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小丫頭，我倒是想啊，可如果我這樣做了，過不了幾天，風煙的名字前就會加上饞嘴二字。可是讓整個園子裡的人恥笑的！”
“那樣也好啊！姐姐還是我們落霞居的頭牌！”秀兒掩飾不住的笑了出來。
冷不防風煙的手伸向了秀兒的腋窩，惹得秀兒笑得喘不過氣來，“姐姐，姐姐，快住手，住手！”
“就是不住手，我看你還敢取笑姐姐不！”
“姐姐，秀兒再也不敢了。姐姐。”秀兒一個不留神從軟榻上滾了下來。風煙這才作罷。
扶着秀兒起來，幫她整理着衣服，華蕊已經將飯菜擺好了。
“姐姐，請。”
二人落座，邊吃邊聊。
“姐姐等我，定是有什麼事情吧？”秀兒決定將話題引出來。
“我，我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兒，一個人悶得難受，就到妹妹這兒坐坐。這一坐就時間長了。”風煙夾起面前的菜放到秀兒的碗裡。眼神有些閃爍。
秀兒也不看她，只管吃着飯菜，她就不相信風煙能沉得住氣。
“妹妹，我這麼幾天怎麼沒看到關先生呢？以前她不是每日都到園子裡嗎？難道你們現在不排戲了？”風煙斟酌着用詞，唯恐秀兒發現了什麼，解語花前兩日突然失蹤，她不知道是誰所爲，但都與秀兒脫不了干係，她更不知道如今秀兒知道自己多少。所以幾日來她不敢過來找秀兒。今日過來一爲試探，二是問問漢卿的情況。
“先生最近忙着，無暇去青雲社，再說離排練新劇還有段日子，所以他也沒必要來，就不來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秀兒不想說漢卿的具體情況，只是大致敷衍着。
“原來是這樣啊！”風煙看秀兒倦怠地不想說話，就不再過多言語，默默吃着碗裡的飯。
秀兒看風煙不吭聲了，以爲是自己剛纔的態度引起了她的戒備，就打起精神，說道：“漢卿先生正在寫新劇，時間緊迫，所以就無暇外出了。姐姐對先生是越來越關心了。”
“哦。”風煙笑笑，不置可否。
一頓飯，秀兒覺得索然無味。和一個隱藏的對手一起吃飯，真是件難過的事情。
風煙飯畢後又坐了一會兒才離開。
秀兒讓靈兒將盧文找來，告訴他要暗地裡盯着風煙。
青雲社傳來消息說，漢卿來了，讓秀兒趕快過去。
秀兒簡單整理了一下，就匆匆忙忙地趕到了青雲社。
漢卿的臉色較之之前有些頹廢，可想而知這些天是如何的勞累！看到秀兒進來，君漵嚴肅地將手中剛剛翻閱完畢的手稿交給秀兒。
“新的劇作，先生剛剛寫完，顧不得休息就送過來了。你看看吧！”他的聲音和臉色一樣沉重，秀兒的心也不由得黯淡下來。
封面上，龍飛鳳舞的寫着“感天動地竇娥冤”三個字。
秀兒看了看漢卿，這就是新劇的題目？漢卿微微點了點頭。
秀兒一頁一頁的翻看着，屋內三人誰也沒有言語，只聽見秀兒翻動紙張的聲音。可空氣中流淌着一種壓抑的激情。
秀兒看着一段一段唱腔，內心也在曲折地變化着，激盪着！
“師叔，我們能立刻開始排練嗎？”看完劇作後，秀兒騰地一下子站起來。劇中的唱詞將幾日來壓抑在心中的對老婆婆的冤屈無處可訴的抱屈、氣憤。對這個社會做官的憤怒表達地酣暢淋漓，沒有絲毫的隱藏和晦暗，更沒有刻意的逃避與顧忌。讓人痛快！
“馬上。”君漵簡短的回答，然後轉臉對漢卿說：“先生放心！五日，五日之內我們定能夠排練出來與觀衆見面。”
“五日！”漢卿和秀兒同時出聲。
“五日時間是否顯得太過倉促！畢竟有這麼多的唱詞和說辭，需要每個演員牢牢記住。”漢卿冷靜些，將面臨的困難一一說出。
“我知道。可先
生不到五日的時間就寫出了這個劇本，我們這麼多人分飾不同的角色，難道還不如先生一人嗎？”君漵有些激動。
“我想讓劇作儘快與觀衆見面，這個劇作是百姓自己的劇作，多少年來，老百姓在做官的壓迫下生活，喘不過氣來。辛勤勞作了一年，到頭來卻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可他們意識不到什麼！看了這齣戲，他們就會想一想爲什麼？也讓那些當官的知道。老百姓的血肉他們不能就這麼理直氣壯的霸佔了。”
“好！”秀兒也站了起來，走到君漵的面前，一臉誠摯地望着他，“師叔，對你，我是越來越刮目相看了。”
“那是否有了以身相許的想法。”君漵接下來臉上的壞笑和話語讓秀兒立刻後悔自己行爲。她氣惱地回身對漢卿訴苦：“先生，你看看，師叔總是沒個正性！我們正在說這麼嚴肅的話題，他，他竟然……”
“口誤，口誤！”君漵連忙解釋，“我也是看你們倆太過嚴肅，就調節一下氣氛。良苦用心！良苦用心！”君漵抱拳對着秀兒告饒。
“不鬧了。都坐下。”漢卿止住二人的鬥嘴。示意二人坐下，“既然你們有這麼大的決心，那我們就先把角色說一下，劇中的竇娥由秀兒扮演這是毫無疑問的，可劇中這個張驢兒由誰來扮演？依照往日的經驗，這樣一個人人喊打的角色是遭觀衆唾罵的。我們能夠演完戲後走齣戲劇，可觀衆卻往往是先入爲主，將對劇中人物的感情帶入生活中，往常就有向背信棄義、始亂終棄的角色扔雞蛋石頭的先例。
如今張驢兒這個角色，我不敢說演出結束後觀衆會做出如何的反應，可結果不會好！所以這個角色由誰來演，要做通這個演員的思想工作。”
“先生放心，我知道這個情況，也想好了。既然這樣的角色人人都不願意演，那就由我來演！我不怕！觀衆的行爲越是激烈，說明我的表演就越成功！只要百姓能明白過來，我受些傷，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秀兒近乎崇敬地看着君漵，她覺得以前對這個男人真的瞭解太少。在他的骨子裡原來是如此的頂天立地！想想那些曲意逢迎、忍氣吞聲只爲仕途官位的人物，她感到君漵的形象是如此的高大！能夠不爲自己的名聲只爲大義的他是值得所有人敬仰的！
“好！劉老師請受漢卿一拜！”漢卿站起來，端端正正地站好，就要行禮。
“先生，別！君漵一向崇敬先生的爲人與志向，今日能做一次靠近先生品格的事情，是先生給君漵的一次機會，君漵還未向先生道謝，先生竟要行如此大禮，讓君漵情可以堪？”君漵立刻站起來，閃到一邊，伸手攔住漢卿。
“不，劉老師，這一拜，不是漢卿，是那些百姓們，感謝您的捨身取義！”漢卿將君漵推回座位上，一本正經地完成一個大禮。
“兩位都不要客氣了。主要角色已經確定，其中的小角色也要慎重。畢竟這樣一個直接指向官府的劇作，出演之後所面臨的危險是不容忽視的。所以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願意演。”秀兒趕緊打着圓場，阻止二人在客套下去。
“對，君漵，這個名單我們還是要先定下來的，然後我們分頭徵詢演員自己的意願。”漢卿拉着君漵，三人中，秀兒執筆，漢卿和君漵討論演員和角色，等一切商定之後，月已中天。
“先生今晚還是休息在師叔這兒吧！天色太晚了。”秀兒想起窩公子的提醒。勸漢卿留下來。
“我也正有此意，先生，這種時刻，我們中的任何人都不能出差錯！留下來吧！”君漵也附和着。
“好。聽你們的！我已經想好了，從今天起，我就吃住在青雲社，和你們一起同甘共苦！齊心協力排練《感天動地竇娥冤》！”漢卿起身錘着已經顯得僵硬的腰部，表明心跡。
次日之後，秀兒就更加忙碌起來，爲了保證有充沛的精力排練出演新劇，她強迫自己每頓飯都多吃一些。華蕊看出秀兒的
辛苦。在飲食上也更加謹慎。
排練的第二日，吃過午飯，秀兒就來到青雲社。排練廳中，憋着一股勁兒的演員都在各自拿着自己的說詞練習着。
自從定好角色和演出的日期後，所有的演員都有一個想法，就是無論付出多少努力，都要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自己的排練，絕不能因爲自己而耽擱了整個戲劇的演出。所以昨日一天時間，到晚上的時候所有的演員把臺詞和唱腔都默記了下來。晚上漢卿檢查的時候，除了自己的戲份較多，有個別地方有些生疏外，其餘演員皆是順利通過。
早上，秀兒一大早就起牀將昨日自己沒有記牢的地方又重複記憶，今天已經確保能夠脫稿排練。原定於今日對手之間進行對戲的。
她在人羣中穿梭着，搜尋着君漵的身影，以前每次自己來到排練廳，就會看到君漵笑笑的臉，等在門口，看到自己就會說上幾句讓她臉紅的話。今天一來沒看到他，還真有些不習慣，好像少了什麼似的！
她將整個排練廳找了一遍也沒看到君漵的身影，今天到底怎麼了？不是應該早回來了嗎？難道是因爲兩日來事情太多太累，睡午覺了。
她匆忙跑到君漵的房間，也顧不得敲門，直接推門闖了進去。屋內，隔壁的牀上，都空無一人。
會到哪裡去呢？
秀兒回到排練廳，找到上午一塊兒演出的幾名演員，詢問可看到劉老師。他們都毫不知情地搖搖頭。秀兒感到一種不祥的預感抓住了她。
先生？先生呢？怎麼先生也不見了！
她衝出門外，可到了門外也不知道到哪裡去找。
她沮喪的在太陽下徘徊着，已經入秋了，可天氣依然燥熱，太陽絲毫沒有因爲秋日的光臨而減緩一些對大地的熱情。秀兒感到眼睛花花的，頭也暈了起來。
“秀兒，怎麼在大太陽底下？”
先生！是漢卿！
秀兒驚喜地轉過身，看着走過來的漢卿，心裡一顆石頭落了地。
“先生，您終於回來了！我以爲。以爲你出了什麼事兒呢？”秀兒迎上去。
“能出什麼事兒呢？我去找青娘了，說了戲裝的情況，要進行趕製，得去催催！”漢卿邊說邊往廳內走去。
“先生，您見到師叔了嗎？”秀兒跟着漢卿，邊走邊問。
“怎麼，他還沒有回來？”漢卿停下腳步，臉上蒙上了一層陰雲，“上午的演出結束後，他說先走一步，回來準備下午的小排練的。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不應該啊！”
秀兒一聽，如遭雷擊，君漵可能耽擱在劇院的可能是不存在了，連問幾個青雲社的人都說回來後根本沒有看到君漵，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君漵在路上發生了什麼事兒。而君漵這個人雖然平日裡話多了一些，可正經事上時一絲也不馬虎的。今天，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兒？
“先生，我感到很是不妙。我們找人趕快去找找！”秀兒感到自己快要哭了出來，師傅臨走的時候把君漵的事情交代給了自己，而一直以來君漵對自己的心思，她清清楚楚。君漵對她好，凡是以她的想法和心思爲重，她都知道。所以在君漵這兒，她才感到一種親人般的溫暖。如今，突然感覺要失去他，秀兒的心裡空落落的。
她跑回攏月閣，讓秀兒趕快去叫盧文，之後又吩咐華蕊去告訴青娘，趕快派人去找君漵。
安排好一切，她又跑下樓去，顧不得旁人詫異的目光，順着合歡樹大道，往門口跑去。她也不知道要到哪裡才能找到他，可是她就是想到大門口看看。也許等她到了大門口，就看淡他笑眯眯地站在那兒，說我回來了，因爲事兒耽擱了。
遠遠的，秀兒看到大門口怎麼圍着幾個車伕？他們不時地指着這邊說着什麼？秀兒的知覺告訴她，一定與君漵有關。
她跑得更快了。
近了，近了。秀兒的心砰砰亂跳，他還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