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的性情,我即使留,也留不住你。”風亦無奈笑了笑,轉了身去拿酒。
一罈陳釀的竹葉青置於桌上,風亦將罈子打開,隨意倒了兩碗,微垂着眼道:“人界遭此一劫,我卻什麼也不能做,說來真是慚愧。”
忘憂擰眉看着他蒼白的臉色,站起身自他手中拿過酒罈子,將掩在袖中的玉白色小瓶對準流淌而出的酒水輕輕一磕,微微笑道:“今日,讓我爲你斟一次酒吧!”
風亦鬆開手,擡眼望着她依然未變的一雙明眸,心中的牽念自始至終未曾減淡半分。
他以爲,放手便可慢慢遺忘,可這幾年,他卻承受着比任何時候都要濃重的相思煎熬。這種煎熬,忘憂永遠不會懂。因爲她的相思與牽念,全給了檀霄一人。
酒水斟滿,忘憂緩緩坐下,含笑執了酒碗道:“這碗酒,我敬你,若非你放手成全,我可能真的會因爲感激你,永遠留在你身邊,不會與檀霄在一起。”
風亦依然默不作聲,舉起碗,將酒水一飲而下。
忘憂也豪氣的將酒全部喝下,又要倒酒時,卻被風亦握住了手,蹙眉道:“別喝了,你傷剛好些,喝多了不好。”
忘憂愣了一瞬,擡眼看他,點點頭:“好,不喝了。”
沉默,壓抑的沉默。
忘憂不禁感傷,原來她與風亦之間的關係竟變得這麼尷尬了麼?是不是,當初就不該讓他答應約法三章假意成婚?
忘憂淡淡望着他的眼睛,直到感覺到他的眼神越來越迷濛,精神也越來越虛浮,才稍稍鬆了口氣。
旁人所做的迷魂散,或許風亦會有所防備,即使喝下也未必對他造成影響。
可她忘憂是何許人也,神農氏後人所做的迷魂散,自然要比一般的迷魂散藥效還要強數倍,更是無色無香無味,令人防不勝防。
察覺到情況不對,風亦倏然緊握住她的手,咬牙質問:“你做了什麼?”
忘憂吸口氣,慎重道:“風亦,我知道你昨日爲救我受了重傷,絕不會讓你再爲我陷入險境。我欠你的已經夠多,不想再欠你任何東西。等會兒我會用百草鼎封印你的法力,一個月後,封印會自動解除。你不要試圖離開這裡,我會在這座房子周圍佈下結界,你沒有法力,根本出不去。”
風亦的精神越來越渙散,他試着穩住腳步站起身,誰知剛站起身,整個人猛地往前一栽,渾身無力的往桌上一趴,極不甘心的昏迷過去。
忘憂凝神吸口氣,擡手施法落在他額頭之上,隨後掌心一推,以百草鼎將他周身大穴連同體內靈力盡數封印在丹田之內。
深呼吸一口氣收回手,忘憂轉了身,翩然朝外走去,隨後施法在農舍周圍結下結界,便旋身施法離開。
回到客棧,忘憂拖着尚還有些虛弱的身體推開客房的門。
杜衡正守在牀邊扶檀霄起身,神情中佈滿憂慮,欲言又止的看着檀霄。
檀霄似是剛剛醒來,身上傷勢已好轉許多,擡眼間看到忘憂回來,淡淡一笑:“去了何處?怎麼今日一早我醒來,也沒見到你。”
杜衡驀地一震驚,連忙扭頭看向門口,一看忘憂安然無恙的回來,暗暗長出了一口氣。眉目間的憂慮之色瞬間散去,笑着道:“忘憂神君,您可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爲您遇到了什麼危險,這兩日都快急死了。”
忘憂平和笑了笑,也不回答杜衡的話,緩步走至牀邊坐下,抿了抿脣望着檀霄,輕聲問:“你今日覺得怎樣了?有沒有好些?”
“我已無大礙,你只管放心。”
檀霄淡聲說着,伸手握住她的手:“只是辛苦你,還有那麼多百姓要醫治,我這幾日卻不能幫你什麼。”
“反正蘇合已經死了,蟠龍也成不了什麼氣候,我就是要損耗些修爲,幫那些人把疫病治好,你也不用太擔心。”
忘憂淺笑說着,看了眼側面放着的一碗湯,端起湯碗道:“平日都是你餵我喝湯,現在只能我來餵你了。你一定要趕快好起來,好讓我安心。而且,你還要幫我照顧小君初,我頭一回當娘,一個人哪裡照顧的好。”
檀霄靜默不語,點了點頭,安靜喝着她喂到嘴邊的湯。心中那股強烈的不安越來越明晰,總覺得,忘憂像是有什麼事刻意瞞着他,不讓他知道。
杜衡看着檀霄將一碗湯喝的差不多了,皺了皺眉急促開口:“忘憂神君,有些事,我覺得得趕緊與你說一下。就在今日一早,我派到人界來爲百姓醫治的藥仙多有回報,說瘟疫非但沒有得到控制,反而蔓延的更爲嚴重……”
“等會兒再說。”
忘憂擡了擡袖擺示意,隨後將碗放下,扶着檀霄躺下,柔柔笑着:“你好好休息,天黑了,我等會兒還要出去。”
檀霄不做聲,隨她扶着躺下,安靜閉上眼,再不說一句話。
忘憂籲口氣,站起身對杜衡道:“你隨我來吧!”
杜衡忙不迭收了碗,跟隨在她身後出了房間,順手將門關好。
走到迴廊盡頭,忘憂凝神吸口氣,回頭看着杜衡道:“你說吧!”
“忘憂神君,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一夜之間,瘟疫又蔓延了好幾座城池。如今我就是把仙草園所有藥仙都安排到人界來,人手也不夠用。我實在沒主意了,要是這麼一直下去,可怎麼辦?”杜衡說着說着,神情已是焦灼不堪。
忘憂倒吸口氣,凝眉道:“蘇合的確死了,可蟠龍卻投機取巧,將蘇合的肉身以及體內未來得及渙散的內丹據爲己有,如今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可我若拼盡全力與之一戰,說不定還有勝算。其實,我現在如何拼力救治那些百姓也無用,當務之急,是必須要除掉已經被蟠龍佔據肉身與法力的蘇合。”
頓了頓,她轉身朝樓下走,邊走邊輕聲交待:“杜衡,等會兒你就帶檀霄回我們山中所住之處,這些事不要讓他知道。萬一他問起我去了何處,你就告訴他,就說我忙着爲百姓醫治瘟疫,來回奔波太過勞累,暫時在外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