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神色落寞的看着忘憂昏睡的容顏,在看看風亦那一身舉世無雙的清韻風骨,心裡不免升起一股自卑,沮喪嘆口氣,隨着連雙離開房間。
忘憂這一睡,就睡了整整五六日。
風亦每日一早,就坐在她牀邊,握着她的手喋喋不休說個不停。
說他與忘憂初識時,他故意嚇唬忘憂,說要毀了她的清白。
說忘憂竟然信以爲真,卻不知,他在神界十萬年,從未碰過一個女人。
說去幽靈谷尋她時,有多害怕,有多着急。也是從那時起,他意識到,忘憂就是忘憂,與曾經那個溫柔若水的縈藍,有着天壤之別。
說她不該愛上檀霄,不該不顧矜持自己籌備婚事,以至於如今在神界丟盡了臉,成爲旁人眼中的笑話談資。
說到頭,他又安慰起來:“你快點醒來吧!無論你與檀霄之間發生了些什麼,我都不會在意。何必爲了他,一睡不醒呢?起碼我還在你身邊,會一直陪着你。你笑,我陪你笑,你瘋,我陪你瘋,你要踏遍千山萬水,我也陪你。再糟糕不過,你若那麼想忘記他,我陪你墮入輪迴,你覺得怎樣?”
“我覺得不怎樣。”連雙不知何時來了房間,訕訕打岔。
風亦皺了皺眉,瞟了她一眼:“你能不能別插嘴?”
“風亦神君啊,你說了這麼多,她根本就聽不到,你說你這是何苦呢?”
連雙無奈笑笑,將手中端着的一碗粥放在桌上:“喏,大娘幫忙煮的粥,我記得她之前總會吃些東西的,不如你喂她吃幾口?”
“也好,若能吃下東西,就證明她人還是清醒的。”風亦凝眉點了點頭,端起粥碗舀了一匙,輕輕吹拂了之後,小心送到忘憂嘴邊。
白粥緩慢渡到忘憂口中,她眉頭皺了皺,忽然輕聲咳嗽起來。
風亦又驚又喜,連忙放下粥碗握住她的手,急問道:“忘憂,忘憂,你是不是醒了?”
眉心緊蹙着,忘憂緩慢睜開眼,看了眼面前滿眼焦灼驚喜之色的風亦,懶懶散散問了一句:“風亦,是你麼?”
“是我,自然是我。”
風亦激動的幾乎要跳起來,連忙握緊她的手,激動的險些落淚:“你睡了五六日,一直不醒,我還以爲你打算睡個一千年。”
“我睡了五六日?”
忘憂捂着頭,苦惱的揉了揉太陽穴,“我爲何會睡五六日?發生了什麼事嗎?還是我受了什麼重傷?”
“你難道……都不記得了?”風亦只覺如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狐疑盯着她的側臉。
忘憂皺着眉,緩慢搖頭:“我不記得了,只記得你叫什麼名字,也記得連雙的名字,很多事,都記不起來。”
“那你可還記得檀霄?”風亦抓住她的手,急促問道。
“檀霄,檀霄……這名字好熟悉。”忘憂繼續揉太陽穴,苦思冥想。
連雙眼珠轉了轉,連忙走至風亦身側,拉着他往門口走了些,看了眼忘憂,壓低聲音道:“既然她不記得了,你何苦還要提?難道你希望她記起那些讓她痛苦之事?”
風亦深吸口氣,不知該如何決定。
連雙又道:“之前阿南把她救回來之後,大夫曾說她頭部受過撞擊,醒來之後記憶會混亂。想必,這就是大夫所說的記憶混亂。可能與她來說,與檀霄的過去太痛苦,潛意識中,她刻意選擇忘記。”
風亦緘默了一陣,望着連雙憂慮的眼神,總算緩慢點了頭,吐口氣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提檀霄。若她想起來倒也罷了,若是想不起來,與她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連雙認同點點頭,籲口氣道:“那你在這陪她說會兒話,我先出去。切記,不要提她在仙草園的所有事。”
“我明白。”風亦凝眉頷首道。
連雙放了心,抿了抿脣轉身離開。
風亦轉身走回牀邊坐着,彼時,忘憂已經沒事兒人一樣坐起身,納悶的望着他問起來:“你還沒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你睡了一覺,竟把什麼都忘了。”
風亦無奈吐口氣,望着她的眼睛,一臉認真的撒謊:“這裡是海邊一個小漁村,你受了傷,被村民所救。”
“那我爲何會受傷?是跟誰打架了嗎?”忘憂狐疑道。
“嗯,跟一個……很厲害的妖怪打架。妖怪死了,你受了重傷,你總該記得,你是上神忘憂吧!”
“上神忘憂?”
忘憂皺着眉搖頭:“不記得了,難道我不是一個普通人嗎?”
風亦心一沉,手指暗暗一顫,倒吸一口氣蹙着眉問:“你……很想做一個普通人嗎?難道,你不記得,身爲神農氏後人的責任了嗎?”
“什麼神農氏後人?你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我就是個普通人,不會法術,只會醫術,不是嗎?”忘憂認真看着他的眼睛,反問道。
風亦手指又是一顫,凝望着她的眼睛,半晌,輕聲問:“若你那麼想做一個普通人,我便封了你的靈識,也封了我自己的靈識。以後我就陪你就留在這小漁村,做普通人,你可願意?”
“這主意好,就這麼辦。”忘憂抿脣淺笑,笑容清淺明媚。讓風亦有那麼一瞬間的恍然。
彷彿回到了初見忘憂時,她無憂無慮,簡單快樂的樣子。他忽然覺得,忘了,或許與她來說是一件極好的事。
深吸一口氣,他緩慢擡起掌心,掌心氤氳出一陣金芒,覆蓋在忘憂天靈蓋之處,催動法力將她體內所有靈識封印。
靈識一旦被封印,無論神界任何人,用任何法器,都無法找到她如今所在之處。
忘憂緩慢閉上眼,眼角有淚滴滑落,風亦不會知道,連雙不會知道,她的心,是如何的千瘡百孔,如何的痛不欲生。
即使有許多記憶,即使那些記憶很模糊,但錐心的痛楚,時時在提醒她,她記不起來的,一定是她最在乎的,同時也是她自己選擇遺忘的。
靈識漸漸被完全封印,自這一刻開始,除了些簡單的防身武藝,她再也不會使任何法力,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