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侯的生辰宴並沒如期舉行,因爲京城又出事了,而且事情一直牽連到內宮,連皇帝太后都連綴上了,靖海侯哪還敢辦什麼生辰宴呢?
五月可能註定是個熱鬧的月份,端午節的安郡王被罰抄書事件尚未完全冷卻,就又有一件事鬧了出來,無巧不巧的,還與安郡王有關——爲他建造的郡王府被查出來偷工減料以次充好,原宗人府撥出來的十萬兩銀子,按已經翻建的那一半來看,全部完工之後應該也花不了五萬兩,那麼剩下的那五萬兩會去哪裡呢?答案顯而易見:貪污!
管這事兒的是宗人府,可貪污的人卻不只是宗人府的人。安郡王本人不知人間疾苦,連藥材真假都分不出來,可是定北侯府新送來的賬房卻是個識貨的精明人,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弄的,列出來的證據條理分明,貪污的數目任誰也抵賴不過去。
這把火首先是燒在宗人府頭上的,因爲監工是他們派去的。之後燒到了工部,因爲負責翻修的太監從工部賤價買了些已經在帳上列爲損耗的東西,拿來糊弄郡王府。
這就有趣了。既然已經列爲損耗,那就是沒有了,又如何能送到郡王府去呢?於是工部也查。
所謂順藤摸瓜,有時候一根藤摸下去,能牽蘿蔔帶泥地拖出一大串來,這件案子就是如此。宗人府派來的太監貪錢,那麼別的太監貪不貪呢?
自然是貪的。太監是身殘之人,人生的樂趣大概也就只剩下錢和權了。尤其是那些在宮內得勢的太監,他們不但在宮內有錢可收,在宮外更買房置地,有些甚至連老婆和假兒子都有。若只是置產還好說,還有人的親戚借了權勢欺男霸女,甚至逼出了人命來!
五月的後半個月,以及整個六月,京城都在查查查。誰都知道今上是個崇尚儉樸的人,除了供奉太后格外豐厚之外,後宮嬪妃都是要跟着節儉的,沒想到主子節儉了,奴婢倒在忙着發財,皇帝豈能容忍呢?
“你乾的好事!”壽仙宮裡,太后用力把一個杯子扔出去,正砸在黃公公頭上。
黃公公直挺挺地跪着,躲也不敢躲:“奴婢死罪,奴婢死罪。”
太后狠狠地喘了口氣:“真該把你也砍了!”
這次的貪污事件,朝廷中的官員處置得還輕些,畢竟那是有功名的官員,按貪污多少或降級或免職,因銀錢數目還沒有大到驚人的程度,最多也就是罰沒家產以抵贓銀,掉腦袋的還沒有。
然而內監卻是天子家奴,與官員是沒法比的。奴婢貪主子的家財,打死沒商量!哪怕你賠出兩三倍的錢來都沒用,蓋因你一個奴婢本不該有私財,所得的一切都是主人家給的。
宮裡真有權勢的太監並不多,壽仙宮太后身邊的黃公公,鳳儀宮皇后身邊的李公公,還有皇帝身邊的兩個大太監蘇公公與趙公公,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在宮外有家有業,還有親戚橫行霸道。
“你,你怎麼就做出這種事來!”黃公公看中了一處墳地,原是某家人的田地,父母都埋在其中,據說風水極好。那家人自然不肯賣,卻被誣所開的小酒鋪賣的酒喝死了人,最終男人家死於獄中,女人上了吊,墳地自然是歸了黃公公,連原來的墳也被掘了。
“做也罷了,還留下證據——”太后氣得手都在抖,眼前都有些發黑。
黃公公嚇得顧不上磕頭,忙跪爬上來扶住太后:“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彆氣壞了身子啊!”
占人墳地,掘人墳墓,這簡直太令人髮指了。就算是官員幹出這樣事來恐怕都保不住,何況是個太監呢。只是黃公公沒有死,因爲皇帝示意,把這個罪名安到了在他身邊伺候的蘇太監頭上,把黃公公開脫出來了,甚至連他名下最大的產業都分給了趙公公,剩給他的就是一處小宅子,夠不上大罪。
蘇太監已經被公開砍頭,趙太監本來罪沒這麼重,卻被皇帝堅持一併處置了。皇帝還因此自責:“朕疏於御下,以致殘民,朕之過也。”而對有些人對黃公公的質疑則堅定地表示,“母后素來寬仁,身邊斷不會用出此等奴婢。”
如此一來,皇帝名聲大損,而太后卻保住了臉面。黃公公則保住了性命,雖然他的財產被充公了十之八-九。當然,蘇趙二位的財產也都抄沒,而皇后身邊的李公公則是更精明一些,他沒有太多仗勢欺民的事兒,又利索地把家產都獻了出來,皇帝顧及皇后的臉面,也輕輕放過了他。
太后揉了揉眼睛,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花。黃公公眼巴巴看着她:“太后保重,太后保重呀!太后若損傷鳳體,奴婢百死莫贖!”
心腹宮女青玉端了茶來,太后喝了幾口,這才慢慢緩過來:“你真是把我的臉面都丟光了!”雖然對外黃公公是沒大罪,可這宮裡誰不知道呢?就算太后坐在壽仙宮裡還能假裝不知,黃公公自己可還能有臉替太后到處去傳話嗎?這再過幾個月就太后的聖壽節了,這時候鬧成這樣,太后都覺得沒臉見那些外命婦們。
黃公公不敢說話,看太后臉色平靜了些,才小心翼翼地道:“幸好皇上看在太后娘娘的份上,給奴婢留了臉……”
太后揉着額頭,悶悶地道:“是啊,幸好皇帝孝順我……”可是如此一來,皇帝身邊的兩個大太監就全完蛋了,那兩個,可是她安排給皇帝的。都正是三十多歲,正頂用的時候,如今一下子死了,她一時根本找不出來合適的人頂替。壽仙宮的內監,除了黃公公之外資歷都淺,就是給了皇帝,也當不得大太監的位置。
青玉看太后難受地眯着眼睛,忙輕聲道:“娘娘,是不是用一服藥?”
太后的眉毛頓時皺得更緊了,勉強睜開眼睛看了一會兒,還是道:“把藥端來罷。”
這說的還是治眼睛的藥。前一陣子太后用着藥效果不錯,可自打太監貪污這事兒鬧出來,太后的眼疾也重了。太醫來診過脈,說是肝火上炎,藥還要吃,因此小宮女們早就備下了,聽了這話便忙跑去端來。
太后帶着厭惡的神色看着那碗褐色的藥湯,半天皺着眉頭一口氣嚥了下去。可是沒過多久,她忽然往前一傾身子,哇地一聲剛喝下去的湯藥嘩地全吐了出來,正吐了黃公公一頭一臉。
壽仙宮忙着傳太醫的時候,皇帝正在明光殿裡批奏摺。新升上來的杜太監站在他身邊,低聲說着後宮的消息:“……皇后娘娘說,陸寶林咳嗽不止,服藥不效,恐是女兒癆,須得從羣香殿挪出來,免得連王充媛也過了病氣。原是要直接挪進冷宮的,後來改了主意,挪到聽雨居去了。”
皇帝冷笑了一聲:“她竟也知道臉面了。”身邊的大太監險些也被處置掉,皇帝給皇后留了臉面,才換來了陸盈沒有進冷宮。
杜太監躬身站着,低聲道:“去給陸寶林診脈的幾個太醫,開的都是癆病方子,或許——”或許陸寶林真的是肺癆呢?如果那樣,皇帝可不能再去看她了。
“這些太醫有幾個管用的!”皇帝有些焦躁。到了今時今日,他終於可以痛快一點地說出自己的心裡話了,“再換個太醫過去!”
杜太監腰彎得更低:“前頭這幾個,都是太醫院裡長於內症的太醫,若再換,就怕要驚動到院判了。”宮裡嬪妃能用的太醫也是有分級的,如陸寶林這等低位妃嬪,也就只能用用普通太醫,如院使、院判這些太醫院的正副頭領,素來是隻伺候皇帝皇后以及太后的,平常連袁淑妃都不敢隨意喚他們來請脈。若是陸寶林用了,別的不說,皇后立刻就可以給她扣一個張狂逾越的罪名。
皇帝擡手想拍一下几案,手才提起來,又緩緩放了下去。他自幼在太后面前就被教着各種各樣的規矩,到登基之後,更是刻意收斂。到如今足足十年,謹慎二字已經在這日日夜夜之中深入骨髓,即使如今可以放鬆些了,仍舊下意識地不會忘形。
“皇上,依奴婢的愚見,不如想辦法從宮外召個懂醫術的來給陸寶林診一診脈。”
這個建議很好,然而操作起來十分困難。後宮是妃嬪所居,太醫院的太醫們入宮請個平安脈尚有手續,若妃嬪們臨時請太醫更是需要上檔存記,想從宮外悄悄弄個人進宮,幾乎是不可能的。
“如何想辦法?”皇帝苦笑了一下。現在只是除掉了身邊幾個眼線,離着他能事事做主的時候還早着呢,難道說他又得眼睜睜看着一個無辜女子離他而去嗎?
“把那盒高麗蔘給陸寶林悄悄送一支去,另外,也去敲打一下太醫院,叫他們用心給陸寶林治病!”一國之君,現在也只能做做這個了。
宮裡沒有什麼事是能夠真正瞞過所有人的,玉卉閣離聽雨居不遠,杜太監去了聽雨居的事,玉卉閣是第一個知道的。
“娘娘別急。”檀香看蔣梅華坐在鏡子前面端詳自己,以爲她因皇帝關切聽雨居而難過,“皇上也沒有去聽雨居呢。再說,陸寶林得的怕是女兒癆,皇上多照顧着她點,也是……”得了癆病的人怕是沒有多少活頭了,就照顧一些又能怎麼樣呢?
“你以爲我是在嫉妒陸寶林?”蔣梅華彷彿大夢初醒一般,對着鏡子里人自嘲地一笑。銅鏡新磨,能清楚地看見裡面那個女子,雖比前些日子苗條了些,可還遠不到最初時梅花般的骨瘦神清,“我這樣子,還能嫉妒誰呢?”
沉香柔聲道:“娘娘怎說這樣喪氣的話?娘娘自用了這藥,奴婢們眼瞧着娘娘氣色就好了許多,老太爺送進來的信不是說了,娘娘照着信上說的那個——鍛鍊,體形自然會纖瘦下去的。”
蔣梅華沮喪地搖了搖頭。她是纏過足的。
纏足,其實不完全是後世所譴責的那種硬生生折斷腳趾骨,甚至還要讓它爛上一爛,以求骨肉瘦削的殘忍方法。那種方法一般用於半路出家的女子,腳已經長大,硬要讓它看起來小,遂不得不血淋淋。
如今一般的講究人家,乃是自女孩子四五歲起便時時用布將腳裹起,以使其不要恣意生長,儘量長得纖如月鉤。這種纏足法沒有那麼痛苦,但畢竟也是阻礙了雙足的自由生長,雖能走路,卻終究是及不上一雙天足那麼健康。
蔣梅華自幼喜靜不喜動,那時一雙新月蓮鉤,盈盈細步,自然美觀。可現在讓她鍛鍊,每日在院子裡走半個時辰都是困難之極。不要說像信中所說一息至少走兩步的速度,便是慢慢地走,一天下來雙腳也疲憊疼痛,連小腿都要酸脹難耐,她受不了。
“娘娘慢些走也可以的呀。”檀香忙道,“奴婢瞧着,娘娘現在這樣也瘦了好些的。”
蔣梅華還是搖頭。檀香識不了幾個字,並沒有仔細看過那信,信中寫得明白,這所謂的“鍛鍊”,必得達到信中所寫的要求,纔能有極好的效果。這道理她懂得,就如用藥一般,若藥量不夠,藥效便不佳。她這樣“偷工減料”的鍛鍊,固然還是有效的,卻永遠不能達到自己所希望的目標。更何況,就算最後能達到,那需要多久?不要說三年五年,就是半年,也怕皇帝不知將她忘到哪裡去了。
沉香扯了一下檀香,將她打發出去熬藥了,自己關了房門,小聲道:“娘娘,還是得讓夫人帶三姑娘入宮纔好。”
蔣梅華略有些煩躁:“我何嘗不想?可祖父就是不肯!”她已經託人傳話出去,示意小於氏再帶桃華入宮,可被蔣老太爺擋下來了。
因爲金櫻子膏的事,太后不但派人去申斥了承恩伯府的姬妾,還叫人傳話給於閣老,叫他約束着于思睿,不許再肆無忌憚地去花柳叢中廝混。因此這段時間,于思睿也老實了許多。再趕上太后因爲黃太監的事心情正差,他不敢這個時候撩虎鬚,居然都不怎麼出門了。
既然如此,桃華當然不想再進宮了。蔣老太爺雖然覺得略有些不太穩妥,但看桃華十分反感進宮的樣子,也就替她擋了。任由小於氏乾着急,各種理由都想了出來,只是沒用。
“這,如今可是機會……”沉香有點着急,“鍾秀宮那邊,可是已經召家裡人進宮一回了。”
鍾秀宮指的是袁淑妃,袁夫人前幾日又帶了一個本家姑娘進宮,說是妹妹們想念姐姐,其實爲的什麼大家還不是心知肚明。
蔣梅華不由得焦躁起來:“我豈不知道這是機會!可祖父不肯又能怎樣?”皇后因爲身邊大太監的事也被打了臉,這些日子都不大好意思在嬪妃們面前作威作福了。且太后身子不適,她既是兒媳又是內侄女兒,正要去侍疾。
沉香想了一想,低聲道:“奴婢倒覺得,或許有個法子能讓三姑娘自己要來。”她擡手指了指聽雨居的方向,“上回三姑娘進宮,曾經向奴婢打聽過陸寶林的消息。她說是在無錫的舊識,可奴婢看,若僅僅是相識,不會如此。”
蔣梅華眼睛一亮:“你是說,告訴三妹妹,陸寶林病重?”
“三姑娘會診脈,若知道這消息,定然想進宮來看陸寶林的。”
“這個主意不錯。”蔣梅華喃喃道,“三妹妹懂醫術,若是她能求着祖父治好陸寶林的病,我在皇上面前也算是立了一功。”
比起讓姐妹得寵來穩固自己的位置,自然不如自己在皇帝心裡留下位置的好,哪怕不是寵愛。
“陸盈得了女兒癆?”桃華吃驚地看着荷素,“你說的是真的?”
“奴婢怎麼敢哄騙三姑娘。”荷素規規矩矩地站着,“是宮裡婕妤娘娘遞出來的消息。陸寶林如今已經從羣香殿偏殿挪去聽雨居了,就是怕病氣過了於昭容和大公主。婕妤娘娘離聽雨居近,因聽說三姑娘跟陸寶林是舊識,打發沉香去看了陸寶林。陸寶林咳得撕心裂肺的,聽說婕妤娘娘是三姑娘的姐姐,還說,還說讓三姑娘不要惦記她……”
桃華呼地站了起來:“大伯母前幾日不是說要進宮嗎?”
“原是預備要進宮的……”荷素垂下眼睛,“因老太爺不喜歡,又放下了。”
“我現在就去見大伯母!”
荷素擡起眼睛看了看桃華:“三姑娘,癆病怕是要過人的……”
“我會仔細。”桃華擡腳就走,纔到門口,桔梗兒就跑了來,“姑娘,五太太帶着表姑娘來了,哭哭啼啼的,看着怪狼狽的。”
“五太太?”桃華這會兒可顧不上她們,“讓白果瞧着點,等我從大伯母院子裡回來再說。看好了柏哥兒,別嚇着他。”蔣柏華從上次在興教寺裡被于思睿嚇了一回之後,雖然沒生病,膽子卻變小了,聽見有人哭喊叫喚的聲音就會害怕,桃華沒辦法,也只能慢慢哄着他,希望等他再大一點兒會把這件事忘記。
桔梗兒在讀書識字上笨,於這些事上卻細心,聽見曹五太太的哭聲,早就把蔣柏華哄到房裡去玩識字卡片了。這會兒得了桃華的話便退出去,順道在曹氏窗下走過,只聽裡頭曹五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妹妹,這回你可一定要救救你哥哥!”
此次貪污事件數額並不驚人,不過幾萬兩銀子,但因此而掀起的風波卻範圍極廣,尚寶司也被波及了。
尚寶司管着宮內御寶,什麼璽、印、符、牌,全由他們經手,以及使用這些御寶的事務及活動,他們也都能插一手,算得上是個有油水的地方。既然有油水,豈有不貪的?尚寶司的正卿和少卿本來不和,藉此機會相互傾軋,曹五的頂頭上司就被踢了下來,連同他這個狗腿也不曾倖免,一併下了獄。
說起來曹五也不算什麼大罪,他分的那點銀子算是九牛一毛,只要把銀子賠出來,再給主管本案的官員打點一二,也就無事了。偏偏曹五太太沒錢。
曹五自進京之後,的確撈到一些好處,然而他要拿錢來給上司送禮,曹五太太又要往靖海侯府裡去孝敬太夫人並打賞下人,一家子還想要好吃好穿,哪裡攢得下銀子來呢?
自上回那玉雕水仙的事被揭破之後,曹五太太再登門,靖海侯夫人就以身子不適的藉口拒見了。這次再求上靖海侯府去,靖海侯夫人索性將她們母女攔在了門外,遣人明白地告訴她們:靖海侯府絕不包庇違法之人,叫她們趕緊去賠銀子。可曹五太太手裡連五百兩銀子都湊不起來,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又來求曹氏了。
“妹妹呀,嫂子我有千般萬般的不是,你哥哥對你卻是一片真心。”曹五太太拿帕子掩了臉大放悲聲,這倒不是假哭,想到男人若出了事,一家子都要完蛋,她是真哭得撕心裂肺了,“如今上頭說,交上兩千兩你哥哥就沒事,可我手裡——把衣裳首飾都當了,拼拼湊湊也只有五百兩……妹妹,你若不幫忙,你哥哥怕就得流放了!流放呀,西北一流三千里,那地方可是人呆的麼?你哥哥那身子,怕是用不了一年就死在西北了呀!”
曹氏雖恨曹五太太,卻還是關心兄長的,聞言不由嚇得呆了:“流放?怎麼就,就流放了呢?”
曹五太太暗恨小姑糊塗,聽話都聽不到重點,怎麼就流放的有什麼可問的,不就是因爲貪了錢嗎?
“妹妹,現在要緊的是籌銀子救你哥哥出來,我昨日去看過,他人都瘦了一圈了。那獄裡頭又髒又臭又有耗子臭蟲,再耽擱些日子,只怕不用流放他就受不了了!”
曹氏手足無措:“兩千兩!怎會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