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心病

薄荷回到蔣家,進門就覺得氣氛有點不大對勁,來往的僕婦都帶幾分喜色,隨手拉了一個問話,那小丫鬟笑嘻嘻道:“二老爺補了缺了,二太太放賞呢。”景氏手鬆,她這樣的粗使小丫鬟都得了二百錢,比一個月月例還多呢。

“補了什麼缺這樣喜歡?”

小丫鬟哪知道那許多,歪頭想了想道:“彷彿是管鹽的,記不清是什麼官了。”

薄荷見她說不清楚,便放了她去,自己回東偏院見桃華交差。

進了屋,正見桃華對着鏡子理頭髮,見她回來便笑道:“正好你回來了,跟我去向二伯母道喜去。二伯父補了鹽課提舉司的同提舉,還升了一級呢。”文林郎那個散階原是正七品,同提舉卻是從六品,由散階轉實缺本已不易,還能升一級,難怪景氏要大發賞錢了。

薄荷連忙洗了手上去幫她梳頭,一面先將自己的差事交待了一番,這才問道:“二老爺怎麼這樣大喜?”

桃華笑道:“聽說也是陸大將軍在皇上面前說了話。皇上前幾日接了京外的摺子奏鹽價居高,就調京裡鹽課提舉司的人來問,誰知答了個一塌糊塗。皇上惱了,就把等着補缺的人叫了幾個過去。二伯父行商這些年,走過許多地方,雖說是販藥,當地的鹽價米價絲價也是知道的。皇上聽二伯父答得好,說在京裡這些人還不如個跑外的商人,當即就把那原來的同提舉抹了,叫二伯父走馬上任,還說大伯父在戶部也是兢兢業業,可見咱們家家教好呢。聽說,還給宮裡大姐姐賞了東西。”

雖說這次是蔣鑄升官,但蔣鈞也得了皇帝一句好評,還特意吩咐了賞蔣梅華綢緞首飾,便是皆大歡喜了,所以景氏這樣的大發賞錢,小於氏也沒酸得很厲害,下人們纔敢全部露出喜色來,不必接了二太太的賞,還要忌諱着大太太。

桃華梳頭換了衣裳,帶了蔣柏華往西偏院去道喜。幾個姑娘已經都到了,景氏滿臉笑容,見了蔣柏華就招手叫他過去,抱在懷裡拿了塊玉佩給他掛在項圈上。桃華看那玉佩雖不大,卻是質地極好的青玉,雕着五羊開泰,正是蔣柏華的屬相,不禁道:“二伯母太破費了。他小孩子,如何要戴這樣好東西。”

景氏笑道:“偶然得的,想起正合柏哥兒的屬相,就拿來給他戴。便是將來不戴項圈兒了,做個腰墜也好。”又捏捏蔣柏華的小臉笑道,“我的乖乖,生得這麼聰明又聽話,叫人如何不喜歡?”

蔣杏華安靜地坐在一邊,桃華依順序坐到她旁邊,便聽她低聲道:“三姐姐可知道,宮裡大姐姐也接了皇上的賞?太太想着帶我們進宮去瞧瞧大姐姐呢。”前世這個時候,桃華好像早就已經進宮第二次了,怎麼直到如今都沒信兒呢?

桃華聽見進宮就想推。她寫的方子已經給蔣梅華送進去了,蔣梅華那個病,只要自己能放寬心好好運動,根本不算什麼,若是不肯遵醫囑,那別人也沒辦法,原跟她進不進宮也沒多大關係。

“大姐姐這也是喜事,不過也不好大張旗鼓罷?太太去瞧女兒天經地義,我們去了未免有些張揚。”又不是升位份。

蔣杏華有點着急了,這事兒怎麼好像跟從前不大一樣呢?她記得從前桃華還是挺願意進宮的,怎麼聽這意思,好像不願意去似的。但是聽說,上次進宮,她是遇見了皇帝的呀,那皇帝現在也應該想讓她進宮去探望蔣梅華纔是呀,難道是她記錯了嗎?

“總歸是好事。大姐姐在宮裡,輕易也見不着家裡人,再說她身子不好……”

桃華略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蔣杏華:“四妹妹倒是關切大姐姐,只是宮裡的事,原也不是我們能議論的。”當初既然選擇進宮,現在就別哭見不着家人了。

蔣杏華臉微微有些紅了,是急的。她怎麼聽怎麼覺得,桃華對入宮十分反感的樣子,倘若,倘若桃華不願入宮,做不了貴妃,那將來她要去倚靠誰呢?難道還指望父親和嫡母嗎?再讓他們把她推入火坑一回?

“我不是議論宮裡的事,只是覺得,大姐姐如今雖過得尊貴,卻也總有些遺憾……”蔣杏華想打自己的嘴,不是應該說說宮裡的好處嗎,怎麼說的淨是壞處了,她真是不會說話!

“有所得,必有所失吧。”桃華漫不經心地回答。

“對對對。”蔣杏華總算找到了可說的話,“大姐姐雖然離了家,可若是得了皇上的寵愛,比嫁到別人家更好。”

桃華再次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之前還真沒看出來,蔣杏華居然覺得蔣梅華進宮這麼好?

“四妹妹覺得大姐姐這樣比嫁到別人家好?”進宮做妾,懷個孩子還小產了,這叫好?

蔣杏華噎了一下,忙道:“大姐姐如今只是婕妤,位份還低,所以——若是能生下兒子,升做貴妃,那就不一樣了!”前世桃華不就是這樣的嗎?

桃華不想跟她說話了:“哦。”還生下兒子升做貴妃,皇后根本不讓你生,你能怎麼辦,把肚子藏起來嗎?就是做了貴妃,皇后依舊壓在你頭頂上好不好。虧得蔣杏華自己也是庶出,在家裡受的苦這是都忘記了?還是她覺得做個妾,別人坐着你站着,別人吃着你看着,這滋味不錯?哦,或許皇上的妾不用立規矩,她就覺得比一般人家的妾更尊貴了?

“三姐姐?”蔣杏華見桃華不說話,甚至連目光都轉開了,不由得有些忐忑,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

桃華假裝沒聽見。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平常說說針線也就罷了,沒想到說起婚姻之事來居然大家這樣的“志向”不同,那還是別說了。原是覺得蔣杏華在家裡怪可憐的,沒想到其人還有這個念頭,桃華對她的印象頓時下降了一個檔次。

景氏摟着蔣柏華逗了一會兒,便叫碧螺:“帶哥兒到旁邊屋裡吃點心去,看看那些他愛哪樣?”一面又笑對其餘幾個女孩兒道,“全盛齋的點心,一會兒叫丫頭給你們送過去,喜歡吃哪樣就說,我叫人再去買。”

幾個女孩兒趕緊起身道謝。蔣丹華便道:“那我們不打擾二嬸,先回去了。”本來就是來道喜的,沒有久坐的道理,她也不想總在這裡看景氏的得意。

蔣燕華沉默地也跟着起身告辭。她看得清楚,景氏特意把蔣柏華留下來吃點心,那就是要留下桃華呢。

如果說從前有多期盼着來京城,那麼蔣燕華這些日子的心情就有多沮喪多壓抑。蔣家畢竟不是她的家,可在真正有親戚關係的靖海侯曹家,她卻受到了連在蔣家都沒有受過的屈辱。曹氏只會嘆氣抹淚,卻半點也幫不上忙。而且她隱約地聽說,再過些日子蔣錫或許就要帶她們回無錫了,而桃華卻被蔣老太爺要求留在京城,想借蔣家長房的官位,給她找一門親事。

一個要留在京城,一個卻要回無錫。可想而知,桃華將來能嫁入官宦人家,而她,恐怕只能在無錫隨便找個人成親了。同樣都是女孩兒,就算她比桃華差一些兒,也不該有如此天差地別的結果纔是!

蔣燕華低下眼睛,沉默地踏出西偏院。不甘心又怎麼樣呢,她可沒有一個伯祖父替她謀劃,甚至連出門的機會都沒有,她能做什麼呢?

衆人都走了,景氏才收起了笑容,嘆了口氣,向前欠了欠身:“桃姐兒,二伯母想求你一件事。”

桃華連忙一側身:“二伯母怎麼說求,我可當不起。何況,我又能幫二伯母什麼呢?”她是真想不出來。

“聽說,給宮裡婕妤娘娘的藥方,是你開的?”

“只是祖父要試試我,讓我擬一個瞧瞧罷了。”桃華含糊地說,“最後如何,還是祖父敲定的。”蔣家這麼小的地方,沒有什麼秘密是真能藏得住的。

“你就別謙虛了。”景氏又笑了開來,“老太爺能讓你進宮給婕妤娘娘診脈,可見你是個有本事的。二伯母雖然不懂醫,可也知道這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桃華已經有點猜到景氏下面要說的話了,不外乎是想讓她去給誰看看病吧?想到上回在百草齋聽見景氏與蔣老太爺的對話,桃華連這個人選都能猜到了,不會是——崔家那位吧?

“崔大姑娘到現在都無起色。”景氏果然說了出來,“你也知道,你二伯父這個官兒,固然是因着陸大將軍幫忙,可當初能認識陸大將軍,也是崔知府引見的。你二伯父在福州那邊的生意,又多有崔知府照顧。”當然,他們也沒少孝敬銀子就是。

“這事兒,實在是二伯母做差了。”景氏很知道什麼時候該說實話,“原是想着能幫上崔家的忙,就提了老太爺……誰知道,老太爺不肯。當然,這也怪二伯母,也沒先請示就答應了,弄得如今——哎,二伯母算是把自己架到半空裡去了。”

景氏這話說得滑稽,桃華雖然覺得她太精明,也忍不住要笑笑。景氏這個人就是有這種本事,縱然你心裡不大喜歡她,也還是會覺得她說話有趣,愛多聽兩句的。

“二伯母知道你心裡明白,不像你那些姐妹們,如今還是些半大孩子呢——有些話,二伯母也不瞞你——二伯母這是爲了什麼?還不是指望着你二伯父能多得些助力,將來你二姐姐也有個好姻緣。”景氏已經把女兒也打發到隔壁去照顧蔣柏華了,說話也就少了些顧忌,“你大哥哥,他是男人,將來的前程自己去拼。可你二姐姐,唉,這孩子若是能有你一半能幹,我也不這樣操心了。”

“二姐姐是極通透的一個人,不過有二伯母在,她做一日姑娘享一日福罷了。”桃華笑着說。蔣蓮華可不像景氏說的那麼孩子氣,不過,景氏的話打動了她,女人總是要比男人艱難一些。

“過些日子崔家二姑娘生辰,我想帶你們姐妹去湊湊趣兒,你給崔大姑娘把個脈,回來告訴老太爺,若能替崔大姑娘開張方子,我這事兒也算有個交待,可好?”景氏眼巴巴地看着桃華,一臉懇求。

桃華真的不想跟崔家打交道。上巳節那天,她窩在馬車裡聽到的秘密可像個燙手山芋一樣,正趕着想忘記呢。可是景氏說得懇切,她也不是不願意幫幫忙。景氏雖精明,卻也不曾算計着損了自家人,即如崔家這事兒,雖說是她自己把蔣老太爺薦上去的,但實際與蔣老太爺也沒有什麼損害,是個有分寸的人。

“二伯母,我只能去看一看。您也知道的,水土不服這種事,有時候吃藥也是無用的,即使伯祖父開方子,也未必就能治得好。”如果再加上點心病,那就更沒法搞了。

這個景氏懂。其實她現在也有點後悔當初在崔夫人面前提起請蔣老太爺診脈的事了,現在不管治不治得好,總得把這事了了,就算不成,也是她盡了一份心意:“你只要去了,二伯母就能交待了。”

“那我就去試試。只是不可說是行醫。”

“你放心,這個二伯母懂。”丈夫剛剛得了官,可別因爲當年的舊事鬧出毛病來,那不是找二房幫忙,是自己找晦氣了。

因爲在京裡諸般不便,也因爲姐姐還病着,崔二姑娘的生辰過得極簡單,只請了相熟人家的女眷過來坐坐。桃華直到跟着景氏進了崔家的門,才發現這個相熟人家裡,居然有江少夫人文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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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氏剛出月子不久。她生了一個女兒,南華郡主很是不滿,恰好小姑娘身子有點弱,南華郡主省了洗三,滿月也是在江郡馬的督促下才辦的,因奉承她的人多,倒也熱鬧。

江家的宴席,蔣家這樣的人家還夠不上受邀,所以能在此處見到文氏,景氏也是十分驚訝,又有些竊喜。不過更讓她驚喜的是,文氏居然先跟桃華打招呼:“蔣姑娘?”

侄女兒居然認識江少夫人?景氏記性好,一下子就想起來自己剛回京城那日,曹氏給蔣蓮華的見面禮,釵子上鑲的珊瑚珠說是南華郡主賞的,不就是因爲文氏的身孕嘛。

雖然南華郡主對孫女不大滿意,但文氏對女兒卻是千疼萬疼,說起女兒,臉上都浮起母性的光輝:“乖得很,只是有點兒弱,不大愛吃奶,有時吃了奶還哭,又時而有些腹瀉,太醫來看過,說不好用藥……”就連今日來崔家,她都有些捨不得離開女兒半步的,只因她孃家金鄉伯府從前跟崔夫人孃家有交情,之前她有孕在身不能出門,現在月子都出了,總得走動。

“孩子太小,是不敢用藥的。”崔夫人也有女兒生病,感同身受,“或許換個乳母好些?”

文氏眉頭微皺:“已經換了兩個了。”再換下去,婆婆怕是要不耐煩了。

桃華覷個空拉了文氏的丫鬟碧春到一邊說話:“是不是乳母吃得太好,乳汁太油膩了?試試將乳母的乳汁擠出來放在碗裡,等上頭結了一層之後,將那乳皮除去,再溫熱了餵給孩子吃。若是這般孩子不再腹瀉,就是乳母吃得太好,孩子腸胃嬌嫩,受不住了。”

碧春對桃華從不敢以孩子視之,聽了連連點頭:“回去就照姑娘說的試試,若是我們大姑娘能好,奴婢去給姑娘磕頭。”又小聲道,“能不能還請姑娘給我們少夫人診一診脈?我們少夫人月子裡也總擔心,奴婢就怕落下什麼病根兒……”還有一句話不好說出來,文氏這身子,什麼時候才能懷下一胎呢?

桃華笑笑:“我瞧少夫人氣色不錯,你無須太過憂心的。讓少夫人放寬懷抱,多走動走動,比什麼都好。”

這裡說着話,那邊文氏已經向崔夫人說了:“蔣姑娘醫術家傳,讓她給府上大姑娘診一診脈,沒有壞處的。”

崔夫人本覺得桃華未免年紀太小,別是景氏叫來糊弄她的吧,此刻聽了文氏的話,疑心便去了好些,轉頭就讓丫鬟將桃華請到隔壁屋裡,自己帶了崔秀婉過去。

崔秀婉的確比三月裡又消瘦了,瞧着臉兒也是黃黃的,夏天衣裳單薄,越發彷彿一陣風都吹得倒。桃華仔細給她兩手都診了脈,這纔要了前頭的藥方來看。

幾張藥方都是大同小異,雖然有所變化,但都不離疏肝調胃的大方向,桃華拿着這幾張方子沉吟了一會,崔夫人已經略有些着急:“可是有什麼不對?”

“方子並沒大差的。”桃華瞧了瞧崔秀婉,慢慢地說,“夫人請恕我直言,崔姑娘這病,病在心。”方子沒錯,崔秀婉卻總是不好,有崔夫人盯着,她應該不會是沒吃藥,那就只有一個原因——心病。

如果換了別人,可能還要遲疑一下,但桃華偏偏聽到了一個秘密——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今日診脈,更證實了她的猜測,崔秀婉哪裡是水土不服,分明是不想嫁給沈數,憂愁多思,才致此病。思傷脾,悲傷肺,身子自然好不了。

“崔姑娘這些日子,是不是還添了咳嗽?”

崔夫人聽見病在心三個字,好大不自在。她現在也發現了,女兒似乎是真的不想嫁給沈數,可是這是先帝定下的親事,若是被人揭破,且不說對崔家有什麼影響,單說崔秀婉就不會得什麼好名聲。

“……是。”崔夫人很想否認桃華說的話,但崔秀婉這些日子確實開始咳嗽了,難道是又添了新毛病?到底還是疼愛女兒的心佔了上風,崔夫人只能承認,“這是怎麼回事呢?”

桃華斟酌了一下言辭:“崔姑娘久居南方沿海,對內陸水土本就不適,加以大婚在即,必將遠離父母,所以內心憂思,在所難免。”

崔夫人輕輕呼出一口氣,還好還好,這女孩子到底是年輕,只會用閨閣女兒之心來揣測,以爲崔秀婉害怕遠嫁。這解釋合情合理,說出去也不會對崔家有什麼損害,反倒顯得崔秀婉眷戀父母,有孝心。

“那,這些方子……”

“從前的方子其實無甚大錯,只是必要崔姑娘放開懷抱方能見效。如今既然又添了咳嗽,我再擬一張方子,不僅疏肝健脾,還要潤肺了。”桃華擡眼看看崔秀婉,“不是我危言聳聽,思慮傷人,可大可小。崔姑娘最初只是小症候,可纏綿至今,已經傷身了。若再不自疏懷抱,拖延下去也會成爲重症。”

崔夫人嚇了一跳:“真有這般嚴重?”

桃華想了想:“夫人,身心乃爲一體。夫人定然也有所體會,若是身子不適,心情也會有些抑鬱。崔姑娘由鬱傷身,身弱則心更鬱,如此循環,則必然每況愈下。病在腠理不能治,則至膏肓奈何?”

“那要怎麼辦?”崔夫人有點慌了。惡性循環的話她不會說,道理卻是很明白的。

“多多出外走動,疏散心情。”桃華下筆如飛寫了一張單子,“心病還需心藥醫。”老實說,不解決崔秀婉不想嫁沈數的問題,吃啥藥都沒用。

崔夫人心事重重,勉強堆起笑容:“多謝蔣姑娘了。”示意丫鬟取過一對珊瑚鐲子來,親手給桃華戴上,“廣東那邊的東西,這顏色就是你們女孩子戴着好看,拿着玩罷。”

桃華心想這倒有點受之有愧了,不過這東西或許更多的作用是封口費:“夫人太客氣了。我也是做女兒的,捨不得遠離父母是常情。只是崔姑娘將貴爲王妃,這樣的好姻緣,做父母的也就安心了。崔姑娘想想這個,也就能放開懷抱了。”

崔夫人暗想這女孩兒看起來年紀不大,說話倒是冠冕堂皇,臉上的笑容便更真心了一些:“你說得是,這孩子,就是捨不得家裡人。”不管外頭怎麼傳,這就是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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