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銀白色的月光灑在地上,到處都有蟋蟀的叫聲。夜的香氣瀰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裡面。眼睛接觸到的都是罩上這個柔軟的網的東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像在白天裡那樣現實了,它們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樣都隱藏了它的細緻之點,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容沁悄悄的翻過了秦鈺的寢宮,看了看四周以後,輕車熟路的進入秦鈺的寢殿。她小時候被欺負的多,自從遇見優秀的容瀲以後,她說過,那時候的她就暗暗的發誓,自己要成爲那樣優秀的人,要成爲最厲害的人,於是她偷偷的去學武功,有時候去容瀲那邊,看他練武,也學上幾招。
當年九龍奪嫡,容瀲以一人之力當上了當今聖上,他暗中殺了不少人,踩着不知道多少人的人頭才上了這個皇位的寶座,那些公主皇子們陸陸續續的被安上罪名,更加有公主被送去和親,皇子發配邊疆,整個皇宮裡面也就只剩下兩三個,大皇子容衍,她容沁,她哥哥容源,二哥哥容泛以外,其餘的所有人都被處置了。
那麼多個公主,只有她是留了下來,她心底裡面,多少都是歡喜的。
她的武功算不得是上乘,但是翻牆還是可以的,平日裡,她要裝作一位善良甜美的女孩,除了在傅千瀧面前不用僞裝以外,其餘的人,她都是用虛僞的表情去對待別人。
容沁從她得寵的時候就被送回了秦鈺身邊,對於這邊的寢宮,她可是熟悉的不得了。在她的心裡,早已經是沒有母愛,沒有了父親母親這個詞語了。她現在的心裡,也就只有容瀲,這世間,大概也就只有他在她世界裡,其餘的都是螻蟻。
她冒着巨大的風險去偷解藥,僅僅是爲了救他的命。
容沁很輕易的就找到了藥瓶子,現在是夜半三更,是人們熟睡的時刻,她見過這藥瓶子和裡面的藥丸,所以她認得,拿出來以後,她便靠着牆滑落,坐下來。
她擡頭看着那皎潔的明月,閃過一陣恍惚,不經意間,腦海裡又浮現出容瀲的那一張好看的臉,臉上那一抹溫柔的笑容,對着她溫柔的笑,多想,回到小時候。容沁低下頭,手中暗紅色的瓷瓶在手指間轉動。
“便宜你了,傅千瀧,遲早是要還回來的。”她呢喃道。她是公主,沒有皇上的旨意,是不可以隨意出皇宮的,所以她也只能夠讓人把這東西送出去,送給別人,她自然是不放心的,但是有一個人,她可以勝任,那就是傅千瀧。
雖然她很討厭她,但是現在,也就只有她能夠幫這個忙了。
容沁還知道,衡雪閣的影衛們在這個時間點是最多人出任務的,於是她找起傅千遙毫不費勁。她興許是第一次那麼晚都沒有入睡,所以顯得有些疲憊。
傅千遙雖然不大待見這個公主,但是該有的禮貌素養,他還是會有的。於是他恭恭敬敬的出現在容沁跟前,問道:“不知道公主殿下深夜來訪有何貴幹?”
容沁自知這些人不喜歡她,但是她也沒有關係,她也不喜歡他們。如果不是因爲容瀲,她纔不會多管閒事那麼多呢,她調整了一下面部的表情,甜甜的一笑,但是她眉間的憂愁清晰可見:“傅公子,這個,是解藥,本公主剛纔偷回來的,你送去給皇上吧。”她在她寬大的袖子裡拿出一個暗紅色的瓷瓶遞過去,然後直接轉身離開了。
她知道,容瀲中毒的事情,衡雪閣的人都能夠收到消息,甚至比她還要清楚是誰幹的,還要清楚那邊的情況,她的任務完成了,該回去睡覺了。只是……
容沁的眼眸垂了下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傅千遙看着手中的瓷瓶,又看了眼遠處的容沁,有些遲疑的打開了瓶子,聞到一股藥香味,以防萬一,他還是把藥拿去給周曉楠看下。周曉楠自從回到京城以後,便是住在衡雪閣,這是容瀲的安排,傅千遙是接待人。
所以她也知道許多消息。
對於周曉楠的資料,傅千遙是知道不少的,也知道她和她姐姐的心性是不一樣的,這一個反而更加的好。他這也是爲了容瀲,他的主子,於是不管周曉楠是不是還在睡覺,直接叫醒了她。
好在,這幾天她一直都有些失眠,這麼一叫,她就醒過來了。傅千遙知道周曉楠精通藥理,以防萬一。他把手上的瓶子丟給周曉楠,她接過以後,疑惑的看着他。
傅千遙示意周曉楠打開藥瓶子。
周曉楠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眸,然後把瓶子打開,倒出藥丸放在手心上,湊近聞了聞,輕輕皺了下眉頭,把藥丸抓好,走到桌子邊坐下,暗紅色的瓷瓶放在桌子上,她稍稍用力。把整一顆藥丸都捏碎了,拿了一點點放在嘴裡嚐了嚐,然後點頭:“遙大哥,這個藥丸沒有問題,不是毒藥,是一種解藥,具體是什麼解藥,我就不清楚了。”
她沒有見過江東靳洲那邊的瘟疫情況,不然一定知道這個就是解藥。
傅千遙得到確切的答案以後,派人連夜策馬去江東靳洲,把這解藥拿去給傅千瀧。他不能跟周曉楠說太多,他還不能完全信任他,但是他卻清楚的知道一件事情,容沁喜歡他們的主子。這個已經是家喻戶曉的事情了,現在他有難,她不可能說要害了他,但是傅千遙的警戒心是有的,於是他在做了檢查那麼一出。
但是他還是有些疑惑,容沁可是說,給傅千瀧的,她不是不喜歡她嗎?怎麼……
傅千瀧在那一邊拿到解藥以後,有些愣然,她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後,趕忙的拿着解藥去房間解析,後來她分析到了一種藥材,是杏子!
沒錯了,少掉的那一種藥材,是杏子!
怪不得她總是覺得少了什麼,原來是這個,她略顯驚喜。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再不救治,過了今晚,容瀲便會沒了性命,於是她趕緊的把解藥送過去,親自喂他吃下。
這一中毒又是新的毒,她現在是長見識了,世界那麼大,無奇不有。
傅千瀧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靜靜的看着這個躺在牀上的美人兒,她不敢有一絲的放鬆。這到了第三天的時間,他開始出現中毒的跡象,嘴脣這纔開始發黑。前兩天什麼事情都沒有,就像是真的病了一樣,所有人都害怕的不得了,生怕傳染了給自己,於是他們就躲得遠遠地,更有的人在別人染病第二天就燒了別人,於是沒有人發現這詭異的情況。
因爲傅千瀧不相信他得了瘟疫,加上她對自己的醫術還是有點信心的,於是她很榮幸的看到了這些怪異的跡象,所以她就更加肯定這些只是毒了。
現在靳洲人死的死傷的傷,病的病,沒有一個外來人靠近,傅千瀧這時候纔開始思考起事情來。
當初,容瀲沒有昏倒的時候,是不是想要說些什麼?那最後的嘲諷的笑容,很讓人猜疑啊。她記得,她講完那一句‘以往的時候都沒有這樣出現瘟疫的情況’的時候,容瀲纔會出現那樣子的表情,難道他知道了什麼,想要告訴她?
對了。
她已經知道這不是瘟疫,而是中毒,那麼,到底是誰,讓整個靳洲的人都中毒了?容瀲倒下好像是他們的計劃之中的事情,但是仔細一想,她總感覺這件事情和容瀲有直接的關係。背後的人,最大的目的,是他。
傅千瀧垂眸思考了一下,又擡頭,看了看躺牀上的容瀲,臉色雖然依舊是那樣的蒼白,但是他嘴脣上的黑色全部消退,她把了把脈,發現他現在的脈象已經是平穩了許多了,剛纔給他吃藥,他中途倒是醒了一下,吐了一口血以後,又昏倒了,那一口血,是黑色的。
估計現在的毒素是已經解除了。
她沉默了下,起身走到門外,把當日跟着容瀲的那個侍衛給叫了過來,然後正打算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意外的收到了另外一條消息。
侍衛說:“傅小姐,我們這裡的羽林衛,少了一個人,但是屬下已經檢查過了,少掉的那一個羽林衛根本就不是我們這裡的人,我們懷疑,他是有目的。”
“什麼?”傅千瀧明顯的一愣,眼珠子轉動了幾下,問道:“那你們有沒有查到他是什麼人,隸屬誰?”
只見這個侍衛點頭,說道:“是太后的人,我們有人在靳洲,然後就看到了穿羽林衛的他,有點好奇,於是跟了上去,沒想到被他知道這件事情,於是他連忙來告訴我。”這個羽林衛對於傅千瀧,只有崇敬了,她雖然是容瀲的影衛,但是人家就是有本事,能讓這個羽林衛敬佩,他是出自內心的敬仰。
傅千瀧心中有了底,然後就開始詢問這個侍衛,在容瀲中毒的那一天,是否與上了什麼可疑的人,把從早上到晚上的所有經歷都說一遍,什麼東西都不能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