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騙?”魏凝兒忍不住笑了起來:“若說欺騙,便是我自個欺騙了我自個吧,雖然我對你,對烏拉那拉氏只有恨,可……我還是沒能狠下心,否則,當初回宮便會與你不死不休,你之所以有今日,全都是你自作自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若是沒有害人,又怎會有如此下場!”
魏凝兒說到此,見皇后看着自個身後,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忍不住回過頭去,卻見身後空空如也。
“是,本宮的確是自作自受!”皇后彷彿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忍不住抱頭痛哭起來,直到魏凝兒離開後,她才喃喃自語道:“皇上,爲什麼?爲什麼唯獨對她寬容,爲什麼?”
魏凝兒出了皇后的寢宮,心中長長舒了一口氣,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如今說出來頓時倍感輕鬆。
當初她是爲了傅恆和若研回宮的,因爲永瑄,她的確搖擺不定,想回宮,又顧及孩子有些猶豫,黃氏留下的遺書卻在關鍵時刻推了她一把,那時候的她心中的確充滿了對皇后的恨,可回宮之後,皇帝對她的好讓她喜歡上了那樣平穩的日子,她不想去改變這一切,漸漸將仇恨壓到了心底最深處。
那時候,她也曾想過,若是早日知道這一切,那麼她便不會和傅恆分開了,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皇帝早已成了她生命之中不可或缺的人,是最重要的人之一,也是她所愛之人,她無比確定。
當初的陰差陽錯導致了一切天翻地覆,她無力改變,只能去接受,或許冥冥之中早有註定吧,她和傅恆終究無緣,曾經的不甘和痛苦早已隨流水逝去了。
就在魏凝兒神情恍惚之時,卻聽見了和敬公主的低咳聲,她輕輕擡起頭來眼前一片明黃之色。
“皇上,您怎麼來了?”魏凝兒有些吃驚的看着皇帝。
“朕聽奴才們說,你和梨梨一前一後回了宮裡,有些放心不下,過來瞧瞧!”皇帝柔聲笑道。
“皇阿瑪,兒臣和令娘娘只是聽說皇后病了,過來瞧瞧,並無他意!”和敬公主訕笑道。
方纔皇帝突然駕臨,讓她措不及防,加之皇帝又不許人通稟,一個人進了皇后的寢殿,更讓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很怕皇帝進去後會親眼看見魏凝兒殺了皇后,誰知皇帝剛剛進去便退了出來,還吩咐她不許多嘴,她自然不敢再提。
“皇上,臣妾瞧着皇后娘娘身子並無大礙,請太醫瞧瞧便會好起來了!”魏凝兒也擡起頭笑道。
她話音剛落,寢殿內卻傳來了宮女們的驚呼聲:“來人啦,快來人啦。”
“吳書來,去瞧瞧!”皇帝對身邊的吳書來道。
“是,皇上!”吳書來應了一聲,立即跑進了大殿,片刻後滿頭大汗出來了:“皇上,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中毒吐血了!”
“中毒?”皇帝聞言,臉色一變。
和敬公主也猛的看着魏凝兒,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皇上,臣妾並未下毒!”魏凝兒臉色也有些發白了。
“朕去瞧瞧,你們在外頭候着!”皇帝微微蹙眉道。
“皇上,臣妾想進去瞧瞧!”魏凝兒連忙說道。
“不必了,你們等着朕,朕去去便來!”皇帝卻輕輕揮了揮手,快步進了寢殿之中。
“凝兒,到底出了何事?你沒有下毒,她怎麼會中毒,這個女人又想作甚?”和敬公主有些氣急敗壞道。
“我也不知,等着吧!”魏凝兒心中也七上八下的。
皇帝進了內殿,便見皇后睡在牀上,他走上前去,發現她一臉蒼白,憔悴的可怕,若是別的嬪妃,他興許會有些不忍,可面對她,他心中除了恨還是恨。
“皇上……。”皇后見皇帝來了,強撐着要坐起身來,卻沒有力氣,幾番掙扎過後只得躺在了牀上。
“皇上,臣妾,就要死了!”皇后笑了笑,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來。
“若你要告訴朕,是凝兒下毒害你,你便不用多說了,朕不會信!”皇帝冷聲道。
“在皇上心中……臣妾便是那般不擇手段之人嗎?”皇后臉上露出了苦笑。
“何止如此!”皇帝忍不住冷笑出聲。
“若臣妾沒有服毒,皇上……是不會見臣妾……最後一面吧!”皇后說到此不禁淚流滿面,她的確是自己服毒的。
今日李太醫已經說了,她的身子已經很差了,她自個也知道,打從去年回翊坤宮後,除了身邊兩個宮女,旁人她一個也沒有見過甚至不能離開寢殿,她很思念十二阿哥,常常在睡夢中驚醒,恍恍惚惚的,身子一如不如一日了,長此下去,也拖不了多久了。
這些日子,皇后猛的發現,她除了在睡夢中夢着十二阿哥,還有一個人也常常出現了,那便是皇帝。
曾經,皇后以爲自個不愛皇帝,所以能下手去害他,那個時候的她,一心只想着讓兒子做皇帝,自個做太后,從此便什麼也不用擔心,不用害怕了。
當這一切都成爲泡影之後,她才猛的發現,她的心裡不是沒有皇帝,這麼多年的夫妻,他早已融入了她心中,儘管他不喜歡她,甚至厭棄她,可他畢竟是她的夫君,是她一生依靠的人,只可惜,他的肩膀從來都未曾屬於她,無論她如何努力,都付之東流。
方纔那一刻,皇帝進殿來,她下意識對魏凝兒問出了那樣的話,她要讓皇帝知道,他所愛之人根本不愛他,可她卻再一次輸了,輸的很慘,皇帝竟然不動聲色退了出去,他的心中果然只有魏凝兒,儘管他被魏凝兒傷的很深,卻依舊選擇保護着魏凝兒。
那一刻皇后幾乎毫不猶豫的服下了毒藥,她知道,今日若不是魏凝兒前來翊坤宮,皇帝是不會來的,若皇帝走了,那麼她臨死也別想見到皇帝一面了,可她如何能甘心啊,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在他面前,既然她得不到他的愛,便讓他更恨她吧。
“皇上,皇貴妃她不愛皇上您……。”
“住口……。”皇帝猛的喝道。
“皇上方纔爲何出去……您怕了,您怕從她嘴裡聽到不愛您的話,聽到她只是利用您向臣妾報復吧!”皇后說到此不禁笑出聲來。
皇帝聞言,雙拳緊握嘎吱作響,隨即憤然轉過身去。
“皇上……。”見皇帝竟然邁步往外走,皇后忍不住高聲喊道,嘴裡又溢出血來。
“皇上,您別生氣……您別走……臣妾說的是胡話,臣妾……只是想見您最後一面……臣妾知道,您不會原諒臣妾,可是臣妾還是要說,對不起,皇上……對不起!”直到自個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這一刻,直到皇帝要離去的時候,皇后才後悔了。
她不禁問自個這些年來,她不擇手段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兒,她究竟得到了什麼?皇后之位嗎?可她已經從雲端跌落谷底了,她在權力之中迷失了自己,離原本的自己越來越遠,再也回不去了。
“晚了!”皇帝沉聲道。
“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錯……求皇上不要遷怒……永璂,求皇上……。”皇后劇烈咳嗽了幾聲,顫聲道。
“他是朕的兒子,朕沒有你這般喪心病狂!”皇帝說罷大步離去。
“皇上,皇后娘娘如何了?”魏凝兒見皇帝出來了,隨即上前問道。
“她是自個服毒的,朕已問過太醫,即便她不服毒,也活不了多久了!”皇帝說到此,輕輕拍了拍魏凝兒的手:“走吧,回園子去!”
“是!”魏凝兒應了一聲,隨皇帝一塊離去了。
皇后雖然服毒了,但宮女們發現的快,加之並不是鴆毒之類可以見血封喉的藥,太醫救治了一番後,她暫時保住了性命,想死卻不能如願,每日腹痛如刀絞一般,加之咳血不斷,也不能用膳,一連拖了好幾日,才被折磨而死。
皇后薨了的消息傳到圓明園時,皇帝正在教考幾個皇子的騎射,十二阿哥當場泣不成聲。
“你是皇子,哭哭啼啼成何體統?”皇帝見十二阿哥如此,心中只覺得煩躁不已。
“求皇阿瑪讓兒臣去見皇額娘最後一面!”十二阿哥猛的跪在地上,泣聲道。
皇帝沉吟片刻,終究答應了。
七月十四日,皇后烏拉那拉氏薨,皇帝命十二阿哥料理皇后後事,同時傳旨,喪葬儀式下降一級,即等同於皇貴妃例,葬入裕陵妃園寢。
皇帝雖然下旨按皇貴妃例,實則卻更爲簡單,按皇貴妃的喪儀規定,每日應有大臣、公主、命婦齊集舉哀、行禮一項,可皇帝卻以即將木蘭秋獮,諸事頗多爲由,讓衆人不必前往舉哀了。
皇帝是不會讓皇后附葬裕陵的,在他看來,那樣一定會衝撞孝賢皇后,便下旨葬在了妃園寢內,卻不願單獨給皇后修建陵寢,草草命人將皇后的梓官放入了純惠皇貴妃的地宮,位於一側。
堂堂的皇后反倒成了皇貴妃的下屬,着實讓衆人詫異不已,但卻沒有人敢有絲毫異議,皇帝更下旨不設神牌,不祭享,入葬以後也隻字不提,悽慘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