日了啊,你一直在這裡麼?”
“是的皇上。”
“還真是辛苦你了。”
華羅虛半低着的頭微微擡起,心中糾結了幾分,便磕磕絆絆地開口道:“皇上這番真是折殺臣了,爲皇上診病乃臣的本職,不敢奢求皇上的垂愛,只是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容瀲沒有睜開眼睛,緩緩嘆了一口氣說到:“你何時變得這般優柔寡斷了,有話但說無妨,朕不會怪你的。”
華羅虛雙手在額前作揖,道:“皇上剛剛還未恢復意識的時候,口中一直在輕聲呼喚一個人的名字,臣斗膽靠近皇上,聽得那是傅姑娘的名字,不知皇上……是否要把傅姑娘叫過來?”
容瀲此刻雖然身體虛弱,但聽得出華羅虛的言外之意,他剛剛呼喊傅千瀧的名字,自己多多少少是有點記憶的,但華羅虛此話是想讓自己將傅千瀧放了,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得慢慢睜開眼睛,看向前方,怔怔半晌,不再提此事。
華羅虛也是識趣聰明之人,見容瀲不想再提及,便不再追問。
容瀲岔開話題,繼續說道:“沒想到朕竟然睡了這麼久,簡直不可思議,還是感謝你將朕從那閻王爺手中拽了回來啊。”
“皇上龍體天佑,臣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罷了。”
華羅虛話音剛落,剛剛出去準備的宮人婢女已經有些回來了,走進屋內,見容瀲已經醒來,便紛紛下跪問安。
容瀲掙扎着要坐起來,華羅虛便伸出手來扶着他慢慢起身,靠在牀頭,容瀲對跪拜着的衆人說道:“快起來吧。”
“是,皇上。”
衆人起身之後,各司其職。
容瀲看向華羅虛,問道:“此番,朕昏迷了這麼久,想必不是簡單的風寒之症吧,愛卿可查明朕的病因是什麼了?”
“這……”
華羅虛低下頭,似是有口難言,見華羅虛這幅樣子,容瀲慢慢對他說到:“愛卿開口便是,無需忌諱。”
華羅虛又慢慢頜首作揖道:“皇上恕罪,臣……不敢言……”
話畢,華羅虛將頭微微偏向左側,看了看正在忙碌中的宮人婢女們,最後又將目光收回,容瀲一雙眼睛正好與華羅虛收回的目光相碰,瞬間便知道了華羅虛的心中所想。
“你們先不要忙了,朕想安靜,都先退下吧。”
宮人婢女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對着容瀲欠身行禮後,又再一次有序地離開了房間,最後一個離開的婢女將房門關上,房間內只聽得華羅虛和容瀲兩個人的呼吸之聲。
容瀲先開了口:“眼下這房間裡已經沒有外人了,愛卿說話可不要再有所顧忌了。”
“回皇上的話,依臣之見,皇上此番昏迷,一個原因便是這長時間以來,皇上內心鬱結所致,加上那日大雨作祟,風寒催使,便加劇了病症,還有一個原因……”
容瀲繼續問道:“那個原因是什麼?”
華羅虛倉皇起身,跪在容瀲的牀邊,口中驚恐,說道:“臣請皇上恕罪,在這七日的診治過程中,臣發覺,皇上的脈象常常有不穩定的情況出現,這種情況持續時間並不久,依臣的觀察,想必是皇上沾染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不乾淨的東西……?”
聽到華羅虛的回答,容瀲心中疑惑,他平日裡向來潔身自好,從未有什麼不當的行爲,除了每日的大殿、御書房和寢宮,自己也從未去過旁的地方,會是從哪裡沾染上的呢?
華羅虛此時又說到:“皇上可還記得,您之前中毒的事情?”
“中毒?哦,朕記起來了,可是當時,不是已經將身體內的毒素都清了麼?”
華羅虛慢慢直起身子,對容瀲回覆到:“皇上,那時爲您解毒的藥材甚是有效,我等見皇上用藥之後,痊癒得迅速,也都沒有仔細考量藥材的細節,都以爲能爲皇上解了毒的,便是好藥材……”
容瀲聽聞,緊了緊眉頭,言語之中多了一絲緊張,問向華羅虛:“你的意思是?當初的藥有問題?”
華羅虛自知過錯已深,復而跪拜在地,俯身磕頭道:“正是如此,之前皇上中毒時候,所用的藥材似乎是改變了皇上的體質……”
容瀲大怒:“作爲御醫,竟然准許旁人隨意給朕用藥,卻不多加審查,你是何居心!”
華羅虛額頭點地,惶恐說到:“請皇上恕罪,請皇上恕罪。”
看着華羅虛,這個跟在自己身邊數十年的御醫,已經是他很親近的人了,念他只不過是一時疏忽,於是容瀲的怒氣很快就平復了。
“起來吧,剛剛是朕太沖動了……”
“皇上……臣有罪,請皇上降罪……”
容瀲慢慢放緩了神色,對着華羅虛慢慢說道:“罷了罷了,你告訴朕,這次朕昏迷,是這藥物的問題,還是你說的不乾淨的東西所致?”
華羅虛復而答道:“根據臣幾日來的觀察,想必是當日皇上中毒時候用的藥材,改變了皇上以往的體質,而這回皇上沾染的、尚未明確的不潔之物,似乎與跟皇上此刻的身體體質相剋,因而產生了反應。”
容瀲靠回牀頭,看着窗外,微微發怔。心中暗暗思考,到底是沾染了什麼東西?
華羅虛此時又言:“皇上,還有一事,臣當對皇上講明。”
“你且說來吧。”
“皇上,雖說現在您的高燒已退,風寒之症已經慢慢消除了,但是臣剛剛爲皇上把脈的時候,依稀可以感受到皇上體內的不平穩脈象,想必是那不潔之物尚未清除,仍然在皇上體內作祟。”
容瀲剛剛恢復意識不久,聽了華羅虛一番講述之後,便覺得似有睏意慢慢襲來,靠在牀頭的身子慢慢有些晃動,華羅虛起身扶住容瀲。
“朕現在感覺很是疲憊,可是這不潔之物在作祟?”
華羅虛將容瀲扶好後,重新站在牀前,微微低頭對容瀲說到:“身感疲憊不過是皇上甦醒後的正常狀況,臣只怕,那不潔之物還會引發其他的病症。”
容瀲感覺身體更加沉重了,想要睡去,只聽得華羅虛一陣驚呼:“皇上!”
容瀲以爲他是害怕自己再度昏迷,便伸出手擺了擺,說到:“朕只是有點兒困。”
華羅虛驚恐地向前一步,俯下身來,不顧宮廷禮儀,舉起容瀲的左臂,將衣袖拂開,只見容瀲臂上浮現出一片片觸目驚心的紅點。
容瀲看到也心中已經,掀開被子看自己身上的皮膚全是密密麻麻的紅色小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