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猛頓時有些爲難了,“可是,我……”
“你可以去五殿下商量一下。”納蘭榮臻的嘴角露出一抹令人心驚的寒意來,“他前幾日不是使勁在拉攏你麼?”
“是,前幾日,五殿下剛請末將過府去飲酒,席間曾隱約談起這個,末將裝傻就混過去了!今日爲了這個手炮,末將就豁出去了,誰能把末將弄到這個手炮,末將就鐵着心跟了他!”張猛被納蘭榮臻這麼一提醒,頓時醒悟過來,兩人相視一笑,所有的滄桑風雪,就全都藏進了那笑容裡。
顧夕謹從坤寧宮出來,候在外面的知竹和知畫等人全都迎了上來,對上她們詢問的目光,顧夕謹卻一點都沒有解釋,只是開口說了一句:“我們先回去再說。”
知竹和知畫滿肚子的官司,可是瞧見顧夕謹那滿臉憔悴的模樣,兩個丫頭忍不住又心疼起來,一邊一個攙住了顧夕謹,朝着宮門口走去。
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在宮門口,顧夕謹遇見了,正要回家去的納蘭如玉。
“顧夕謹!”納蘭如玉剛要上車的身影,在看見顧夕謹的之後,便停了下來,扭頭,滿臉譏嘲的看着顧夕謹,“烏鴉便是烏鴉,就算是飛上了梧桐枝,也變不成鳳凰!我奉勸你,還是少一些蹦達吧!徒惹人家笑話。”
顧夕謹掃了納蘭如玉一眼,並沒有理睬她,在知竹和知畫的攙扶之下,低着頭,就上了車廂。
見顧夕謹退讓,納蘭如玉哪裡肯就這麼放過顧夕謹:“在宮中的時候,瞧着你不是挺能說得嗎?怎麼才轉身出宮,就變成了啞巴?顧夕謹,你告訴你,你不用得意的,納蘭家不會讓你進門的!我回去就跟父親說!”
顧夕謹搖了搖頭,在宮中的時候,瞧着納蘭如玉隱忍收斂,原也以爲是個人物,沒有想到竟然是個這麼膚淺的!瞧着你五公主大了幾歲,但是這心機,卻和五公主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顧夕謹連動作都不曾遲疑一下,撩起車簾,就進了車廂。反而是知畫氣不過,坐在車轅上,朝着納蘭如玉扯了一個鬼臉:“你這醜八怪,是不是怕我姑娘認祖歸宗了之後,你這副醜八怪的模樣,被納蘭家的族人拋棄了是不是?”
“你……”納蘭如玉頓了一下,“你血口噴人!”
“笑話,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血口噴人了?長得醜不是你的錯,可是你出來嚇人就不對了。”知畫冷笑了一聲,道。
納蘭如玉氣的渾身發抖,她從出生到現在,哪裡被人這麼罵過?!只覺得心頭火騰騰的冒着,恨不得衝過去,一把把知畫撕成碎片。
“誒呦喂,這小眼神兒真是嚇人!”知畫朝着納蘭如玉揮了揮手,“納蘭姑娘,你回去好生照照鏡子,以後就不要出來嚇人了!”說着,吩咐趕車的人,“快些,回去了!”
車伕聽了,猛地一甩手中的鞭子,馬蹄聲便“踏踏”的響了起來,遠遠的去了。
納蘭如玉眼神宛如毒蛇一般,追擊着遠去的馬車,一雙手,已經緊緊的握了起來,任由指甲陷進了掌心裡,卻絲毫沒有發覺。
“姑娘……”站在一邊伺候的丫鬟,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納蘭如玉,“是不是……”
“啪!”納蘭如玉一巴掌就甩在了丫鬟的臉上,這才鐵青着臉,喊道:“回去!難不成還在這裡丟人現眼不成?!”
顧夕謹回到自家宅子裡的時候,這緊繃的一口氣,這才猛地吐了出來,今日這一天,真的是累壞了!
顧夕謹回到自己的院子,纔剛剛坐下,就看見小丫頭,從外面進來回稟到:“姑娘,高先生來了。”
“快請進來。”顧夕謹連忙坐直了身子,這高逢春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兒個竟然在這個時辰過來了,定然是有事情發生了,只是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顧夕謹連忙進屋,讓知畫幫着自己把宮裝卸了,剛換上家常的衣服,就聽見丫鬟在門口回稟:“姑娘,高先生已經到了。”
“請先生稍候,我這就出去。”顧夕謹應了一聲,在知畫的幫助下,匆匆的又把髮髻重新收拾了一下,插了一根白玉的簪子,便轉身出了屋子。
高逢春見顧夕謹出來,連忙站了起來:“姑娘。”
“先生請坐。”顧夕謹伸手指着椅子,笑着開口,只是眉宇之間,卻全都是苦澀,“先生何必這麼客氣,先生跟隨我從大胤背井離鄉來到大乾,乃是我在大乾唯一的至交,先生若是在如此客套,我在這大乾,真的稱得上是一個孤葉飄零了!”
高逢春聽出了顧夕謹聲音當中的苦澀,也跟着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姑娘何必如此傷感,便是納蘭府不肯相認姑娘,那又如何!容在下說一句不當說的話,若是姑娘能夠不入納蘭府,那纔是最好的呢!”
顧夕謹心中“咯噔”了一下,臉上頓時顯出一抹疑惑來:“先生此話從何說起?”
“姑娘……”高逢春看了顧夕謹一眼,目光中帶着同情。
“先生請坐着說話。”顧夕謹又示意知畫去端茶來,自己也在高逢春的對面坐了。
知畫端了茶水過來:“先生,請喝茶。”
“多謝知畫姑娘。”高逢春朝着知畫點頭笑着道謝。
“先生太客氣了。”知畫笑着站了起來,“先生和姑娘說話,我去一邊看着去。”
顧夕謹點點頭:“莫讓不相干的人進院子來。”
知畫瞪了顧夕謹一眼:“我做事情,難不成姑娘還信不過?”
顧夕謹笑着罵了一句:“你做事我自然信得過!只不過白囑咐一聲,倒惹出你一籮筐的話來。”
知畫朝着顧夕謹和高逢春吐了吐舌頭,轉身小跑着去了。
霎時間,院子裡,就只剩下了顧夕謹和高逢春兩個人。
“還請先生賜教。”顧夕謹站起來,很慎重的給高逢春行了一個禮。
高逢春看了顧夕謹一眼,笑道:“相信姑娘也已經看出來了,這納蘭府其實並不是什麼好去處!”
顧夕謹點點頭,在高逢春面前,她沒有必要藏着掖着,只有開誠佈公,才能取得對方想信任,所謂的將心比心,就是這一意思!沒有一個人願意和虛僞至極的人打交道的!
“我也已經發現了,這個納蘭府並不是好去處!今日進宮去,我就遇見了納蘭府的一個姑娘,嬌蠻至極,頭大無腦,這種府邸,定然不會長久!”顧夕謹的柳眉慢慢的擰了起來。
“姑娘說得極是!”高逢春卻還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依在下看來,這納蘭府,大廈將傾,只怕不會遠了!”
納蘭府不會長久,只是她的臆測,如今聽見高逢春這番信誓旦旦的說出來,顧夕謹這下子是真的吃驚了,猛地擡頭看向高逢春:“先生……”
高逢春看着顧夕謹那驚詫的目光,一臉正色道:“姑娘定然奇怪在下爲什麼會這麼說,姑娘可知道,在下這些日子,在京城坐館,聽說了很多事情,這纔會得出這個結論。”
顧夕謹眼中的驚詫越盛:“先生聽說了什麼事情,以至於讓先生下了這個決斷?”
高逢春輕嘆了一口氣:“姑娘可曾聽說,納蘭家雖然是後族,但是自從高祖皇帝起,這大乾的皇帝,卻沒有一個是出自納蘭皇后的肚子?”
顧夕謹倒是第一次聽見有這種說法,臉上滿是驚詫,可是驚詫過來,卻覺得一陣寒意襲來,顧夕謹渾身的寒毛,就在這一刻,全都豎了起來,若是這事情是真的,那麼……這其中蘊含的信息……
可是高逢春卻依舊語不驚人死不休,繼續開口道:“姑娘可知,自從高祖皇后起,納蘭家的皇后,要麼一生沒有子息,要麼生下的全都是公主,沒有一個納蘭家的皇后生下的是皇子,既然連皇子都生不下來,那麼這皇位自然不可能是納蘭皇后的子息了!”
“那麼九殿下……”
“九殿下是這麼多年來,唯一的例外。”高逢春這句話說得鏗然有聲,可是就因爲這句話,高逢春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在下因此姑娘,所以對納蘭家的事情,較爲關注,在下打聽得,現在的納蘭家,在納蘭榮豐的帶領下,子弟囂張跋扈,志大才疏,欺男霸女,在京城中名聲極差,當今的安慶帝不發作倒也罷了,若是發作起來,一窩端,都是輕的!”
“安慶帝這是故意縱容納蘭家!”顧夕謹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春秋》中的鄭伯克段於鄢不就是這麼一個故事?!
“若是我猜測的不錯,應該就是這樣!”高逢春的臉色越發的慎重,“而且在下把師父留給我的醫書,仔仔細細的研讀了一遍,才知道納蘭侯爺身上中的毒,名喚牽機,而這種毒藥,若是我師父的記載沒有錯,這藥應該出自於……”
高逢春的聲音陡然停住了,騰的站起來,仔細的看了一眼四周,見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這才壓低了聲音,湊近了顧夕謹的身邊道:“應該是出自於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