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寨李大當家?”樑植看了她一眼,心中不由得點頭道:“人常說隴右道上有一個女當家,乃是天下第一美女。本王往日裡還不信,今天見了,才知人言不虛。”
他一邊說着,一邊站起身來,將身旁的文淵當做了透明人,向前走了兩步,唰的一聲,抽出一旁親衛的繡春刀。
“給,你來殺我!”樑植將刀倒持,握住刀背,刀柄遞給李秀寧。
李秀寧冷聲一笑,並不去上前,道:“我若殺你,不用刀劍!”
樑植一愣,料想不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由得樂了,將繡春刀收回,道:“但聞其詳!”
李秀寧滿臉嚴肅的看着,絕美的面目像是掛着一層冰霜:“禍國殃民之輩,人人得而誅之。仗勢欺人而已,談甚趨勢利弊?”
鐵牛等人放下木桶就混入人羣之中,此時見到李秀寧怒斥這人模狗樣的七皇子,跟着叫好道:“大當家的說的對,朝廷鷹爪孫最是陰險,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呸不是好東西!”
魏都也跟着站了起來,看着樑植道:“七皇子,你今日帶兵圍山,本就是是非不分,黑白顛倒,如今又敢上山來妖言惑衆,當真是欺負我雍州無人麼?”
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引得衆人叫好。
這幫人吃飽喝足,精神煥發,剛剛又見這七皇子張狂無比,視衆人如無物,說什麼誰敢殺我!
當真是不知死活,太不把隴右道上的老少爺們當回事了!
今天必須給他安排了!
一個個摩拳擦掌,只等着李秀寧一句話,就拼上前去,將這幫穿的花裡胡哨的鷹爪孫全都剁成肉泥。
錦衣衛一見這種架勢,全都呈境界狀,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衆人。
陳飛冷汗漣漣,心中直叫苦:“七皇子啊七皇子,你說咱們老老實實在山下待着,以逸待勞,甚至放火燒山,將他們一網打盡多好,非得逞英雄上山來,如今我兒大仇未報,某家可能命喪於此,哎!”
樑植見羣盜氣勢洶洶,好像要吃了自己,心中不僅沒有絲毫懼怕,反而十分的不屑,看着李秀寧道:“本王能夠輕裝便行來到山上,無非是想化干戈爲玉帛。李大當家是聰明人,也是隴右道上鼎鼎有名的豪傑,如此信口雌黃,倒是讓人笑話。”
“這七皇子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楚落英撇了撇嘴巴,道:“夫人,咱們還是避一避吧,讓他看到,只怕又要連累國公。”
楚夫人搖搖頭,堅定道:“就在這,哪兒也不去。也讓朝廷知道知道咱們的態度。”
樑植說完,隨手將一旁文淵的槍尖撥開,道:“若要殺我就儘快動手,若是不殺就收槍回位,你在這裡殺也不殺,退也不退,像什麼男兒?”
他這番話哪裡像是一個被槍架在脖子上的人說的話,反而像是私塾先生教訓不爭氣的學生。
文淵面紅耳赤,不知如何是好,魏都連忙道:“三弟,留他一條命,看他能說出什麼可笑的話來。”
樑植見文淵收槍而退,不急不緩,心中不住點頭,道:“頗有名將之風。”
心中對文淵不由得動了惜才之心,陳飛見七皇子不緊不慢好像日常走神了,捏了一把汗,道:“殿下!”
樑植擡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隨後看着李秀寧道:“李大當家說本王禍國殃民,本王不過是區區皇子,手下兵卒不足三千,平日裡深入簡出,一無府衙,二與封地,如何禍國?如何殃民?”
李秀寧見他說的振振有詞,心中更加鄙夷,道:“既獲權勢者,衣食住行皆爲民脂民膏,雖無禍國之行,卻有禍國之爲。身爲食肉者,言行舉止皆決民生民死,若無利民之策,便是殃民之舉!”
樑植聽了,連連點頭,讚道:“李大當家雖是草莽巾幗,此番話說的有理有據,縱然是號稱天下第一才女的秦大家,也說不出這等高論。”
他說完,面色一邊,沉聲道:“擡上來。”
話音一落,親衛錦衣衛趕緊從後面擡出一袋東西來。
“倒在地上?”樑植的話聲調雖然不高,卻讓人聽了不敢反抗。
親衛應了一聲,擡起袋子底端兩角,用力一拉,袋子中的東西嘩啦啦倒的滿地都是。
皆是各種各樣的摺子或者卷冊。
“這是什麼玩意。”劉偉見地上一堆東西,有不少像是前世的奏摺模樣的,心中好奇,不由走上前去撿過來翻看。
“此乃本王府中日常花費賬目,一分一毫皆有記錄。李大當家,你說的民脂民膏,若有一個銅板納入本王府庫中,我樑植不用你們動手,直接自刎謝罪。”
他說的極其鄭重,一臉剛毅的看着李秀寧,誰也不會去質疑他剛剛說話的真實度。
硬核打臉,李秀寧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這個樑植居然來這一手。
他打仗千里迢迢揹着這玩意幹什麼?難道這人能掐會算不成?早就料到會有今日之對話?
若是這樣的話,那麼眼前這個七皇子,當真是聰明的讓人感覺有些恐怖!
李秀寧心中一咯噔,不由得有些感慨,還是有些小瞧了天下英雄。
大炎朝的皇子們果然如旁人所說,一個個皆是人中龍鳳。
想到此,李秀寧忽而有點明白,炎朝歷代儲君皆是腥風血雨,卻依然能夠延續百餘年。
魏都也有些皺眉,有些看不懂這個七皇子。
雍州算是六皇子樑羽的地盤,常玉更是樑羽的門人。
如今雍州刺史常玉造反,這事於公於私,六皇子來都是天經地義。
可六皇子沒來,七皇子反而來了。
來就來,帶着兵把白虎山給圍住,連燒山帶斷水斷糧,最多一個月,朝廷大軍必勝。
可他偏偏帶着幾十人上了山來。
街頭巷尾的說書先生倒也曾說過不少,古代名將靠着一張嘴,不戰而屈人之兵。
張儀不就掛六國相印麼?
可上了山卻又不說明爲什麼而來,反而無比囂張開地圖炮懟所有人,誰敢殺我,然後又和李秀寧一個女子掰扯。
最不可思議的是爲了掰扯誰對誰錯,還搬出來證據。
魏都完全看不出眼前的樑植究竟要幹什麼,心中雖然不再有相形見絀的消極思想。
可是卻越發的感覺,眼前這個七皇子深不可測,城府之深,當真是爲所未聞。
樑植又指着地上的卷宗道:“這是九寺中,關於本王從出生到現在的記錄。不敢說,本王一言一行皆記錄在案,平生所做之事也十有七八,李大當家若是能從裡面找到一件欺壓百姓之事,本王自刎謝罪!”
那邊劉偉好奇的念出聲來,有一些字不認識直接跳過,或者只念個部首,一旁的張麒麟還跟着糾正。
就這樣,衆人斷斷續續聽了幾句,只聽到樑植雖然身爲皇子,爲人做事卻秉公守法,日常花銷甚至連自己都不如。
李秀寧聽的直皺眉,花霜跟着着急,快步上前就要去翻看地上的摺子和卷宗。
卻被李秀寧攔住,低聲道:“他敢拿出來讓我們看,那就一定找不出任何破綻,你去拿,反而讓他小看!”
花霜聽了,反而更着急,低聲道:“那可怎麼辦?”
不等李秀寧說怎麼辦,只聽樑植又道:“擡上來。”
這一次錦衣衛學聰明瞭,袋子擡過來之後直接倒在一旁,而後恭敬的退下。
“位卑不敢忘國憂。本王雖然是一介小小皇子,無權無勢,只有封號一個,可爲國爲民之事,從不敢懈怠。此乃本王三年內上的奏摺,皆是爲國爲民之策。”
他說到這,看了常玉一眼,別有意味道:“雍州免稅一年的摺子,還是本王請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一愣。
雍州免賦稅一年?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李秀寧聽了,只覺得面對這人,自己是一點法子也沒有,他似乎無懈可擊一般。
常玉聽了,整顆心一顫,萬沒想到樑植說着說着就要把自己套進去。
他十分明白,這是樑植在點自己,逼着自己站隊。
張角繞有興趣的看着常玉,又看了看七皇子,心中不由有些難以抉擇:“到底是和六皇子合作呢?還是和七皇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