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壽辰每年皆會操辦一番,雖並不鋪張,但帝后皆會親臨賜宴。
大阿哥與魏凝兒雖離得遠,卻忍不住偷偷瞧她,年少時便放在心中的人,又豈能是一朝一夕能忘記的。
眼前這個女子是他曾經所傾心的人,也是他下定決心要娶的人,可如今卻只能遠遠的看着她,兩人之間已然有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如今的她在宮中如日中天,深受皇阿瑪的寵愛,而他卻還是一個阿哥。
漸漸長大,永璜也明白過來一些事,他的皇阿瑪對所喜愛之人從不吝惜給予尊榮的名位與豐厚的賞賜,比如已逝去的二阿哥永璉,被追封爲端慧皇太子,而梨梨,皇阿瑪繼位之時便冊封其爲固倫公主,那時她不過才四歲,只因他們皆是嫡出,是皇阿瑪最爲寵愛的皇后所出,而如今他已十七歲,且娶了福晉成了家,卻還是一個阿哥,這讓他情何以堪。
更何況,當初眼見心儀之人被皇阿瑪冊封爲後宮嬪妃,他卻無能爲力,只得自個躲在陰暗的角落裡暗自傷神,這一切都讓他心中升起了無數的怨恨。
因此這些日子以來,永璜一直避開魏凝兒,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連魏凝兒一塊恨上了。
“爺!”見他一直臉色陰沉的捏着酒杯,茉雅奇忍不住輕輕碰了他一下。
永璜這纔回過神來,衝着她微微一笑,對於自個的嫡妻,永璜向來是敬重的。
舒舒卻撅了撅嘴,有些賭氣似地將頭轉向了一旁,卻正巧看見嫺貴妃衝着她笑了笑,隨即坐直了身子,猛的頷首。
表姨的意思定然是找她有事了,待會她便去表姨的逸夢軒,想到此,舒舒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宮中也好,園子裡也罷,她有表姨撐腰倒也是不錯的,起碼嫡福晉是從來不爲難她的。
就在衆人欣賞歌舞之時,太后身邊的綠沫進了殿來。
“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綠沫,皇祖母呢?”帝后還未曾叫綠沫起身,公主便急聲問道。
“啓稟公主,太后娘娘今日身子不大爽快,便不過來了,這是太后娘娘吩咐奴婢給公主的!”綠沫說罷舉起了手中的楠木盒。
“呈上來吧!”公主微微有些失望。
“梨梨,一會陪皇阿瑪去給你皇祖母請安吧!”皇帝笑道。
“好!”公主頓時眉開眼笑,抱住了皇帝的胳膊。
今兒個她是小壽星,破例與帝后坐到了一塊。
魏凝兒並不喜飲酒,也不曾與身邊的嬪妃們閒聊,獨自一人坐着。
她上首的愉妃正喂五阿哥吃棗泥糕,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整個人彷彿被罩上了一層金光,美得有些恍然,這倒是讓魏凝兒呆了呆,原本愉妃長相平平,不甚出衆,可此時渾身卻散發着慈母的光輝,倒是讓人移不開眼。
愉妃在宮中幾乎可以讓人忽略了去,只因愉妃從不與人爲惡,亦不與人爲善,每每向皇后請安,她皆是靜靜的來,靜靜的去,若不是上次怡嬪之事,魏凝兒也不會對愉妃上心。
一個女子,從不爭寵,只是靜靜的守着兒子,靜靜的過着日子,這樣的心性着實讓人欽佩,也讓人害怕。
宮裡的女子,耐得住寂寞,受得住淒涼,才能走的更遠,有時候,不爭,纔是最大的爭。
宮裡人皆說,愉妃不受皇上的喜愛,可皇上每月也必然會去愉妃宮中一兩次,這興許爲了看小阿哥,可至少皇帝並未曾忽視她,逢年過節的賞賜也是與嘉妃一般無二的。
“令嬪妹妹這般瞧着本宮,本宮倒是有些不自在了!”就在此時,愉妃突然轉過頭來看着魏凝兒,淡淡的說道。
“娘娘風姿怡人,嬪妾一時看呆了,還請娘娘莫要嫌棄嬪妾唐突!”魏凝兒微微垂首道。
“本宮打從入王府起,至今爲止,跟在皇上身邊十六年了,倒是從未聽人誇獎本宮呢,令嬪不愧是皇上所喜愛之人,說話就是討喜!”愉妃笑道。
“娘娘謬讚了,嬪妾所言皆是發自肺腑!”魏凝兒恭聲道。
愉妃不置可否,隨即笑了笑對懷裡的永琪道:“永琪,把你的棗泥糕送給令娘娘一些!”
永琪還小,不過四歲多,他吃的正歡,聽額娘這麼一說,擡起頭看了看魏凝兒,再瞧了瞧盤子裡剩下的兩塊棗泥糕,似乎有些捨不得,卻還是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抓了一塊送到了魏凝兒面前:“令娘娘吃棗泥糕,這是我額娘做的,可好吃了!”
魏凝兒聞言,笑道:“謝謝五阿哥!”
宮裡的女子們,帶孩子都異常的小心,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讓孩子觸碰不放心的吃食。
愉妃來皇后這兒也帶着棗泥糕給五阿哥,看來她連皇后也是不放心的。
“永琪這孩子打小便吃慣了本宮親自爲他做的吃食,旁的東西他是一口也不吃的,沒法子,也只好由着他了!”愉妃說罷,又道:“妹妹覺得本宮這棗泥糕做的如何?”
魏凝兒輕咬一口道:“鬆軟香甜,比御膳房做的還好吃!”
“妹妹既然喜歡,以後閒來無事,可常來本宮的煙霞樓坐坐。”愉妃笑道。
魏凝兒倒是有些詫異,愉妃在宮中從不與人深交,此時卻主動和自個熟絡起來,其中是不是有什麼深意呢?
她還來不及多想,坐於她下手的舒嬪卻笑道:“愉妃姐姐厚此薄彼,只邀了令嬪前往,讓妹妹好些傷心。”
愉妃眉頭微微動了動,隨即道:“本宮原本也想邀妹妹同往,只是妹妹近日來忙着去亦歡閣伺候純貴妃,本宮是怕妹妹二者不可兼顧啊!”
魏凝兒聞言,不由得看了舒嬪一眼,若研離宮前曾囑咐她照顧舒嬪,她自然是要上心的。
舒嬪先前算是慧賢皇貴妃的人,皇貴妃薨了後,她與嘉妃走的較爲近,可如今她卻轉而靠向了純貴妃,怪不得愉妃不待見她。
果然,舒嬪聽愉妃如此說,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半響才訕笑道:“如此看來,妹妹倒是沒有那個福氣能吃上娘娘親手做的糕點,還是令嬪姐姐討人喜歡!”
那酸溜溜的口氣着實讓人聽了不舒服,不過魏凝兒並不想和她計較,只是笑了笑,不曾多言。
就在此時,愉妃懷裡的永琪卻突然抓住了愉妃的手,嘴裡發出了“嗚嗚……”聲,臉色漸漸有些發紫。
“永琪,你怎麼了?”愉妃大驚,臉色一下子白了。
“出了何事?”坐於上首的皇帝也發現了異常,隨即一揮手,示意舞姬們退下。
“娘娘,五阿哥好像是噎着了!”魏凝兒見愉妃已然慌了神,隨即喊道。
“噎着了!”皇帝也是一驚,大步走了下來,便從愉妃懷裡抱走了永琪,猛的將永琪的頭向下,輕拍着他的背,過了好一會,永琪纔將嘴裡的棗泥糕吐了出來。
“永琪,喝水!”站在皇帝身邊的皇后立即遞上了茶杯。
愉妃有些焦急的看着,恨不得立即將兒子抱過來。
“皇阿瑪……。”永琪喝了一大口水,又過了一會,才緩了過來。
“誰拿的棗泥糕給永琪!”皇帝臉色陰沉的掃了衆人一眼,喝道。
“皇上,是臣妾!”愉妃顫聲道,並不是因爲怕皇帝責罰,而是被永琪方纔的樣子嚇到了。
“你怎麼如此不知輕重,滿桌子菜你卻要給他吃棗泥糕!”皇帝有些憤怒的喝道。
“皇上,臣妾知錯了!”愉妃忍不住掉下淚來,本想伸手接過永琪,豈料皇帝卻並未曾放手。
“永琪,告訴皇阿瑪,你想吃桌上的菜嗎?”皇帝摸着永琪的頭,笑道。
永琪畢竟還小,加之有些懼怕皇帝,也不敢說謊,立即點了點頭:“想吃!”
“爲何不吃?”皇帝又問道。
“額娘……額娘說不能吃……”永琪搖了搖頭。
愉妃聞言臉色頓時難看之極,便急聲道:“皇上,永琪他吃慣了臣妾做的東西,臣妾才未曾給他吃別的。”
皇帝卻不理會她,對永琪道:“告訴皇阿瑪,爲何不能吃?”
“額娘說,有毒,兒臣吃了會沒命的!”永琪不假思索的說道,畢竟這話每次愉妃帶她赴宴之時都會先說上幾次。
“一派胡言!”皇帝勃然大怒。
“哇……。”永琪被嚇得大哭起來。
“皇阿瑪,您嚇到永琪了!”一旁的公主見永琪哭了,有些心疼的說道。
“永琪,和姐姐去玩!”皇帝將永琪放下,讓公主帶走了他。
永琪雖任由公主拉着他走,卻一直回過頭看着自個的額娘,似乎知道他犯了錯,撇撇嘴,又哭了起來。
“永琪!”愉妃大叫一聲便要追上去。
“愉妃!”皇帝沉聲喝道。
“皇上,臣妾知錯了,臣妾只是想保護好永琪,雖然過了些,但請皇上看着臣妾一片苦心的份上,原諒臣妾!”在愉妃心中,她如此做並未有任何的錯,但皇帝發怒了,她只得認錯。
“朕先前就聽聞,你對永琪溺愛過度,卻不忍呵斥於你,如今看來,你愈發的變本加厲,朕早就對你們說過,不要太溺愛皇子,往後他們個個不成氣候,這大清的江山朕要傳給誰?”皇帝說到此,微微一頓,看着愉妃,冷聲道:“從即日起,永琪交與皇后撫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