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東偏院裡的人也都沒睡呢。
曹氏守着一盞燈給蔣錫納鞋底,一面埋怨地道:“還當老爺進宮就能得了官,怎麼皇上就封個什麼藥師呢?連你伯祖父都得了個五品,桃姐兒立了這樣的大功,老爺反而什麼都沒撈着了?”
“爹爹奉旨修書呢。”蔣燕華在她對面繡着一幅鞋面,淡淡地道,“姐姐說了,爹爹此後哪裡都能走,見了官都不必磕頭,還能從官衙裡支錢支人,是極大的榮耀。”
“可那畢竟不是官啊。”曹氏愁死了,“他若得了官,你就是官家小姐了,將來說親事都好辦呢。還有你舅舅——”
蔣燕華眉毛一立,打斷了她的話:“什麼舅舅,曹五一家謀害承恩伯,都打進死牢了,可跟咱家沒關係!”
曹氏頓時抹起淚來:“可那終歸是你舅舅啊,你小時候他也疼過你的,還有咱們被陳家趕出來的時候……”
蔣燕華斬釘截鐵地道:“就算他從前對咱們好過,咱們也報答過了。那玉雕水仙的事兒,還有娘你的嫁妝,不是都補貼了他們?咱們已經仁至義盡,可不能再讓他們拖累了!娘你別犯糊塗,若是再惹上這事兒,恐怕你離着被休就不遠了。”
這話嚇住了曹氏,只是低低啜泣,不敢再說了。
蔣燕華並不在意,只管一邊刺繡一邊想着心事,半晌才道:“今兒來道賀的人裡頭,好像沒有劉翰林?”
曹氏哪裡知道。蔣燕華便轉頭吩咐旁邊的茯苓道:“你去打聽打聽,這幾天府裡要不要擺酒,會不會請劉翰林。”說着,目光鋒利地看了茯苓一眼,“嘴緊些,別叫人知道了亂說閒話。”
茯苓低頭答應了,心裡卻暗自叫苦。當初她想着將來家業都是蔣柏華的,不惜得罪了桃華也要奉承曹氏,卻沒想到現如今會變成這個樣子,此刻再想回頭都不成了。想來想去,也只能盼着蔣燕華將來許一門好親事,將自己帶過去,若是一直留在蔣家,怕是沒好日子過了。
曹氏待茯苓出去了,纔有些畏怯地向女兒道:“這事兒——私下裡怕是不妥吧,不如跟老爺說?”
蔣燕華瞪了她一眼:“若是有好親事,娘覺得爹爹會先顧着誰?”
那自然是桃華了,蔣燕華再改了姓,也不是蔣家的血脈。曹氏不吭聲了,半晌才道:“這事,能成麼?”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蔣燕華其實心裡也不知道該怎麼做,表面上卻十分鎮定,“先打聽着消息,總有辦法。”
第二日蔣家果然發帖子給親朋好友,言明於第二日小聚一番。小於氏正忙活着,蔣榆華笑嘻嘻跳了進來道:“母親忙着呢?這帖子都下給誰了?”
小於氏在他額頭上戳了一下:“又來嬉皮笑臉。正忙着呢,有什麼話就說。”
蔣榆華歪頭去看桌上寫好的帖子:“娘不給劉大哥發一張帖子麼?”
“哦,是劉之敬劉翰林?”小於氏略一想就痛快地答應了,“他算你半師了,應該請。”只要對兒子科舉有好處的,多請一個人罷了,算得了什麼。
帖子送到劉家,劉老太太收了,只等兒子回來便獻寶似地捧到眼前:“快瞧瞧!”
劉之敬拿在手裡看了,也露出笑容來:“這是好事。”
“是啊。”劉老太太兩眼發亮,“上回你不是說,在花園裡看見過……”
劉之敬笑笑:“母親急什麼呢。我還不知道那姑娘的身份。蔣家有好幾位姑娘呢。”他將帖子在手掌上拍了拍,沉吟地道,“不過如今看來,蔣郎中的女兒倒不如這位蔣藥師的女兒了……”
劉老太太哪裡知道什麼事,只聽說蔣家出了個奉旨修書的藥師,便道:“既這麼着,你倒想想辦法纔是。不過,這藥師終究不是官吧?”
劉之敬扶了她道:“雖不是官,可是皇上眼裡的紅人,並不比誰差。再說這位蔣姑娘是會醫術的,若能得了她,給母親來治一治舊病豈不是好?”且誰人用不到醫生呢?若是真娶了一位神醫妻子,將來於他的仕途都大大有利,試想若是他的妻子治好了上司的病痛,誰還好意思擋着不許他升官麼?
主意打定,心裡便踏實,拍了拍手中的請帖道:“這些日子與蔣家三少爺常見,聽他的意思,蔣郎中兩個嫡女,大的已進了宮,小的將來怕是要嫁回舅家去,另有一個庶女,卻是不得寵的。如此看來,我便是在那邊使勁,也只能娶個庶出的,倒不如娶這一房的,還是蔣藥師的獨女呢。”
劉老太太素來是聽兒子的,自然點頭:“那你明日過去,要備點什麼禮纔好?”
“君子之交淡如水。”劉之敬瀟灑地擺了擺手,“據說這位蔣藥師是個不慕錢財權勢的人,所以皇上纔沒有封他做官,而是讓他修書去了。對這樣的人,奉承太過了反沒意思。我今兒仔細畫一幅畫,誠心到了即可。”
劉之敬的字畫的確有過人之處,他回到房中畫了一副藥王採藥圖,又在旁邊題上十六個字:懸壺濟世,妙手回春,黃金累千,不如一賢。自己瞧了瞧,頗爲滿意。這時候也來不及送去裝裱,索性就只素紙捲了卷,第二日便帶着往蔣家去了。
蔣錫本是不愛應酬這種場面的,何況來的都是長房的姻親朋友,他沒幾個認識的,坐着聽人奉承很不自在,還不如回去看自己剛剛借來的大內孤本醫書呢。
劉之敬恰在這時候到來,他本生得一表人材,只穿一件普通的素面藍綢直裰,手裡也不是捧着這樣那樣的賀禮,卻只拿了一卷畫來,自是格外引人注目。
待他將畫展開,又的確是見功夫的,且那藥王採藥圖正合蔣錫心意,又看了上頭題字不免笑起來:“太過獎了。”他不愛什麼高官厚祿,但卻的確是想要有一手精道的醫術能懸壺濟世的,雖然現在這個希望看來不能成功,但若能修好這本書也是極好的,因此劉之敬這幅畫真是送對了。
劉之敬是個極會察顏觀色的,見蔣錫說過獎便笑道:“三老爺莫要客氣。三老爺雖未懸壺,但令媛卻真是妙手回春,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尊府不愧皇上手書‘仁德傳家’。”
拍馬屁這種事,重要的是拍對地方。對蔣錫來說,誇獎桃華比誇獎他自己都高興,而且劉之敬一句話連蔣家祖上都捧了,不由得蔣錫不高興,當下就跟他說起話來。
此時已是九月,蔣家園子不大,卻有一棵老桂樹是有六十個年頭的,開起花來香飄一條街,倒是值得一看,小於氏少不得把宴席設到園子裡,好請人賞桂花。
前頭有男客,後宅自然有女客,連小於氏的母親也帶着兒媳和孫女來了。她就是於氏的嫂子,她的兒媳便是小於氏的嫂子,親上加親,見了面自是有話說。
婦人們湊在一起,少不得就是八卦些京城裡東家長西家短的消息。這裡也沒有什麼外人,小於氏的嫂子張口便扔了一顆炸彈下來:“昨夜裡崔家大姑娘去了。”
這確實是個威力極大的炸彈,滿座皆驚。蔣家因爲忙着擺酒的事兒,對府外的消息竟渾然不知,全都嚇了一跳:“崔家大姑娘?就是那個?”
“除了那個,還有哪個呢?”於大奶奶冷笑了一聲,“說是頭天半夜裡突然發起熱來,原沒當一回事,誰知道到了早晨就不行了。崔夫人怕婚期在即鬧出來晦氣,也沒敢請太醫,從街上請了郎中。誰知道一帖藥吃下去,到了夜裡人就沒了。恰好今日一早崔知府進了京,就聽說這事兒,趕着去那郎中家,人已經跑了。”
“這是用錯了藥?”於氏不由唸了聲佛,“這可是造孽的事兒。”
“如今庸醫多,哪裡能如姑母您家裡這樣呢?”於大奶奶奉承了一句,又道,“不過,也聽說這事兒未必怪得郎中,崔大姑娘那身子,怕是打小兒的病。您還記得,當初剛進京,鬧什麼水土不服?”
這誰能忘記呢?景氏也在一邊聽着,臉色有些發白:“不是說後來好了麼?”這事兒她最清楚,是她請了桃華去治好的呀。不過打從上回被蔣蓮華勸說過一次,景氏如今也息了攀崔家的心,往崔府去的也少了,竟不知道崔秀婉沒了。
於氏的孃家雖然也姓於,卻是旁枝,因此於大奶奶這消息也是半靈通不靈通,一半是確切的,一半卻是自己猜的,然而在她這裡卻是活靈活現都當成真的說:“哪裡就能好了?二太太請想,若是身子康健的,可有水土不服將近半年,百醫無效的?後頭說是好了,不過是硬撐着——再病下去,這親可如何成呢?何況前些日子,崔家母女又隨駕去了南苑,未必不在那裡染了病——南苑不是發了疫麼?”
小於氏駭然:“不會是疫症吧?”太后得了惡瘧險些死了,還虧得南洋來的藥,如果崔秀婉也是染了這病,那死了也沒什麼稀奇的。
“這倒不敢說。”於大奶奶的本事就是半真半假,凡是能被問明白的假話她從不說,說的假話都是人沒法證實的,所以聽起來就都像真的了,“但崔大姑娘身子不好想來是沒跑了。如今這挺到要成親,到底是不行了。”
於姑娘細聲細氣地道:“也有人說,是被克了……”說罷,臉上一紅。因這被克,說的明顯是沈數克妻,不大該是未出閣的女孩兒說出來的。
於氏垂着眼聽着,捻了捻腕子上的菩提串兒:“也是可憐。這親事可怎麼辦呢?”
“聽說崔知府已經向皇上說了,這親事是先帝定下來的,他們絕不敢違旨。”於大奶奶嘖了一聲,“就真是沖剋也顧不得了,他們願意把小女兒嫁過去,仍舊按期成親。”
桃華擡起眼睛看着她:“大奶奶,崔知府在皇上面前說就是安郡王克妻也要嫁女嗎?”什麼克妻,崔秀婉所謂的暴死必有蹊蹺!這些人什麼都不知道,就說起沈數克妻來了。如此一來,崔家倒成了忠心先帝、死了女兒的倒黴人家,錯就都成了沈數的?
於大奶奶愣了一下,覺得這話不好回答。哪有這樣兒的?她不是在八卦嘛,克妻剋夫的說法古來有之,誰會這麼刨根問底啊。
但這位現在是皇帝眼中的紅人兒,於大奶奶又不能不答:“這個,崔知府當然不敢提這事兒,不過是心裡想想……”
“是崔知府心裡想的嗎?那大奶奶怎麼知道的呢?”
於大奶奶終於確定這位是找茬來的,不由得也沉了臉:“外頭都這麼說的。”
桃華淡淡地道:“想來這郡王準妃報喪的事兒,崔知府也沒有個見人就說的道理,能聽到消息的必定是朝中重臣,比如說如於閣老這樣的。那麼這話是從於閣老那裡傳出來的嗎?”
座中幾個姓於或者夫家姓於的婦人們一起變了顏色。小於氏當即便黑了臉:“桃姐兒,於閣老豈是你能在背後嚼說的?”
桃華淡淡回望她:“這不是從嚼說安郡王開始的嗎?”
於家婦和於家女們同時在心裡回答:安郡王怎麼能跟於閣老比!但是這話心裡想想可以,嘴上卻是說不出來的。
於姑娘忽然低頭笑了笑,用眼梢睨着桃華,仍舊細聲細氣地道:“聽蔣姐姐的意思好像跟安郡王很熟似的……說起來,閣老也是姐姐的舅公呢。”
桃華漠然回視她:“是啊。畢竟我跟安郡王一起在藍田洛南治過疫,可是沒有跟閣老一起治過疫呢。”
這下沒人說話了。是啊,安郡王剛剛纔平過一場疫災,回頭就說人家克妻,很厚道?
桃華環視這羣姓於的女人們,忽然覺得十分無聊。同樣,被她這麼頂了一回,於氏也覺得十分尷尬,乾咳了一聲看向蔣丹華:“丹姐兒,帶你表姐去園子裡看看桂花,免得我們老天拔地的在這裡說話,你們年輕姑娘家聽得不耐煩。”
一衆女孩子一起出門,桃華正想趁人不注意消失掉,便聽身邊蔣杏華道:“昨兒被太太拘着忙了一日,還沒給姐姐道喜呢。三叔這次得了皇上的旨意修書,又封了藥師,真是少有的。”
本來這喜事一下,她馬上就想往東偏院去,但不知怎麼的,小於氏忽然叫了她過去,喚了身邊的厲媽媽盯着,讓她又是行禮又是走路地折騰了一天。初時她還當小於氏這是又生出新花樣來磋磨她,但厲媽媽倒是和顏悅色,還隱隱透露出來是要帶她們姐妹進宮去看蔣梅華,倒讓她有些拿不穩了。
自她在池邊醒來到如今,事情好像已經大不一樣了。前世她深居簡出,只聽說有疫情,卻不知道究竟是在哪個縣,但至少桃華絕對沒有去治疫這是肯定的!如此一來,弄得她稀裡糊塗,根本無所適從。只是桃華雖然變化如此之大,但得聖心倒是一如往昔,所以茫然之中她只能抓住桃華,像藤纏樹似的把希望寄託在她身上。
桃華隨意地點了點頭,跟着前頭的人漫不經心地往前走。蔣杏華又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次三姐姐立了大功,怎麼皇上沒賞姐姐呢?”皇帝到底喜不喜歡桃華,會不會讓她進宮呢?
“皇上自有考量吧。”桃華隨口敷衍,心裡卻在琢磨崔秀婉的死。於大奶奶的話都是胡扯,她可是診過崔秀婉的脈,根本就沒有什麼從小體弱的徵兆,不過就是心裡不想好罷了。這種情況下說個暴斃,她纔不信呢。
若說是瘧症,那更不可能。這樣的傳染病,崔家就是爲了保命也不可能隱瞞不報,以致於一個馬上要做郡王妃的女兒突然身亡的。
想來想去,桃華只能想到一種可能:崔秀婉的私情被發現了!而且,她很可能已經有孕,或者至少是破身,否則,崔家有很多種方法粉飾太平,讓婚禮如期舉行。只有崔秀婉身上出了遮掩不住的事兒,崔家纔會如此不留餘地,讓她直接暴斃。
崔秀婉死了?桃華覺得身上似乎有點冷。是她的父母逼着她死的嗎?崔知府剛剛到京城,崔秀婉就死了,這不可能僅僅是湊巧。
前頭蔣丹華已經領着於姑娘走到了桂花樹下。
這棵桂花樹的位置恰在隔開內院與外院的那道花牆邊上。樹身在外院,有一根枝杈卻伸過了剛剛一人高的花牆,探到了內院裡來。於是蔣家在外院繞着這桂樹建了個小小回廊,正可供男賓們吃酒賞花,而內院的女眷們則可以賞那枝探進來樹枝,那上頭也同樣開滿了金黃色的桂花,甜香瀰漫。
於姑娘家裡只是於家旁枝,父親的官位倒是與蔣鑄差不多,但論家底其實還不如蔣家厚實,因此見了這桂花也覺喜歡,跟蔣丹華商量着要做桂花糖桂花酒什麼的,十分投機。
桃華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蔣杏華說着話,心不在焉地聽着牆外傳來的說笑之聲。在桂花的甜香和秋天清爽的陽光之下,剛纔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慢慢消失,心情也漸漸輕鬆了些。
忽然一陣孩子咯咯的笑聲幾乎就在她頭上響了起來,牆頭上露出兩隻小胖手,似乎要夠一枝桂花,隨聽外頭蔣錫在喊:“柏哥兒快下來,不許這樣無禮。”
隨即一個男人的聲音笑道:“三老爺不必介意,小公子性情活潑大方,甚是難得。”
花牆牆體單薄,聲音傳過來似乎就在眼前。於姑娘嚇了一跳,連忙拉了一下蔣丹華:“我們回去吧。”這聲音聽起來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聲音,只是一牆之隔,她覺得有些不妥。
蔣丹華皺了皺眉。她知道外院是在這裡設席,但蔣柏華的笑聲打擾了她跟於姑娘的說話,讓她很不高興。她本就不喜歡孩子,更何況是二房的孩子,當即也厭惡地朝牆頭瞪了一眼,拉着於姑娘的手走了。
桃華聽見蔣柏華的聲音忍不住笑起來。蔣錫覺得蔣柏華也大一點兒了,應該出去見見人,不好總在後宅與婦人爲伍,所以今日將他也帶到前院去。沒想到這小傢伙不但不怕生,還不知纏着誰來把他舉高去摘桂花,真是活泛。聽這說話的人是個陌生的聲音,想來是今日來的客人了。
她正想站住腳再看看,蔣杏華卻一把拉住了她,拼命將她往來路上拉:“三姐姐,快走!”
桃華只覺得她的手像冰塊似的,而且力氣大得出奇,竟身不由己地被她拉着,幾步就轉過了牆角。蔣蓮華本來就不想出來賞什麼桂花,見狀自然也跟着走了。
於是這一下子,桂樹蔭下面就只剩下了蔣燕華。她猶豫着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去看牆頭。恰好蔣柏華的小胖臉露了出來,一眼看見她,就搖着小手叫道:“姐姐!”很得意地衝她舉起一枝桂花。
蔣燕華也仰臉衝他一笑,剛要說話,旁邊就又冒出一個腦袋來,劉之敬兩手託着蔣柏華,笑吟吟地道:“還要哪一枝?”說完才彷彿剛看見蔣燕華似的,輕咳了一聲,低聲道,“抱歉。”
蔣燕華心裡砰砰亂跳,微微低頭道:“無妨。是舍弟頑皮。”說罷臉上已經紅了一片,轉頭連忙走了。
劉之敬替蔣柏華又掐了一小枝桂花,望着蔣燕華窈窕的背影,低聲問蔣柏華:“這是你哪個姐姐?”
蔣柏華挺挺小胸膛:“我的姐姐!”自打來了京城,他發現姐姐突然增加了許多,都有點分不清楚了。於是他自動把自己原來的兩個姐姐劃分爲“我的姐姐”,而其餘的姐姐們則統稱“姐姐”。
劉之敬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爲保險起見,看看後頭蔣錫正被人圍着說話未曾注意他,便又問道:“是你爹爹生的姐姐嗎?”
蔣柏華還真不知道蔣燕華不是蔣錫的女兒。一則他年紀小也不大懂這個,二則在他出生之前蔣燕華就改了姓,又不會有人特意跟他說這個,因此在他看來,兩個姐姐是一樣的,只不過他跟大姐姐更親罷了。聽了劉之敬的話便點點小腦袋,還補充道:“柏哥兒也是爹爹生的。”
劉之敬聽他這麼一說,頓時放下了心。他打聽過蔣家三房,但他不過是個窮翰林,手下又沒有養什麼專門的探子,所謂的打聽,最多不過是讓家裡下人跟蔣家下人結交一下罷了。
但偏偏蔣府的下人對蔣燕華的身世諱莫如深,蓋因都知道上至老太爺下至大夫人都不願意有人提起這個其實不該姓蔣的女孩兒,而曹氏與蔣燕華又不怎麼出門,因此劉家下人竟不知道,蔣錫還有一個繼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