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畫利落把牀鋪好,又找了一牀被褥出來:“今兒晚上,奴婢就在這裡陪着夫人睡吧。”
顧夕瑾剛要答應,卻看見知竹也找了一牀被褥出來:“今兒晚上,奴婢也在這裡陪夫人睡!”
“莫不是你們兩個被今天的事情嚇到了?”顧夕瑾終於感覺到不對勁來。
“沒有!”兩個丫頭牙關咬得死緊,“奴婢只是怕夫人做惡夢,所以纔在這裡陪着夫人的!”
顧夕瑾的眼睛在兩人的臉上掃過,看着她們一副死鴨子嘴硬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好了,就我是個最膽小的,有你們兩個陪着,我就不怕了。”
知竹和知畫臉上一紅,自顧自的鋪了被褥,鑽了被子進去。
“把燈吹了。”顧夕瑾看着搖曳的燈光上那一圈圈的昏黃,開口道。
知畫遲疑了一會:“夫人,要不,今兒個點着燈睡吧?”
顧夕瑾愣了一下,旋即明白知畫今兒這是真的嚇到了,於是點頭道:“嗯,也行,睡吧。”
顧夕瑾閉上眼睛,今日發生了一切,在腦中一遍又一遍的浮現出來,揮之不去,顧夕瑾想盡了所有能夠想到的入睡方法,卻沒有一個方法是有用的!最後只能閉着眼睛,放空了整個腦袋,躺在牀上假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突然一片血紅緊緊的籠罩住了顧夕瑾,那稠密的腥味密密集集往顧夕瑾的鼻子裡,口裡鑽進去,就好像有一隻手,掐住了她心臟,顧夕瑾霎時就呼吸困難起來,一種窒息的感覺,緊緊的拽住了她,就好像上一世臨死之前的那種感覺,彷彿只要輕輕一用力,她就會香消玉殞,從此世上那也沒有她顧夕瑾這個人!
顧夕瑾努力的掙扎着,想要擺脫這片血霧,可是血霧卻慢慢的擴散開去,瀰漫起來,就如一片汪洋大海,即便是睜大了眼睛,也彷彿望不見盡頭!
忽然,一個模糊的人影在遠處出現,圓領t恤衫,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在血霧上面飄忽着,朝顧夕瑾逶迤而來,在距離十步遠的地方,突然停住了,低頭,冷漠看着正在努力掙扎的顧夕瑾。
“救,救命!”顧夕瑾努力的朝着人影伸出手去,“救,救我……”
人影模糊的臉上,嘴角緩緩的勾起,露出一個冰冷的笑意,驀地扭頭就走。
“阿,阿瑜……”一個名字猛地在顧夕瑾的腦中跳了出來,顧夕瑾頓時着急起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地跳了起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追了上去,可是那人影就是在她五步遠的地方,儘管了她花盡了吃奶的力氣,就那麼幾步遠的路,她就是追不上,怎麼都追不上……
顧夕瑾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在一片血霧之中,根本就看不出日出日落,也沒有月升月降,就如夸父追日一般,永遠就差那麼幾步……
“阿,阿瑜……”顧夕瑾努力的嘶喊着,嗓子都喊啞了,但是前面的人彷彿聾子一般,連回頭一下都不曾!
顧夕瑾終於追累了,彎着腰,使勁的喘着粗氣,卻還是努力的擡起頭看着站在不遠處的人影,突然淚如雨下,怎麼也忍不住……
“夫人,夫人!”知竹看着手誤舞蹈之後,突然淚流滿面的顧夕瑾,嚇了一跳,抓着顧夕瑾的肩膀,用力的搖晃了兩下,“夫人,醒醒,醒醒!”
正哭得傷心的顧夕瑾,突然發現自己的肩膀被人抓住了,擡起手,用力的擦了擦眼淚:“阿瑜,是你是不是?是不是?”用力的睜開了眼睛,突然看見了一張猙獰的臉,這張臉漸漸的幻化成安明軒的模樣,“夕瑾,今兒個晚上我宿在你這裡……”一邊喊着,一邊猛地撲了過來。
“啊,不要!”顧夕瑾尖叫一聲,騰的坐了起來。
知畫拿着毛巾正在給顧夕瑾擦臉,沒料到顧夕瑾突然坐起來,兩人就這麼撞在了一起,一陣劇痛傳來,知畫忍不住痛呼出聲:“啊!”
額角的刺痛傳來,顧夕瑾徹底的清醒過來,想起方纔的那個夢,最後竟然在安明軒的嚇唬中清醒過來,顧夕瑾心中一陣苦笑,想不到那個渣滓竟然對她構成了這麼大的威脅,都開始在噩夢中蹦出來了!
可是想起猛地中另外一個人,顧夕瑾心猛地抽搐了一下,現在雖然說不上天人永隔,但是在平行的兩個世界中,想來便是下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夫人可是夢魔了?”知竹拿過知畫手中的毛巾,“一身的冷汗。”
顧夕瑾回過神來,接過毛巾一邊自己擦拭,一邊道:“我沒事的,就做了一個噩夢。”
“噩夢過去了,醒了就好了。”知竹安慰道。
顧夕瑾點了點頭:“什麼時辰了?”
知畫揉着額角看了一眼牆邊上的西洋鍾:“才寅時二刻,夫人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顧夕瑾點點頭,在知竹服侍下,又躺了下去。
“夫人一定是被昨晚上的陣仗嚇到了!”知畫很肯定的說,“夫人,我們過幾日去廟裡上香吧,求求菩薩,去去穢氣。”
“最近府裡的事情多,怕是抽不出時間來。”顧夕瑾有些遲疑,再說對於去廟裡,她一直有些心悸。
“不過一天時間,哪裡會有抽不出來的。”知竹很是贊同知畫的話,“夫人,待會兒過去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你跟老夫人說說看,若是老夫人同意了,我們就安排一下,就去皇覺寺吧,聽說那裡的菩薩最靈了!”
知畫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兩個丫頭唧唧呱呱的說起了皇覺寺。
而顧夕瑾在這兩個丫頭的唧唧呱呱中,出乎意料的睡了過去,直到知竹叫了好幾聲,才醒過來。
“夫人,王姨娘和趙姨娘在門外等着請安,柳姨娘讓人傳信來說,昨兒個嚇着了,老夫人那邊讓燕兒姐姐過來說,老夫人昨兒個累着了,想要吃一些清淡的,克化得動的小菜。”知竹見顧夕瑾睜開眼睛,一邊麻利替顧夕瑾把帳幔撩了起來,一邊爽利的說着。
顧夕瑾擡手揉了揉額角,嘆了一口氣:“你讓王姨娘和趙姨娘回去吧,就說這幾日事情多,請安這事,就停兩日,再遣人去柳姨娘院子看看,若是不行的話,早些拿着府裡的帖子去請太醫來看。還有,把老夫人的要求傳到廚房去,讓廚房一定要盡心盡力。”
“是。”知竹應了一聲,轉身出去,才走了兩步,又停住了,“夫人,廚房的管事媽媽讓誰頂上?”
“一時間上哪裡去找人手去,便是找了來也不熟悉業務,不如讓原先的副手頂上,暫時先管一段時間,若是不好的話,再換人吧。”顧夕瑾一邊說着,一邊起身,走到梳妝檯前,低頭看着額角的傷痕,已經結疤了,伸手揉了揉,自嘲道,“這張臉原本就不好看,現在破了相,更醜了。”
“哎呀,夫人,你小心點,當心留下疤痕。”知畫看見顧夕瑾在折騰傷痕,連忙跑過來,“老夫人也是,砸哪裡不行,爲什麼要砸臉上,這若是真的留下了疤痕,那可怎麼辦?”
“該咋辦就咋辦!難不成爲了一條傷疤,我就不活了不成!”顧夕瑾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今天梳個有劉海的髮髻,把額角的疤痕遮掩一下,否則話傳出去,終究不好聽。”
知畫很贊同的點了點頭,麻利的替顧夕瑾梳了頭,又找了一個素淨的簪子插在頭上,換了一身深紫色的卐字不斷頭花紋的比甲,滿意的看着銅鏡中看上去就如中年婦女一般的身影:“好了,讓丫頭擺飯,我們吃完就去福安堂。”
知竹拿了一小碟點心進來:“夫人還是先吃一個墊墊飢,要不,夫人剛拿起筷子,大姑娘又來了,夫人今兒早上又要餓肚子了!”
“好丫頭,我果然沒有白疼你!”顧夕瑾見了大喜,伸手在知竹白嫩的臉上狠狠的摸了一把,“誒,眼看着你和知畫年紀也大了,夫人我真捨不得把你們兩個配人,可是終身大事,卻又不能耽擱!”
“呸!”知竹用力的啐了顧夕瑾一口,“誰要嫁人了?奴婢要一輩子陪着夫人!”
“這可不行,俗話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顧夕瑾接過知畫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這纔拿起點心咬了一口,含糊着道,“我可不能把你們兩個留成仇人!知畫,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看來夫人是真的好了,又開始胡說了。”知竹斜着眼睛瞪了顧夕瑾一眼,“夫人快些吃了,這時辰可是不早了。”
“嗯,嗯。”顧夕瑾點着頭,又拿了一塊塞進嘴裡:“知畫,今兒個外面怎麼樣?”
“什麼?”知畫愣了一下,旋即回過神來,笑道,“夫人昨兒晚上立威,今兒個府裡的人都可安份了!原來總會有那麼幾個刺頭兒,今日個個老實的跟什麼似得。”
“老實就好,你還是要多加註意一些,若是有什麼風吹草動,早點告訴我。”顧夕瑾說着,又飛快的讓嘴裡塞了一塊點心,“特別的福安堂後院的那個人,你要多注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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