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端午,是個熱鬧的節日。
長安有八水,如賽龍舟一般的活動就多些,曲江既有行宮別苑,每年端午也會舉行競渡比賽,皇上及後宮嬪妃們都去觀看,也是難得的集體娛樂了。
曲江邊上搭起了臺子,皇家的觀臺最大,又有一些有幸應召的勳貴和官員們,也有低些的臺子可坐。
觀臺最前頭當然是太后皇帝和皇后,其次就是高位的妃嬪,佔據了最好的觀賞位置,至於低位的妃嬪,那都得往後排,有些排到最後的,根本就看不見江上是個什麼樣。
皇后坐在太后身邊,心裡鬱鬱不樂。本來她身爲皇后,該坐到皇帝旁邊的,可是皇帝爲敬重太后,請太后居中,自己居左,皇后只能居右,反而離皇帝遠了,心裡豈會高興?
幸而袁淑妃坐在她右手,離皇帝更遠。皇后一面覺得這樣好,一面又覺得袁妃離她太近看着礙眼,龍舟還沒出來,她已經生了一肚子氣了。
競渡是有彩頭的,宮裡不像外頭還設個賭局什麼的,但也可小小怡情。等六艘掛着各色綢花,塗成不同顏色的龍舟出來時,皇帝就含笑向太后道:“太后瞧着,哪一艘好呢?”
太后張望了一番,便笑道:“我瞧着那黃的好,有氣勢。”
今日南華郡主也應召到行宮同觀競渡,她是女子,便可來跟着太后坐在一起,聞言便笑道:“女兒覺得那紅的也不錯呢。”
這都是慣例了,選中了哪一艘龍舟,也要拿出些彩頭來下注。太后身邊得臉的宮女和內監便湊趣兒,皇后也只得勉強提起興致道:“那藍的瞧着彷彿更高大些,說不定更快些。”
皇帝也隨意選了一艘,幾人一人一句,就分定下了四艘不同的龍舟。皇帝轉頭笑向袁淑妃道:“你也選一艘。”
袁淑妃才應了一聲,皇后的眼刀子已經飛了過去,恨不得能在她臉上劃幾道。袁淑妃頂着衆人羨妒的目光和皇后的壓力,柔聲道:“謝皇上,臣妾就選那綠色的一艘罷。”
皇帝卻已經回頭向身後的年輕嬪妃們笑道:“你們也都下注,看今日誰的運氣好。”
第一排的幾位選了船,後頭的嬪妃們沒有這個殊榮,卻也要拿出件首飾來跟着下注。有些跟着皇帝選的,也有跟着太后或皇后選的,幾個內監拿着大銅盤,收了滿滿幾盤子首飾,都擺在前頭。
皇帝見彩頭都放下了,便對身邊內監略做示意,內監忙下去叫準備開始,又跟指揮的人低聲交待了一句——自然是要讓太后選的那艘龍舟勝了。
競渡之前,各船上先有人出來獻舞。這纔是各顯本領的時候,有的是水袖女子在船尾的鼓上起舞,有的卻是年輕內侍在桅杆上做出各種驚險動作,看得嬪妃們都屏住了呼吸。
正是一片安靜的時候,便聽有人咳嗽起來,且咳了幾聲之後又是幾聲,於安靜之中聽起來格外清楚。皇后不耐煩地回頭一瞧,眉毛頓時又皺了起來:“陸寶林,你這是怎麼了?”
咳嗽的人正是陸盈,正喝茶潤喉,見皇后問話,忙起身道:“妾大約前兩日有些貪涼吹了風,略有幾聲咳嗽。”
她在新入宮的嬪妃中承寵次數最多,皇后看她自是不順眼,板着臉道:“既病了就該報上來,何必還要跟着出來,若把病氣過給了太后和皇上如何是好?你雖初入宮,想來這些規矩也該有教引姑姑跟你說過了纔是。還是隻貪着跟皇上出來,就不顧規矩了?”
陸盈低了頭道:“是妾疏忽了,請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還想再說點什麼,太后已經乾咳了一聲,道:“要開始競渡了。”她方纔用眼角餘光已經看見,皇帝的臉色有些發沉,不由得心中暗歎,這個侄女實在是不夠聰明,只想着在這裡逞威風,恨不得將皇帝略寵幸些的人都壓下去,卻不想想自己若是不能得夫君喜愛,就算把別人都踩下去又如何呢?
皇后悻悻扭過頭去,陸盈才悄悄坐下了。旁邊幾名年輕嬪妃都是新進宮的,位份也差不多,卻是不如她得寵,看過來的目光裡不免就有幾分幸災樂禍,只有坐在她旁邊的吳寶林,傾身過來小聲道:“妹妹別在意,皇后娘娘不過隨口說說罷了。你那杯茶涼了,喝我這個罷。我那裡還有一瓶甘草丸,倒是潤喉的,回去就叫宮人送過去。”
陸盈也低聲道:“多謝吳姐姐。不過春華殿離羣香殿遠,送過來多有不便,怕又招了人的眼。姐姐的好意,我心領了就是。”
這些低位嬪妃入宮之後,並沒有單獨的居處,只能跟着高位嬪妃居住。今年新選進來的人,只有工部侍郎女趙雲容因封了九嬪之一的充儀,得以居春華殿爲一宮之主,吳寶林就跟着她同住。而陸盈則是在王充媛的羣香殿偏殿住,兩宮一東一西,中間還隔着好幾處宮室呢。
吳寶林面有憾色,輕嘆了口氣:“也是。離得實在太遠,你我又都自己做不得主,便是想見一面也難……”
兩人在競渡的蓬蓬鼓聲中低聲說了幾句話,便謹慎地又住了口。
一會兒龍舟到達終點,果然是太后指的那艘黃色龍舟勝出,太后大笑,慷慨地將賭輸了的嬪妃們的首飾都還了回去,又給跟着自己下注的幾人各賞了一對珠花,最後又賞龍舟上的人。皇帝和皇后也各有賞賜,如此熱鬧了半日,太后方起身道:“老了,精力不濟。你們只管玩,我要先回去歇着了。”
雖說是叫別人只管玩,但她既要回去,誰還敢貪玩不去?連着兩邊臺子上的官員勳貴們,也都紛紛起身。
承恩伯于思睿自然也來了,只是因是外臣,不好到這邊臺子上來跟皇帝的嬪妃們擠在一處,這時見太后要起身,連忙趕上來扶了,笑嘻嘻道:“姑母今兒可贏了不少彩頭吧?侄兒跟着姑母下注,也發了一筆小財呢。若這樣事多有幾次,侄兒就好了。”一邊說,一邊眼睛偷偷往那些年輕嬪妃身上溜了一溜。
太后看在眼裡,知道這個侄兒的毛病改不了,只得當沒看見,道:“又說這小氣話,你難道還缺錢用?”
于思睿一眼看見沈數在臺下等着,眼珠子一轉便笑道:“姑母不知道,侄兒身上有病,要多攢幾個藥錢呢。”
太后詫異道:“你有什麼病?”隨即想到侄子留連花叢,不禁道,“你也三十多歲的人了,也該保養些。”
于思睿一指沈數,笑道:“姑母只問安郡王就知道。”
一下子衆人的目光都投到沈數身上,太后看這個“兒子”就覺扎眼,矜持地道:“老四可知道是怎麼回事?”
沈數也在旁邊臺上觀龍舟,爲着太后要回去,他也得過來盡禮相送,沒想到纔過來就被于思睿點名道姓地找麻煩,聽太后問,就道:“原是前幾日在興教寺,有人說承恩伯久服金櫻子膏,恐於身體無益。”
太后疑惑道:“金櫻子膏是什麼東西?”先帝於後宮不甚熱心,如今皇帝也是這般,有些藥後宮里根本不用,太后還真不知道。
這下輪到于思睿鬧了個紅臉,心裡暗罵沈數狡猾,忙道:“不過是些補身的東西罷了。是有人竟說侄兒有重症在身,說不得哪天人就沒了——”
太后還沒聽完就怒了:“是誰這般胡說八道,詛咒於你?怎的不抓起來打死!”
于思睿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侄兒是想抓來着,無奈安郡王不許呀。”
沈數淡淡地道:“承恩伯,若是有人勸你戒房事就要抓起來,怕是這世上的郎中都不能活了。”
這房事兩個字說出來,嬪妃們發出小小的驚呼,紅着臉都往後躲。太后都給噎了一下,斥道:“說的都是什麼話!這是什麼地方,沒點禮數!”卻是不再說什麼抓起來打死的話了。
即使不知道金櫻子膏是什麼東西,聽沈數的話,她也猜出來只怕有人說于思睿縱慾過度,勸他戒色。大約說話有些不客氣,惹到了于思睿。只是又關沈數什麼事呢,莫非說這話的是沈數的人,所以侄兒想借她的手來懲戒沈數?
如同知道南華郡主說話好誇張一樣,太后也很知道于思睿的毛病,不過侄兒與庶子之間,她當然是偏向侄兒,便板了臉訓斥沈數道:“先帝送你去西北,原是算着你八字不好,留在京城恐怕多病,須放到外頭才能養得大。想着定北侯府是你外家,必能精心撫育於你,這纔將你送過去。沒想到怎的在那地方學得沒規沒矩,什麼話也是你的身份能說的?回去,將《禮記》抄一百遍,不抄完不要再出去了!先帝若知道你這樣不知禮,怕是在地下都不能安心!”
此刻有些勳貴及官員已經走攏來要恭送太后和皇帝,太后這滔滔不絕的斥責都落在衆人耳朵裡,不由得面色各異。于思睿心裡樂開了花,假意勸道:“姑母息怒,若氣壞了身子,安郡王豈不又多一項不孝的罪過?到時候連《孝經》也要抄了。”
皇帝眉頭微微一跳。不知禮於皇子已經是大過了,若再加上不孝,連這個郡王的頭銜奪了都是有的。皇帝上前一步扶了太后,緩聲道:“承恩伯說的是,母后不要動怒。”轉身吩咐內監道,“去太醫院問問,可有金櫻子膏,拿幾盒賞承恩伯。”
太后頓時一噎,忙道:“賞他做什麼,也是一樣來氣我的。”說罷,瞪了一眼于思睿道,“走罷,我也乏了。”
沈數立在那裡,恭送她走過去,對周圍衆人的指點彷彿沒有看見一般,神色自若地直起身來,環視四周。他這樣從容,旁人反倒不好意思了,紛紛打了招呼便即散去。沈數剛要移步,就聽有人脆聲叫道:“王爺——”一轉頭,卻是崔夫人帶了兩個女兒走過來,招呼他的正是崔幼婉。
“夫人。”沈數舉手行禮。
崔秀婉垂頭立在母親身後,崔幼婉卻心疼地看着他道:“承恩伯真壞!又挑撥太后訓斥你。”
崔夫人嚇了一跳:“不得胡說!”因與沈數有婚約,她們母女也得了太后的允准,進宮來看競渡,方纔離得遠,並不知道于思睿具體說了些什麼,只是聽說太后爲侄兒罵了庶子。人人都猜得到多半是于思睿搗鬼,卻是不能在這種地方說出來,萬一落在太后耳朵裡,可不是給自家招禍?
沈數只笑了笑:“競渡已罷,夫人回去可方便?我送夫人回去罷。”
“這倒不必了,馬車就在外頭等着。”崔夫人嘆了口氣,“王爺還要回去抄書,那就走罷,早些抄完也好交差。日後——可別招惹承恩伯了,免得又……”
雖說有婚約,也不好久談,崔夫人說了一句,便即帶着女兒們離開。行宮側門處,各家馬車都停在那裡接人,崔夫人母女站了好一會兒,仍不見自家馬車,崔幼婉忍不住問一個管事的內侍道:“我家馬車怎的還不來?”
內侍尖聲細氣地道:“姑娘別急,今兒來的人多,一家家的馬車都得挨着來呢,姑娘再等等罷。”說完就跑過去招呼,“快快,把陳郎中家的車帶過來。”
崔幼婉氣得一把就扯住他:“郎中家的車都來了,我家的爲什麼還沒有到?”這種事自然也是有其規律的,官越高,車馬來得越早,郎中是五品,知府是四品,按品級也該是崔家馬車先到纔是。
那內侍翻了個白眼:“哎喲這位姑娘,您快放手!叫上頭看見,不說您不合禮數,要說奴婢們冒犯貴人了。您看這外頭馬車有上百輛,您扯着奴婢這一會兒,又得有馬車耽擱了,越耽擱就越慢,您哪就得等得越久嘍。”
崔夫人拉開小女兒的手,自己給內侍塞了個荷包:“勞煩公公了。我這裡三個婦道人家,家裡還有些事……”進行宮來,除了太后特別允准的,都不得另帶丫鬟,崔夫人也只能自己上陣了。聽這內侍的話,口口聲聲的禮數禮數,分明是因着剛纔沈數的那件事來的,再跟他理論下去,只會丟了自己的臉面。
內侍捏了捏荷包,臉上就換了笑容:“您稍等。”
馬車好歹的總是來了,一上車,崔幼婉就憤怒地道:“一羣小人!”
崔秀婉一言不發,只看着崔夫人。崔夫人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別說了!這裡是什麼地方,慎言!”她現在終於體會到了大女兒說過的那種感覺——她們,是被沈數連累了。
太后回了住處,便叫身邊內監:“去查查,到底怎麼回事?那金櫻子膏是什麼東西,睿兒的身子又怎麼了?”
這件事也不難查,內監沒一兩天就查回來了:“那金櫻子膏——是,太醫院說是澀精的,用了能,能令房事延長……”
內監雖已不是男人了,說起這話來也有些尷尬,太后更是聽得臉都黑了:“胡鬧!這東西可於身子有害?”
這種話太醫都難以回答,說有害吧,也不算,說沒害吧,誰沒事吃藥呢?最後也只能說:是藥三分毒,若無滑精之症,則以不服爲宜。
“那睿兒有什麼重症?”
這個內監查問得清楚,連忙說了:“……讓承恩伯忌房事呢……不過,據奴婢所知,承恩伯的身子一直無事的。”
“是蔣家的丫頭?”太后沉着臉,“就是前些日子進宮來的那個丫頭?真是好大膽子!竟敢當面跟睿兒說這樣的話!”想了想又覺得不大踏實,“你再傳幾個太醫,去給睿兒好生診診脈再來回我。那什麼金櫻子膏,不許他再服了。去跟他家裡那些個人說,誰要是勾着承恩伯胡鬧壞了身子,我饒不了她!”
內侍連忙答應着跑出去了。宮女待太后稍稍平復心情,便端了藥來:“娘娘該用藥了。太醫說了,娘娘用這藥也要忌動氣纔好。”
太后剛纔發怒,也覺得有些頭暈眼花,連忙穩了心情,接過藥來喝了,道:“我倒想不動氣呢,睿兒也太不像樣子了,見了什麼髒的臭的也想往家裡拉!”
宮女接了藥碗,奉上蜜餞,笑道:“蔣家姑娘,上回來的時候奴婢見着了,委實生得不錯,也難怪……”
太后臉色有些陰鬱:“蔣家——哼!倒是奇了,老四的親孃不是被蔣家人治死的麼,怎麼倒護起蔣家丫頭來了?莫不是也看上那張臉了?下回她進宮來,我也瞧瞧她生的是什麼樣子。這藥真是苦,梅子味兒倒不錯。”
“南華郡主孝順,不是好東西,也不敢進給您呢。”宮女說着話,心裡卻有點疑惑。不管怎樣,承恩伯現在身子看起來並無不適,蔣家姑娘說那些話,說詛咒算不上,但也有些危言聳聽的意思,若換了別人,太后必早就發怒,叫人去懲辦了,怎麼這次只斥責了安郡王,竟沒叫人去動蔣家呢?若說宮外的事不方便,宮裡還有蔣婕妤,太后竟沒給她一點兒冷臉看。難道是因爲上回蔣婕妤小產的事,格外寬容?
“一說這個我倒想起來了。”太后嚼着醃梅道,“端午那日看着郡馬也來了,聽說是不在寺裡住了?”
宮女笑道:“是呢。郡馬四月底就搬回去了,聽說痛風之症好了許多,人也多了笑容,郡主這些日子過得十分自在呢。”
“我就說呢。”太后又哼了一聲,“若不然她也不會這樣高興,連洗三都不辦,今日卻跟我說起孩子多麼結實,我還當她轉了性呢。”文氏於四月十九生下一女,南華郡主盼了好久的孫子落了空,失望之下以幼兒體弱爲藉口,連洗三都不曾大辦。
宮女道:“先花後果也是有的。奴婢進宮前家裡嬸嬸就是這般,幾年不開懷,頭一胎還生了女兒,祖父祖母也是不快的,誰知奴婢進宮十年,她竟生了六個兒子呢!”有體面的宮女,每年有幾次機會可在宮門口見見家人,這宮女能在太后身邊服侍,自是有這待遇的。
“那丫頭也是個沒出息的!”太后撇開文氏不談,只說南華郡主,“眼睛裡只有郡馬。當初給她挑了好幾家都看不上,偏盯上江家了。”
這種事宮女可不敢評論,陪着笑不說話。太后百無聊賴,隨口道:“前幾日不是改了藥方,拿來我瞧瞧。”
太醫來請脈,若是開了藥方必在各宮留一份,再放一份於太醫院存檔。太后的眼睛用了一個月的藥,又換了一張方子,宮女取來,口中道:“奴婢瞧着也是大同小異的,這個夜明砂啊什麼的都在,就是換了幾味溫補的藥。”
太后眯着眼睛瞧了瞧,道:“這夜明砂究竟是個什麼東西,聽着名兒怪好聽的。”
“是呢,聽着跟夜明珠似的,定是用來明目的好東西。”宮女笑道,“等奴婢回頭去太醫院問問。”
太后懶懶應了一聲:“天氣熱,我歇會兒……”
端午節安郡王被太后當衆斥責並罰抄《禮記》的消息迅速傳開,蔣家自然也知道了。
“聽說是承恩伯挑撥的。”蔣錫又是憤怒又是愧疚,“連累了安郡王。”
“爹爹放心,信已經寄回無錫了,最多到七月裡,金創藥也該制好了。爹爹若是覺得過意不去,不如這會兒就把信給安郡王送過去?”看蔣錫坐立不安的樣子,老實人顯然是很過意不去。
蔣錫最近休息不好,也不僅僅因爲沈數的事,還因爲歐家那邊來了消息,一家人已經離開京城回了家中,相當於委婉地拒絕了親事。
“哎,那爹爹去寫信。”蔣錫看女兒仍舊笑顏如花,不由得暗暗慶幸當初相親的事女兒不知情,否則定是要影響心情了。
“爹,這信我寫好了。”桃華抽掉了寫着番椒事宜的那一張,把關於金創藥的一頁給蔣錫看了,“您要是看着可行,我就叫人送去。”
“這,怎麼能叫你寫呢?”閨閣裡的筆跡是不宜流出去的,更不宜流到外男手裡,蔣錫在這上頭比較疏忽,只是覺得這種事也要女兒出面,他這個做爹的未免太甩手掌櫃,有點不好意思。
桃華一笑:“安郡王幫的是我,親自寫封信也沒什麼。”
三七受命,陪着薄荷,前往安郡王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