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後.庭.花-我則道》王實甫.元曲
我則道拂花箋打稿兒,
原來他染霜毫不構思。
先寫下幾句寒溫序,
後題着五言八句詩。
完盛知道闖下了大禍,一時弄得自己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來安慰如煙纔好,只有不停地打拱作揖,嘴上重複道:“姐姐呀,不要怪罪小生了!你也知道,我一向嘴笨的。”
“你哪是嘴笨,你是有錢人,我窮丫頭怎敢怪你?”
“姐姐啊,千不是,萬不是,都是小生的不是,小生給你賠罪了。”說罷,完盛又是一揖到地。
如煙卻只管哭,也不理他。
完盛想,這可怎麼辦?開罪了柳如煙,不就等於是得罪了我家師妹?更爲嚴重的是,今後和師妹沒了往來的渠道,豈非徹底完蛋了?
冥思苦想:對了,用苦肉計。便道,“完哲篤啊完哲篤,你這個窮酸,有幾個臭錢,竟敢在我家姐姐面前賣弄,侮辱了我家姐姐,得罪了我家姐姐。你這個窮酸,該當何罪!”一邊說,一邊用拳頭在自己的額頭上亂敲。
如煙看了,是又好氣又好笑,心想:該!誰讓你胡言亂語用錢來糟蹋我的!
其實,如煙也不是真心生氣,只是想逗逗他。對於癡心而又傻傻的男人,女孩子都想玩耍他。如煙想:嗨!他也是個被欺侮的主兒。算了,不玩他了,原諒他吧!隨即破涕而笑,喊了句,“算了,算了。”
完盛一聽如煙開了口,有門!不過還要擴大戰果,又道:“如煙姐姐,你不要勸我,我要打死這個膽大妄爲、得罪姐姐的窮酸。”說着又是一陣拳頭。
“好啦~,你要打到什麼時候呀?”
“一直打到姐姐饒恕了。”
“我饒恕你了!”
完盛忙說道:“多謝姐姐不罪之恩。”
“行了,我回去了。”
完盛跟在如煙後頭問:“姐姐已經不氣惱了,小生拜託之事,姐姐還沒有答應呢。”
“什麼事?”
“就是,捎書信的事啊。”
“不是早就對你說過了麼,盼盼姐見了書信會生氣的。”
完盛說道:“姐姐呀,你儘管放心!你盼盼見了我的書信,不但不會生氣,還會謝謝你哩。再說,她生氣不生氣是她的事,帶不帶書信是姐姐的事。你就可憐可憐我吧,小生獨身飄泊,無依無靠……”說着又是一揖,“如煙姐姐,發發慈悲吧!”
如煙感慨道:“男人啊!爲何都如此可憐?”她扶起了完勝,“好了,好了!寫吧,我給你送去就是。”
完盛聽了,轉愁爲喜,“多謝姐姐成全。”
“謝字少說,要記住,下回說話要留點兒神!”說罷,便替他研起墨來。
完盛拿起筆來,蘸飽了墨汁,在鋪好的信箋上開始書寫起來。
“相公,要小心!盼盼姐是個才女,才女都矯情,愛摳字眼,稍有片言隻字不妥,將會前功盡棄。”
完盛很自負地說:“如煙姐姐,請放心!這封書信,比明年春闈的考卷還重要呢,我哪有不用心之理?!”
只見完盛奮筆疾書,文不加點,一揮而就。
如煙在旁邊看了,心裡十分欽佩他的才學。雖然如煙也有文采,但總以爲寫書信是件很難的事,把信箋鋪好,還要打草稿,很是費功夫。現在看人家完相公寫信,提筆就來,好像是現成的東西,一下子就寫成了。
在書信的最後,完盛還寫了一首名曰《相思》的五言詩。
【二】《後.庭.花-不移時》王實甫.元曲
不移時,把花箋錦字,
疊做同心方勝兒。
忒聰明,忒敬思,
忒風流,忒浪子。
雖然是假意兒,小可的難到此。
柳如煙看完書信,覺得寫的很好。他先寫下幾句問候的客套話,再寫了思慕情意,最後題了那八句五言詩,把自己的深情厚意全都寫在詩裡。
完盛用宣紙把書信沾幹,好像怕如煙看見似的,迅速把花箋折起來。
如煙笑問:“你慌什麼?還怕看?我識字不多的。”
“不怕看,不怕看。”完盛把書信疊成一個“同心方勝”[1],放到信封裡,再在信封的封口處,一頭寫個“鴛”字,另一頭寫個“鴦”字。完盛寫這兩個字,含有深意,不知虞美盼看了以後,如何理解。
如煙在旁邊看着完盛的這些小動作,心裡不住地讚歎:完盛這個蒙古大男人,心真夠細的,也太會討女孩兒家歡心了。雖然這些都是虛浮的小溫存,可換了別人就是做不來。
完盛把信封好,交給瞭如煙,說:“如煙姐姐,拜託你了,你也要留神些。”
柳如煙接過了信箋,說道:“放心吧,我既然答應了你,一定會爲你辦好的。我會說,‘夜裡彈琴的那個人叫我帶來的信。’”說罷,如煙把書信藏在衣袖裡,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回去。
她走花巷,繞回廊,儘量避開人多的地方。因爲這次是私探,又帶了如此重要的信件,能不被別的丫環或僕婦們看到最好,免掉不必要的麻煩。
一路上,如煙自己想想也覺得好笑,我究竟圖個啥?
那書呆子拿錢來侮辱我,雖說是無心的,但終究有點不愉快。盼盼姐呢,想那完相公想得要命,還要假裝正經,動不動拿出大家閨秀的矜持來埋汰我。而我自己,又好像做了小偷,提心吊膽地爲他倆做事,還怕老夫人知道了訓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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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同心方勝
兩個連接在一起的菱形結。多以表示男女愛情。勝,原爲女子頭上菱形飾物,以金箔﹑絲絨或絹帛剪制而成。
《醒世恆言.陸五漢硬留合色鞋》:“張藎袖中摸出一條紅綾汗巾,結個同心方勝,團做一塊,望上擲來。那女子雙手來接,恰好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