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月明星稀的深夜,長陽宮的宮女們吹滅了燭火,點上一支安魂香,走出寢殿的大門時,宮女還回頭看了看,容沁躺在牀上,緊閉着眼睛,呼吸平穩,應該是睡着了,隨後,宮女躡手躡腳地關上了大門。
香兒走過來問道:“公主今日可睡下了?”
宮女行了個禮說道:“公主已經睡下了,今日睡得較往日還早了些,姐姐莫要擔心了。”
香兒點了點頭,對宮女說:“那我便回去了,今夜是你當班,多加留意着吧。”說罷,便轉身離開了長陽宮。
值班的宮女守在長陽宮寢殿的門口,看了看頭頂的明月,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突然,牆角處傳來一聲貓叫,自從古妠爾出事之後,這宮裡的人對貓兒都特別的敏感,值班宮女瞬間就清醒了,起身就要去抓貓。
一路小跑到門口的時候,正好撞見剛要進院的容源,宮女趕緊行禮道:“見過王爺,不知王爺深夜造訪,是有什麼事情麼?”
容源笑了笑,說道:“也沒什麼的,只不過是進來聽聞公主的睡眠不太好,我今日正好進宮,就從一位名醫哪裡尋來了一些安神的補藥,剛得出空,準備給公主送來。”
說話間,容源就要往院子裡走,宮女趕緊攔下:“王爺不可啊,公主剛剛睡下,此時驚醒她,怕是不妥。”一邊攔着容源,一邊焦急地看向牆角,生怕那隻貓兒跳進來驚了容沁。
容源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隨即又笑着說道:“本王只是想把這藥給她,你放心,容沁是本王的親妹妹,本王不會對她怎麼樣的。”
見宮女神色焦急,容源繼續說道:“你是在追那隻貓兒麼?我剛剛進來之前,看到它好像在這院子外的牆角那邊。”
說話間,牆角又響起一聲貓叫,宮女的神色更加着急了,容源說道:“你且去抓貓吧,本王進去看看她就走。”
宮女無奈,只得向容源行了個禮,便跑向了院門外。
容源見宮女已經跑了出去,趕緊快步走向容沁的寢殿,推開門,沉重的木門發出一聲悶響,正巧此時,容沁又一次夢中驚醒。
夢中秦湘披頭散髮地站在自己宮門口,容沁正要推開正門出去,秦湘便撲上來撕扯着容沁的衣服,容沁定睛一看,秦湘的臉上滿是貓抓的痕跡,一聲驚呼,便從夢中驚醒。
容沁喘着粗氣,突然感覺到屋裡有人,向門口望去,是一個男子的身影,容沁問道:
“你是誰?!”
“別怕,我的妹妹,聽說你睡眠不好,我來看看你啊。”
容沁知道,容源突然半夜造訪,定沒有什麼好事,心中突然感到一絲恐懼,但是想到眼前的人畢竟是自己的兄長,便沒有答話,容源慢慢地走近,對着容沁說道:
“聽說妹妹睡不好,做兄長的,有一個妙計,妹妹可以嘗試一下。”
容沁拿起手邊的水杯,喝了一口說道:“你能有什麼妙計,莫不是那烏石散麼?”
“那種東西,怎麼可以給我的妹妹用呢,你放心呢,不是那種東西,不過,會有點疼啊。”
自從容源走進長陽宮寢殿,容沁的心裡就很不安,聽到這裡,容沁心裡的恐懼又大了一分,趕忙說:“你要幹什麼!”
容源從身後迅速掏出一條麻繩,容沁雖然心思縝密但還是比不過容源,容源身強力壯,而容沁幾經失眠噩夢的折磨早已經沒了力氣,幾番掙扎未果後,容源用麻繩將容沁捆在了牀邊,這麻繩也是奇怪,似乎是沾了水一般,溼答答的。
容沁早已經意識到不對,從容源掏出繩子的那一瞬間開始,就拼命地想要開口叫人,但是容源力氣太大,捂住容沁的嘴巴,容沁除了“唔唔”的聲音之外,根本發不出其他的聲音。
等到容源捆好後,鬆開了容沁的嘴巴,容沁向宮外大喊:“來人啊,救命啊!”
容源雙手環臂看着容沁,說道:“別喊了,你宮裡的值班婢女早就被我給支走了,你就別費力氣了。”
容沁惡狠狠地看着容源:“容源!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容源笑着,從袖中摸出一個火摺子,在容沁面前晃了晃,微笑着說:“我爲什麼要這麼做?我還想問問我親愛的妹妹,她想做什麼?分明,她是想先一步置我於死地,那麼我必然不能讓她得逞啊,所以,爲兄只能先下手爲強了!”
說罷,容源對着火摺子輕輕一吹,火摺子迅速復燃,容沁的眼中滿是驚恐,她早已經語無倫次:“放開我……你這個混蛋……你放開我,求你了放了我吧……”
但是此時此刻,無論容沁說什麼都已經晚了,容沁奮力地掙扎着,企圖掙脫了繩索,容源如同一個從地獄而來的惡魔一般一步步靠近容沁,將燃燒着的火摺子靠近容沁的身體,容沁拼命地掙扎,向後挪動着,直到自己的身體貼在了牆上再也動彈不得。
“你儘管掙扎,你掙扎得越狠,我越開心。”
說罷,容源將火摺子扔在了容沁的牀上,這麻繩是浸泡過油的,所以容沁覺得溼漉漉的,而且經過容沁這般掙扎,早已經將自己的牀上沾滿了油跡,火苗瞬間撲向了容沁。
容沁尖叫着,火苗順着牀單和繩索直直燒向容沁,一瞬間,長陽宮寢殿如同地獄一般,容沁慘烈的尖叫聲像是來自火山地獄,而容源只是看着,彷彿是在欣賞一出精彩的摺子戲。
隨着容沁的喊聲漸漸小去,火勢也在整個寢殿中蔓延開來,容源將寢殿別處都撒上了油,火舌頃刻之間就將寢殿包圍,而此時,容源裝作慌不擇路的樣子跑出寢殿,高聲呼叫着:
“救火啊!快救火!”
前去趕走貓兒的值班宮女剛剛回來,便看到沖天的火光,隨即喊來長陽宮中的侍衛宮人,大家紛紛拿起水桶水盆,一邊喊着“走水啦走水啦”一邊將水潑向寢殿,而沒有人在意到,在混亂至極的情況下,容源卻悄悄地,從長陽宮的偏門遛了出去了。
火光和呼喊聲驚醒了不遠處剛剛入睡的容瀲,他趕緊起身問周圍的人發生了什麼事?太監回答道:“長陽宮的寢殿走了水,大夥兒此時正在撲救呢。”
容瀲心中一驚,趕快命令自己的值班侍衛帶上一小波人馬前去幫助滅火,侍衛們趕到的時候,火已經撲滅了大半,人手多起來,不小片刻,火勢便被撲滅了
容瀲趕到的時候,長陽宮各處都冒着滾滾的濃煙,嗆得衆人掩鼻咳嗽,容瀲問衆人:“火勢怎麼樣了?是什麼引起的大火?”
值班宮女答道:“回皇上的話,大火已經控制住了,但是這火具體是怎麼燒起來的,還不知道。”
“那公主呢!”
衆人紛紛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敢答話,此時,只有大太監王極悄悄對容瀲說:“皇上,你也看到了,火勢這般大,公主怕是已經……”
容瀲雖然心中清楚,這般大的火勢下,容沁斷然是沒有生還的希望了,但是口中仍然是命令着:“朕不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去給朕搜。”
侍衛們領命之後,紛紛走進了燒燬的屋子裡。那屋子早已經被火龍吞噬了,侍衛們所到之處,無不發出焦油的刺鼻氣味,房樑屋脊早已經被燒燬,侍衛們努力辨別着房間的位置,突然,一個侍衛對外喊道:
“找到了!”
容瀲趕忙走上前去,卻被侍衛橫刀攔住:“皇上贖罪,此處太過危險,皇上還是不要進去了,待我們將人擡出來吧。”容瀲點了點頭,站在原地張望着,可是許久都不見人出來,便問道:“裡面什麼情況?”
一個侍衛跑出來,回答道:“回皇上,人,怕是擡不出來了。”
“怎麼了?”
“因爲……屍骨幾乎都被燒沒了,只剩下一截腿骨……”
容瀲心中驚訝萬分,這場大火起得詭異,想必是有人蓄意而爲,但燒得這般徹底,此人也是心狠手辣之徒。雖說容瀲對容沁只是利用的意思,但是說到底,容沁也算是他的妹妹,於情於理,容瀲對她還是有一絲憐惜的。
王極走上前來,對着容瀲說道:“皇上,公主已逝,望皇上節哀,保重龍體啊。”
容瀲點了點頭,吩咐侍衛道:“你們幾個,把這裡打掃了吧,還有……”容瀲頓了頓,強行平穩了呼吸,繼續說到:“把公主的那截腿骨帶出來……”
次日,皇宮內請進來了幾位得道的道長,於太和殿門前的空曠場地上擺桌做法,容瀲站在高處俯瞰着,心裡千萬般的難受:“你生的時候,朕沒有好好待你,今日你去了,朕做不了什麼,只能請了這些道長來送你一路好走,黃泉路上你一個人獨行,就莫要害怕了。”
法事結束之後,長陽宮的宮女們拿來了容沁生前的衣物,容瀲看了看,隨手一揮,宮女們便拿了下去,隨着那截腿骨,一併放入了一口上等的金絲楠木棺中。
容瀲不忍再看,便說了聲:“送公主上路吧。”
幾位太監便擡起這口棺木,緩緩走向皇陵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