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滿眼爲難之色,緩慢搖頭,“君遷子,對不起,我不能這麼做。否則,這件事傳出去,我以後還怎麼讓本草司的姐妹們心服口服?還怎麼管理本草司?”
君遷子急促道:“這件事並非完全是忘憂的錯,你何苦抓着不放。”
“算了,君遷子,是我自己粗心大意,記錄的時候沒有看仔細。既是我犯下的錯誤,我絕對不會連累任何人。只是有件事,我還是希望你們給我個機會。”忘憂微抿着脣,懇切望着蘇合和君遷子。
蘇合不鹹不淡道:“你說便是。”
忘憂默了默道:“這件事,你只管稟告神君,但是錯誤既然是我犯下的,無論我以後是否留在仙草園,我都有責任幫村民解毒,以彌補過失。其它的,全憑神君定奪。”
“好,這是你自己說的。若是這其中再出什麼差錯,恐怕,就不只是趕你離開仙草園這麼簡單了。”
蘇合挑眉,冷然說着,小心扶着君遷子轉了身:“我扶你回房調息。這兩日,你只管養傷,其它的事,有我和青蚨處理,足夠了。”
君遷子凝眉點了點頭,微垂着眼,隨蘇合扶着回到房間,坐下後,深吸口氣道:“蘇合,我只求你不要難爲忘憂。即使她犯了錯,也並非故意。”
“好了,你不用再說了,我都明白。我這不是給她機會了嗎?你要好好養傷,不然我心裡肯定愧疚。”
蘇合柔聲說着,自袖中取出玉瓶,倒出一粒藥丸,溫婉淺笑:“這是固靈丹,你先吃下,加上有藥靈之術輔助,最多兩日,你這傷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君遷子淡淡一笑,自他和蘇合認識以來,蘇合還從未如此關心過他,讓他不禁心中動容,接過藥丸道:“蘇合,謝謝你。”
“咱們都認識多久了,你跟我說謝,也太見外了。”
蘇合抿脣笑笑,籲口氣:“那你先休息,我得趕緊和青蚨一起想辦法,儘快把疫病治好,還得想辦法解毒。”
“嗯。”君遷子淺笑點頭,望着蘇合轉身離開,裙襬輕揚,如同盛開的木芙蓉般好看。
青絲如瀑,也瞬間迷離了他的眼,讓他忽然間憶起,初見蘇合時,落入他眼眸的驚鴻一瞥。
【一千多年前,君遷子初任仙草園木藥司掌事,隨天官引領,落在十里藥田,停在芍藥田田埂處。
彼時,白芍開的正豔,一名藥仙笑着道:“蘇合姐姐,這些白芍今日要摘些回去嗎?”
君遷子循聲望去,便看到白芍叢中,着了一身淡色仙袍,青絲如瀑,發間只簪了一朵淡色絹花的蘇合。
蘇合翩然轉身,眉眼間漾着溫婉的笑,柔聲道:“摘一些回去吧!剛好最近用的比較多。”
君遷子眼角眉梢揚起淡淡笑意,望着蘇合低着頭採摘白芍,向來淡若止水的心,緩緩漾開漣漪。】
微嘆口氣,君遷子盤膝坐好,微閉上眼,運氣療傷。
院子中,忘憂沮喪的走到屋檐下,坐在木質臺階處,趴伏在雙膝之上,苦惱皺着眉。
她知道事情絕對不會那麼簡單,她記的藥量也不該出錯。這其中一定有什麼是她所忽略了的東西。
比如,連雙所言,蘇合曾一個人進過藥房,難保這些事不是蘇合設計陷害於她。
青蚨和蘇合已經出去,眼下農家小院只剩她和石長生。
石長生走到忘憂面前蹲下,寬慰道:“忘憂姐姐,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故意的,我也相信你一定有辦法解毒。”
“我都不相信我自己,你幹嘛相信我?”
忘憂苦笑一聲,唉嘆口氣:“你根本不知道情況,這次所做的藥,本就是以毒攻毒,稍有不慎,後果便不堪設想。草金鈴的毒不要緊,可是疫病會因爲這一味藥的失誤,而被壓制在體內。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全身疼痛難忍,痛苦不堪。”
“原來,竟這麼可怕。”
石長生心下一驚,擔憂的望着忘憂:“那……你真的沒辦法挽回嗎?”
“若有辦法,我自會盡力。”
忘憂緊抿着脣,擡眼望着石長生:“長生,若是我不小心害了鄉親們,一定會以死謝罪。”
“忘憂姐姐,你別說的這麼嚴重。我相信你,一定能想到辦法的。”石長生急促道。
“但願吧!”
忘憂籲口氣,緩慢站起身:“你先在家待着,我出去走走,散散心,說不定能想到解決之法。”
石長生憂慮道:“那……你一定要儘早回來。”
“嗯,我知道。”忘憂勉強一笑,拍了下石長生的肩,轉身出了院子後,朝着稻田方向走去。
走到水渠邊停下,她深吸口氣,攤開掌心,遲疑了一陣之後,輕喚:“檀霄,檀霄,檀霄。”
隨後,她收了掌心,在田埂邊坐下,依舊保持着伏在雙膝上的姿勢。
這一次,過了有好一陣,身側纔有金芒緩慢旋落。
忘憂揉着太陽穴,正在苦思對策,完全沒察覺。
檀霄走到她面前停下,溫聲問:“出了什麼事?很難解決嗎?”
忘憂一聽是檀霄的聲音,皺着眉擡眼看他,眼底蘊了淚花,低聲問:“檀霄,若是我犯了什麼不可挽回的錯誤,你會把我趕出仙草園嗎?”
檀霄淡淡一笑:“那要看你犯的是什麼錯誤。”
忘憂暗暗咬脣,遲疑了一陣,才忐忑道:“我和青蚨仙君一起研製藥方,可是沒想到,出了點差錯,現在,所有村民都中了毒。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看似……就是我。”
檀霄眸色一沉,疑惑道:“什麼叫看似就是你?”
“意思就是說,這件事從表面上來看,的確是我的錯。但是我總覺得不對勁,而且我竟然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的錯。我不是粗心大意之人,不大可能會犯這種錯誤。”忘憂肯定道。
檀霄仍是不太明白,又問:“究竟是何原因?”
“之前研製藥方,我記得很清楚。青蚨仙君說草金鈴用五錢,我也記得我沒寫錯,可今日把藥方拿出來一看,上面寫的卻是十錢。所以,我懷疑有人想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