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夏花開始凋謝,淡紫色的茉莉飄零落下,在樹根下鋪了一層淡紫的花被。
房內站着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他表情慎重眼神中流露出擔憂,望着對面的年輕人。這次的事情看來不簡單,一向謹慎的陳楠水都遭了埋伏,背後的人有幾分手段。
“你放心去,我會處理好這裡的一切事務,千瀧那裡也會關照到。此去你要多加小心,陳楠水都被他們算計,想必此事不簡單。”蕭老知道周痕看得明白,這次遠去幽州嶺說不定會深陷險境,但他也知道周痕必須去。
“蕭老放心,我自有分寸。”周痕喚來丫鬟,吩咐她們下去趕緊收拾好出發的行李。
周痕和蕭老在書房又討論了一刻鐘,互相交換了對幽州嶺事件的看法,並且對之後到達幽州嶺的是做了粗略的安排。周痕看時間差不多了,晚到一刻,陳楠水便多一分危險。他得啓程了。
沉重的馬蹄鐵擊打在青石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響迴盪在天地間。青年一身白衣勁裝,身下的馬兒一聲嘶吼,邁開蹄,奔向遠方。
周府的大門敞着,蕭老獨自站在門前送別周痕,落寞地瞧着他騎馬遠去的背影。周痕體諒蕭老已經上了年紀,讓他不必出門相送,自己騎上馬便揮鞭指使馬兒向前奔去。
本是少年男兒揮斥方裘,指點江山的豪壯之景,蕭老卻瞧出了‘歲暮陰陽催短景,天涯霜雪寄寒宵。’的悲涼感覺。不知爲何,蕭老心裡對這次的行動感到很不安。
周痕騎着駿馬,掠過繁華喧鬧的街道,排排楊柳迎風搖曳,爲他送行。
在多年後,他依然能想起這天的楊柳和微風,街道和薄霧。因爲多年後他發現,離開這裡,是他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決定。
後宮中,香兒受盡**,紅妤出完氣終於肯放她離開。
香兒回到長陽宮,心裡委屈至極。她想向容沁公主哭訴,讓公主替她教訓紅妤,淚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但他不能掉眼淚,公主看不得別人哭哭啼啼的樣子,作爲奴才,更沒有資格在公主面前哭泣。
她努力使自己平復下來,面色只略帶委屈。向公主請安後便說:“公主,香兒去到湘妃公主想傳達您的話,可是湘妃讓我在殿外等了一個多時辰,之後派了她的丫鬟紅妤出來說……她說……”
容沁看她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兩彎柳葉眉豎起,呵斥道:“她說了什麼?”
香兒看公主的怒氣被激起,好在不是對着自己,她故意將公主的怒氣引向紅妤。不過也不能說她刻意,畢竟就算此時香兒說是湘妃指使的紅妤,容沁對湘妃不滿也只能忍着。
於是香兒諾諾地開口:“她說要想請動湘妃,必須要公主本人先去向湘妃道歉。就上次在御花園撞到湘妃的事,她一直耿耿於懷。”
容沁聞言,一嘴的銀牙咬得死緊,努力剋制自己的怒氣。
她秦湘有什麼資格讓自己去方面道歉?憑自己父親手中的權勢?她也不想想,自己那爹將她當做一枚棋子,送給皇兄希望能安撫住皇兄。可秦湘她居然還真以爲皇兄對她一片真心,真是又蠢又可惡。
容沁想起上次御花園撞到她的時,秦湘那一副很不得連尾巴都翹到天上的模樣,真以爲自己是一隻鳳凰,殊不知在別人眼裡,她就是一隻身上塗滿彩色染料的母雞而已。
但就是這隻母雞也敢對自己如此不尊重,自己母妃不喜歡自己,讓她受氣,她忍了。但現在連她秦湘也敢如此傲慢地對待自己,這如何能忍?
容沁此時怒火中燒,她攥緊雙手,愣怔半刻,突然伸手將身旁的花瓶全部掃到地上。
“嘭~嘭~”花瓶落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香兒從來沒見過公主發這麼大脾氣,她瑟縮着肩膀站在旁邊,不敢再貿然出聲。
容沁如今氣得肺都快要炸開了,但又沒辦法找到惹人生氣的秦湘侮辱回去,所以站在旁邊的香兒又成了犧牲品。
容沁指着香兒大聲說:“我讓你去辦個事情,你就是這麼辦的?你有沒有腦子?”說着還用手指戳着香兒的腦袋,逼得香兒連連後退。
香兒真是委屈極了,自己被公主派去傳話,湘妃的丫鬟羞辱了自己一番,如今回來還得忍受公主的責罵。明明這件事和自己沒有關係,現在卻被兩邊羞辱。
香兒不敢反駁,她是奴才,就算有道理也不能講,有委屈也不能說。唯一能做的便是求饒。“公主我錯了,下次不會了,公主您饒了我這回吧。”
容沁哪裡還聽得進去香兒的求饒,她只知道,自己在湘妃那裡已經低了一頭。湘妃的一個丫頭都能明裡暗裡地諷刺自己,香兒更是無能,主子被人諷刺而她什麼都沒有做。
“下次,你還有下次?真是沒用,連一個賤婢都對付不了,我要你還有何用?給我丟臉嗎?”香兒一個奴婢,容沁沒必要給香兒留什麼尊嚴,她每一句話都說得極其刻薄。
香兒聽着這話,淚水已經決堤,她也顧不上公主不喜歡她人啼哭的舉動。她跪在碎掉的瓷器旁邊,頭埋得低低地,說:“公主息怒,香兒以後不敢了。”
忍受着公主滔天的怒火,香兒開始羨慕起了紅妤。同樣是丫鬟,紅妤在湘妃身邊混得風生水起,後宮中其他丫鬟見了紅妤都得尊稱一聲姑姑。
公主的脾氣總是陰晴不定,香兒一直承受着容沁公主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脾氣。而且公主還不是特別受寵。
脾氣大且又不受寵,這讓她也開始懷疑自己跟着公主是否是對的。也許,也許她可以將自己知道的一些事作爲敲門磚,轉投到湘妃身邊。
“別以爲你不說話就能躲過這個事,香兒,你跟着我這麼多年,你那點小心思別想能瞞得過我。”容沁公主依舊不依不饒,數落着香兒。
“公主,奴婢一直對公主忠心耿耿,從未背叛公主,也沒有想過轉投他人,公主您一定要相信我。”香兒爲剛剛的想法感到不安,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容沁看香兒並沒像往日哭着求饒,反而像在思考着什麼,猜出兩份香兒的想法。剛剛那句話,也不過是試探香兒她若真有什麼別的想法,肯定會露餡,果不其然,香兒還是太藏不住事情。
“你竟還敢想背叛本公主。”容沁走到香兒身邊,她用手捏着香兒的下巴,迫使香兒擡頭,望着她,“香兒,我有沒有給你講過背叛我的人都有什麼下場?”
香兒被公主的模樣嚇得愣住,呆呆的說:“沒,沒有。”
“那我今天就給你講講,背叛我的人,我不會讓她死得太快,那樣對她來說,太輕鬆了。我會慢慢折磨她,折磨她的身體,再找到她的家人……香兒,你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的。”容沁的眼神此時像一條毒蛇,它正在鎖定自己的獵物,找到合適的位置咬下去。
香兒的身體因害怕而顫抖着,她從害怕中回過神來,便哭着說:“公主,香兒真的知道錯了,香兒再也不亂想了,公主您饒我這一次吧。公主饒了我吧。”
容沁鬆開鉗制着香兒的手,後退了半步,現在離香兒一步遠的地方冷冷地對她說:“香兒,念在你跟我這麼多年的份上,這次就饒了你,若再有下次,我就不能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了。”
香兒連連磕頭,她的頭砸在地上,發出了嘭嘭的聲響,可她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不會再有下次了,香兒絕對不會再有任何不敬的想法。”
容沁身邊的人本就不多,如今跟她已久的丫鬟還想着投靠他人,這讓容沁嚐到了背叛的滋味。這滋味一點都不好受,她不允許任何人背叛,但她卻沒想過,自己也正在做着背叛家人的事。
容沁知道份例的事可能還得自己去一趟了,秦湘既然知道了這件事,就肯定會想追查下去。
爲防止秦湘繼續糾纏這件事,容沁知道,自己必須想個辦法讓秦湘轉移注意力。
突然,她想到了一個人,也許這也是老天的安排。
容沁臉上突然綻放出笑容,彷彿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她叫香兒趕緊起來,幫她梳洗打扮。
香兒十分疑惑,剛剛還怒髮衝冠的公主,現在居然眉開眼笑的。她看公主心情不錯的樣子,便小心翼翼地問:“公主,您沒事了嗎?”
容沁並沒有回覆香兒的話,她只吩咐香兒好生伺候。
“那公主,您這是要去哪兒啊?”香兒試探着問。
容沁漫不經心地說:“去見湘妃,她不是讓我親自去找她麼?”
“可公主你身份高貴,怎麼能真的去向她道歉呢?”香兒擔憂地說。
容沁停頓了半刻,她牽動着一邊的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開口說:“我不僅要去,還要送她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