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覺醒轉,忘憂摸索着坐起身,在牀下勉強找到鞋子穿上,伸着手試探着路朝外走。
摸索了老半天,總算費力的出了寢寢殿,扶着柱子笨拙的繼續走着。
檀霄恰在此時回來,一看她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走路,腳下絆到木質隔斷,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前倒。
“啊!”忘憂嚇了一跳,驚呼出聲,雙臂也高高揚起。
檀霄大驚失色,連忙移身到了她面前,旋身將她緊護在懷中穩穩站好,纔算鬆了口氣。
忘憂驚悸的緊抓着他的手,自嘲道:“你看我,連走個路都走不穩,真是沒用。”
“以後我不在,你哪裡都不要去,守在這裡等我回來就好,何苦難爲自己。”檀霄撫了撫她的墨發,攬着她靠在胸口。
忘憂吸口氣道:“我只是想試着熟悉一下這裡的環境,免得什麼事兒都依靠別人,會被人嫌棄。”
“以後別再說這種話,這裡沒人會嫌棄你。你是我如今唯一的牽念,若你不在,我根本不知道活着還有何生趣。”
檀霄心疼得緊,扶着她緩步朝前走,邊走邊問:“你想去哪裡?我現在帶你去。”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裡,這裡沒有一個我認識的人,我只認識你。你就帶我隨處散散心吧!”忘憂搖着頭,言語間盡是苦澀。
檀霄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扶着她出了大殿,沿着漢白玉鋪就的道路朝着梅林方向走去,邊走邊道:“你並非只認識我一人,還有時染,還有辛夷,你也認識。還有……風亦。”
忘憂點點頭,問起來:“對了,你不是說,時染神君和辛夷將要大婚,是什麼時候?”
“再過四五日便是大婚,早在多日前,時染就已安排人接辛夷來神界,明日,我帶你去見她。”
“真是料不到,他們兩個這麼快就要成婚了。”忘憂心中傷感,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是怎麼了。
兩人一直相攜着走到梅林,檀霄突然頓住腳步,心底,終是免不了有一絲觸動。
忘憂聞到清雅的梅花香氣,意識到檀霄爲何會突然駐足不前,緩慢將手自他手中抽出,神色黯然的轉了身想要離開。
檀霄一慌神,連忙握緊她的手,輕聲問:“你怎麼了?”
忘憂吸口氣,平靜淺笑:“我曾聽青蚨提過,你喜歡的那位縈藍上仙,最喜歡的就是梅花。我想你一定是觸景傷情,忘不了她吧!”
檀霄微垂着眼,頷首道:“你說的不錯,我忘不了她。因爲她是爲我而死,即使我愛的人是你,也不能將她忘記。可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再也無人能代替,你能明白嗎?”
“如果忘不掉,那就守着你的過去,繼續等待下去吧!所有人都說我的眼睛與她神似,如今我沒了眼睛,你告訴我,你還喜歡我什麼?”忘憂苦笑着質問。
“忘憂,我早已不把你當作她,你怎就不明白?還是說,你是故意曲解我的心意?”
“我不想明白!”
忘憂情緒陡然失控,憤然甩開他的手,眼淚簌簌滑落:“我明白我是個廢人,我明白我討厭神界,也不喜歡仙草園。我討厭你把我當作別人來喜歡!”
“你不喜歡,我就帶你離開,你喜歡哪裡,我都帶你去。等時染與辛夷成婚之後,我就帶你離開,從此隱居世外,不再過問三界六道之事。”檀霄望着她眼角淚滴,神情無措。
“不用了,我只想做個什麼都不會的普通人,只想平平靜靜度過餘下時光,我也不想再修煉。”忘憂說完,扶着梅樹跌跌撞撞往外跑,因爲看不見,走的極爲艱難。
檀霄迅速上前,一把將她扯入懷中抱緊,吻去她臉上淚痕,雙脣順勢滑落到她脣邊,喃喃低語:“若你還是不信我,我們立刻成婚,儘快帶你離開神界。時染的婚禮我們不去了,即使你的眼睛好不了,不是還有我?”
炙熱的脣壓的忘憂幾乎喘不過氣,她的推搡也盡數化作徒勞,最後反而變成了欲拒還迎。
察覺到忘憂的反應,檀霄含淚喚着她的名字:“憂兒,憂兒,我決不會讓你再離開。”
忘憂心中苦楚,可卻抗拒不了他的溫柔,所有的怨氣都化作柔情,與他糾纏擁吻。
梅林深處,忽的響起一道戲謔笑聲,清晰傳入兩人耳中。
檀霄皺眉,不得已移開脣,將忘憂緊護在懷中,冷聲道:“扶香上仙,既然來了,何必躲在暗處偷看?”
梅林中,款款走出一名白衣勝雪的美男子,搖着摺扇望着檀霄輕笑:“我可沒偷看,只是你們二人如此忘情,是忘了這梅林是我梅仙的地盤了嗎?”
檀霄神色有些尷尬,默了默道:“本君只是帶憂兒來此散心。”
“憂兒?”
梅仙扶香嘖嘖打量着一身淡粉衣裳,以白綾蒙了眼的忘憂,嗤笑道:“稀奇啊,我方纔在外閒逛,聽聞檀霄上神喜歡上一個瞎子,還以爲是謠傳,沒成想竟是真的。”
檀霄臉色瞬間冷凝:“扶香,你若再多說一個字,別怪本君不客氣。”
“你就是不客氣,我又能奈你何?我又沒有瞧不起這丫頭的意思,若你們成婚,我自然樂意討杯喜酒喝。”
扶香頓了頓,敲着扇子笑笑:“行了,我就不在此打擾你們了,先回避迴避,把這裡留給你們,好好恩愛。”說完,還別有深意的拿着擡起摺扇敲了下檀霄肩頭,才翩然離去。
忘憂什麼也看不見,自然也看不到扶香別有深意的眼神,納悶問道:“他剛纔那話什麼意思?什麼把這裡留給我們?”
檀霄神色愈發不自在,笑了笑道:“沒什麼,他向來說話口無遮攔。”
“哦。”忘憂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檀霄扶着她沿着梅林繼續朝前走,順手摺了一枝白梅花,簪在她發間。
忘憂偏着頭,嗅着面前的梅花香氣,淺淡笑着,一言不發。
一整日的時間,便這樣耗了過去,待兩人再次回到雲霄宮,時染早已站在雲霄宮門口等候,焦急的踱着步。
檀霄扶着忘憂上了臺階,時染連忙迎上前,皺着眉嘆氣:“我已去見過帝君,問了關於恢復忘憂眼睛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