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音聽了他的話,心中一陣悲涼,原來他真的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不過這樣的結局也是好的,起碼自己不會再胡思亂想了。無意中對上皇甫夜的目光,卻發現那個目光中有譏諷,有嘲笑,好像是在說,看吧,你個自作多情的大傻瓜,人家對你根本就沒有意思。好像聽到了這個聲音,她痛苦地低下了頭。
“你真的只是爲了道長嗎?我記得你剛纔也說過,你想贖罪,甚至想讓我殺了你。怎麼,現在又不想了?”皇甫夜故意嘲諷地說道。
“救人,要力所能及。如果我覺得這件事不可能,或者要讓我也賠上性命,我也不一定會去做。你們和我無親無故,我犯不着如此捨生取義。再說了,如果我想通知你們,完全可以不出現,扔上一張紙條就行了。至於你們信不信、走不走,與我無關。”
“如果我們沒有逃出去,你難道不會內疚嗎?”
“有什麼可內疚的,我已經盡力了。就算是現在,如果不是義父剛纔說出那樣的話,我現在馬上就會帶他走,兩個人和四個人,哪個更容易出去,你應該清楚;但他一定要和你們在一起,我也只能奉陪到底。”
“如果這樣說的話,我是可以相信你的。”
“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信不信隨便你的。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如果遇到曹生明的人,我只能保護我義父,你們兩個人,好自爲之吧。”付瑞海說完,坐在終悔道人身邊,檢查他的傷口。
皇甫夜聽他這麼一說,也就放了心,雖然不知道付瑞海說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付瑞海對陳雪音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但只要他不再靠近陳雪音,自己也不會對他怎麼樣:“你放心,那些人我們可以自己對付,用不着你幫忙,只要你不要臨陣倒戈就行了。”說完,看了一眼付瑞海。
付瑞海本不想理會,但還是回過頭問了一句:“我現在說什麼你也不一定會相信,到時候你可以看我的行動,看我是不是真心幫忙。我現在想知道的是我們怎麼樣才能離開這裡,我覺得你應該會有辦法。”
事到如今,皇甫夜只好點點頭:“不錯,我確實有辦法,可以帶你們離開這裡,甚至可以避開他們,直接出城。”
這最後一句話讓其他三個人非常吃驚,互相看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樣的表情似乎早就在皇甫夜的意料之中,他笑了笑,接着說:“不用吃驚,我真的可以說到做到,而且絕不會讓他們發現。不知道你們進來的時候注意沒有,隔壁也是一間暗室,和這裡一樣,只不過那裡面有一條密道,通過那條密道,就可以直接到達城門口。當初我父親選擇這裡的房子就是爲了這個原因。”最後一句話,皇甫夜是看着陳雪音說的,好像就是給她一個人說的。
“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現在才說?”付瑞海沒好氣地說道。如果早點說的話,他們也許已經離開了。
“這麼重要的事情我怎麼可以隨便說出來,不是絕對信任的人我根本就不會說。”皇甫夜只是看着陳雪音,說道,“再說了,就算我現在告訴你們,我們也不可能馬上離開。”
“爲什麼?”
“很簡單,你能保證城門口沒有曹生明的人嗎?”皇甫夜說着搖搖頭,“不能,我也不能。所以我不想冒險。我已經想好了,等到天黑我們再走,這樣也許可以順利出城,你們覺得怎麼樣?”
陳雪音雖然覺得這個辦法有點冒險,可也不得不這樣做,要不然不知道還會在這裡呆多久。但她並沒有馬上答應,只是擡頭看看對面的終悔道人,問道:“道長,你覺得呢?”
終悔道人想也沒想,就點頭說道:“如果可以避開鋒芒,那是最好。晚上他們也看不清,是我們離開的最佳時機,我沒什麼意見,就按皇甫公子說的做吧。”
“皇甫夜,我義父相信你,我也只能相信你,希望你不要給我耍什麼花招。”付瑞海沒好氣地警告道。
“事到如今,你們還覺得我會害了你們嗎?”皇甫夜皺了皺眉頭,冷冷地說道,“我既然已經相信你們說的話,那就說明我已經確認曹生明纔是我的殺父仇人,我是個明白人,分得清是非黑白。就算你們不相信我,也應該相信雪音吧。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陳雪音,哪怕讓我去死,我也不會拿她的性命開玩笑。”
陳雪音聽了他的話,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想了想,也說道:“是啊,付公子,你就相信他一回吧,他不會害我們的。”
陳雪音都這麼說了,付瑞海還能說什麼,點點頭,道:“好吧,我就信你一次,今天晚上,你必須帶我們離開這裡。”
“好。”皇甫夜爽快地答應道。
付瑞海轉頭看看終悔道人,見他好像沒什麼要說的了,自己也就不說什麼了。反正現在時間還早,索性閉上眼睛,先休息一會,誰知道今天晚上會遇到什麼情況,還是提前養精蓄銳,應付晚上可能遇到的各種事情。
陳雪音也知道現在時間太早,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看到付瑞海好像睡覺了,便覺得無趣,對着皇甫夜,又是無話可說,於是把頭轉到一邊,輕輕地嘆氣。忽然感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回頭看去,正是皇甫夜。
皇甫夜也看着她,溫柔地說道:“好好地睡一覺吧,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情不自禁地,陳雪音輕輕地點點頭,在心裡,漸漸地對這個男人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但絕對和付瑞海不一樣,或許只是一種下意識的依賴,而不是那種所謂的愛。
兩個人的這一幕剛好讓無意間睜開眼睛的付瑞海看見了,不知道爲什麼,此刻他的心裡酸酸的,不是滋味。但他還是安慰自己,人家兩個人本來就是未婚夫妻,卿卿我我當然應該,自
己有什麼資格評說。爲了不讓自己難過,付瑞海再次閉上了眼睛,還故意把頭扭到一邊,眼不見爲淨,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院子外面的樹林裡,曹若燕一邊想着付瑞海的事情,一邊慢慢地往前走。付瑞海既然已經來了,自己就不可能對陳雪音他們下手了,不僅如此,還要想辦法讓他們離開。否則如果讓父親發現付瑞海和他們關係非同一般,肯定饒不了他,等待他的,就是死路一條,除非他決定有去無回、一走了之,那自己怎麼辦?曹若燕有個預感,付瑞海不會扔下自己不管的,他是放不下自己的,所以他一定會回來,可她又不願意看到他死在父親手裡。付瑞海啊付瑞海,你真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你這是逼着我幫他們。可是一個父親容易應付,那歐陽元怎麼辦,他可不是省油的燈,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打發的,何況他還發現了你的秘密,這讓我怎麼辦啊?不知所措之間,忽然聽到前面不遠處傳來父親憤怒的聲音------
“什麼,還沒有找到?那還不趕快去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們給我找出來。”
曹若燕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來事情的嚴重,心中一緊,趕快走了過去,恭敬地喊了一聲:“父親。”
曹生明聽到她的聲音,轉過頭來看着她,聲音也柔和下來了:“怎麼樣,還沒找到,歐陽元呢?”
曹若燕搖搖頭:“該找的地方我們已經找過了,還是沒有發現他們任何蹤跡,歐陽大人還在繼續尋找。”
“你說他們會躲在哪裡?”曹生明再次問了一句,見曹若燕沒有回答,又繼續道,“早知道就該聽我的話,早點進去,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爹爹,是女兒考慮的不是,優柔寡斷,錯過了時機,請爹爹責罰。”曹若燕說着,屈下身子,盈盈一拜。
曹生明一看她這樣,也不忍心責備,嘆了口氣,扶起她,說道:“好了,起來吧,別這樣了,我知道你是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大,想要速戰速決。你的心思我可以理解,但你到底是個女子,還是有點心慈手軟,狠不下心來。可這樣會誤了大事的,你知不知道?”
“父親你誤會了,女兒絕不是心慈手軟的人。”曹若燕趕緊辯解道,“女兒只是不想讓爹爹直接面對那個道士,因爲女兒知道,歐陽元不是他的對手,如果真的打起來,後果難以預料。”因爲害怕歐陽元聽見,最後一句話說的非常小聲。
“不是還有一個付瑞海麼,他和歐陽元兩個人,對付那個道士應該沒有問題。”曹生明不以爲然地說道,“哦,對了,付瑞海呢,你不是說他就在這裡嗎,怎麼這麼半天也沒有見到他?”
怕什麼來什麼,曹若燕就怕父親問起付瑞海,可曹生明還是問了。
雖然剛開始的時候,曹若燕做了應付準備,可剛纔突然知道付瑞海已經來到這裡了,而且就是和陳雪音他們在一起,曹若燕感到手足無措,一直在擔心這個,所有計劃已經被打亂了,一切只能重新開始。定了定神,說道:“啓稟父親,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剛纔我也在找他,可還沒有找到。”
“什麼,沒有找到?”曹生明驚訝道。付瑞海到底去哪裡了?是出了意外,還是……他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曹生明在想什麼,曹若燕當然看得出,馬上安慰道:“父親,你不要胡思亂想,師兄他一定沒事的。他是你看着長大的,他一直把你當成親生父親,怎麼可能做出背叛你的事情?而且他的武功那麼好,遇到什麼事都可以化險爲夷的。”
曹生明沒想到女兒居然看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禁有一點羞愧難當,急忙解釋道:“瑞海的爲人我當然非常瞭解,也知道他是不會背叛我的,所以我並沒有懷疑過他。只是此事非同小可,那個胡明武功高強、深不可測,我擔心他一個人應付不來。你就不該讓他提前到這裡,大家一起過來,相互有個照應,碰見胡明,他和歐陽元可以一起禦敵。總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找不到他,萬一他真的出了什麼事,你爹我可是損失一員大將啊。”
“女兒當初也是怕皇甫夜他們突然出現什麼變故,纔想讓師兄提前過來看看,誰知道偏偏遇到這樣的事情,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曹若燕故作委屈地說道。看到父親好像要說什麼,靈機一動,又說道,“雖然現在我們沒有找到他們,不過我相信他們絕對沒有離開那個院子。”曹若燕回頭看看那個院子,肯定地說,“只要我們不離開這裡,再把周圍佈置妥當,就一定可以看到他們的蹤影。”
“那我們要等多久,如果他們一直不出來,總不能在這裡等一輩子吧?”曹生明不滿地說道。
“一直不出來,怎麼可能?”曹若燕不以爲然地說道,“剛纔客廳裡的情況你也看見了,連飯都沒有吃完,顯然是走的匆匆忙忙,沒有來得及的收拾,所以什麼也沒帶。他們躲起來不過是權宜之計,過不了多長時間,他們肯定會出來的。依女兒看,最多不超過三天,不用我們找,他們就會自己出來。你可別忘了,有個人受了傷,不管那個人是不是道士,他都需要包紮換藥。就衝這一點,他們也是熬不了多久的。”
“萬一他們利用別的通道逃出去了,怎麼辦?”曹生明擔心地問道。
“這個問題女兒還真的沒有想過,不過這周圍一里之內都是我們的人,就算有什麼秘密通道,也應該在我們的控制範圍之內。”曹若燕非常自信地說道,“父親的話倒也提醒了我一點,你看這個地方距離城門口非常近,如果真的有什麼通道可以出去,我們就可能不會知道,甚至讓他們逃脫了。所以我建議父親在城門口安排人手,以防萬一。”
曹生明想了想,覺得非常有道理,認真地點了點頭:“好,我馬上去安排。”說着,就匆匆地準備離開了。
曹若燕終於把父親打發走了,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卻見父親走了幾步又停下來了,擡頭看着前面。她也趕快往前看,卻見歐陽元急匆匆地朝這裡走來。不禁皺起了眉頭,他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是不是又發現什麼了?
歐陽元來到二人面前,行了個禮:“見過曹大人、曹小姐。”
“歐陽大人不必多禮。大人剛纔在那裡看了那麼久,不知道有沒有發現?”曹生明急切地問道。
歐陽元回頭看了看曹若燕,見她沒什麼反應,以爲她是默許,便說道:“我和其他人一樣,也沒有發現這些人的蹤跡。”看到曹生明失望的表情,歐陽元不以爲意地笑了笑,接着說道,“不過我剛纔在客廳裡發現了一個重要秘密,就是餐桌上的那壺酒里根本就沒有毒藥。”
“什麼?”曹若燕和曹生明皆是大驚,尤其是曹若燕。她總覺得陳雪音他們的突然消失是因爲付瑞海的出現,卻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件事,難道皇甫夜早就知道事情真相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故意給自己演戲?那他演的可夠像的,居然把自己都給矇騙的。曹若燕心中氣憤,腦子裡一片眩暈,禁不住踉蹌地後退幾步,卻被人在後面扶住。擡頭一看,是歐陽元。
“你沒事吧?”歐陽元關心似地問了一句,嘴角掛着若有似無的笑容。
曹若燕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仔細去看歐陽元,發現他的眼睛裡藏着譏諷、嘲弄、瞭然,歐陽元是知道事情真相的,那麼現在就是在看她的笑話,曹若燕不允許如此,可又不得不面對現實。不想理會歐陽元,甩開他的手,走到一邊。看到父親氣憤的臉,曹若燕剛想安慰幾句,卻聽父親首先開口說道---------
“怎麼樣,我早就和你說過,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完全相信皇甫夜,可你就是不相信。現在好了,你給他的東西,他根本就沒用,你以爲你是在利用他,其實呢,他是在利用你,你個糊塗人。”
“曹大人請息怒,我看您是誤會曹小姐了,她是真的說服了皇甫夜,皇甫夜剛開始也是真心誠意地爲我們做事。”歐陽元解釋道,“我來的時候親眼看到皇甫夜把藥下到酒裡,也是因爲看到了這個,我纔敢放心離開的。”
“那怎麼會出現現在這樣的情況?”
歐陽元看了一眼曹若燕,才說道:“我想可能是陳雪音發現皇甫夜神色不對,趁他離開的時候,把哪壺酒倒了,重新換了一壺。皇甫夜是第一次做這種事,自然有點緊張,他出來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這一點。原來我以爲陳雪音不會注意,卻沒想到她也發現了。”
“你不是說你一直在那裡嗎,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沒有發現?”曹生明終於忍不住對歐陽元發起火來。
歐陽元冷哼一聲,說道:“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就憑我一個人,怎麼可能面面俱到。那個道士的武功如何,曹大人應該清楚,我並不是他的對手,如果讓他發現了,我還回得來麼?當初就是考慮到這一點,我纔會同意曹小姐的辦法。曹大人,你選擇這樣做,不也是這方面的考慮麼?”
這句話曹生明不知道如何回答,正在這時,卻聽歐陽元又說道―――
“剛纔我們都看到了,地上有血,有人受了傷,按照位置,應該是那個道士。我覺得這一刀有可能就是皇甫夜下的手,他一定是看到那個道士發現了他的動機,所以纔會這樣做的。而且剛纔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讓皇甫夜突然知道了事情真相。”歐陽元說完,眼睛看着曹若燕,他已經知道事情是怎麼回事了,而且他相信曹若燕大概也是心裡有數。
曹若燕感受到他的目光,總覺得他好像清楚了自己的秘密,輕咳一聲,轉過頭,迴避他的目光。歐陽元對她這個態度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淡淡一笑,也沒有點破。
“若燕也和皇甫夜說過,不要輕易相信他們說的話,那今天怎麼會……”曹生明奇怪,“你剛纔還說他們可能突然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是什麼事?”
“我怎麼知道?”歐陽元苦笑,“我可是和你們一樣,一直呆在這裡的。曹小姐不是說過嗎,不能離他們太近,以免讓他們發現。”
“我也是爲了防止意外。陳雪音和皇甫夜容易對付,那個道士可不好對付,如果讓他提前發現,我們的計劃不就完了嗎?”曹若燕趕緊分辯道。
“我知道,曹小姐也是一片好心。可意外這件事,任何人都難以預料。”歐陽元似笑非笑地說道。
說了半天還是什麼都沒有說清楚,曹生明心裡感到鬱悶,不過他並沒有說出來。想起曹若燕剛纔的建議,便對歐陽元說道:“雖然我們已經把這裡團團包圍,可我還是擔心他們從別的地方離開,這是皇甫凌天的房子,誰知道會有什麼機關。所以我剛纔和若燕商量了一下,準備派人到城門口守候,不知道歐陽大人意下如何?”
歐陽元並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在四周看了一下,又往前看了一下,才點點頭,說道:“是個好主意,可以派幾個人過去。但我覺得不太可能,這麼遠的距離,要修密道可不容易啊。所以我覺得我們防禦的重點最好還是這一塊。這樣吧,那我就不過去了,曹大人你帶幾個人過去稍微佈置一下就行了。”
“好,我馬上就去。”知道歐陽元不打算跟過去,曹生明鬆了一口氣。自從來到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歐陽元佈置,自己根本插不上嘴,現在好不容易有一次機會,豈能放過?曹生明怕歐陽元突然變卦,轉身就要走,突然想到什麼,停下來,回頭對曹若燕說道,“你在這裡等着我,如果歐陽大人又發現了什麼,你就馬上過來告訴我。”說着,向女兒使了使眼色。
曹若燕知道父親是怕歐陽元故意隱瞞,便點了點頭,說道:“父親放心。”曹生明這才安了心,轉身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