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音居然主動把這件事說出來了，皇甫夜覺得奇怪，來之前他以爲自己可能很難問出來，卻沒想到陳雪音主動提出，不由地吃了一驚。她爲什麼問起這個，是那個道士讓她問的嗎，難道他們也沒有得到夜明珠？可是曹若燕說過，夜明珠就在他們身上，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不說話，是不知道這件事嗎？”看他半天不說話，陳雪音故意問了一句，皇甫夜不可能什麼也不知道，就算皇甫凌天不和他說，曹生明爲了利用他，也會告訴他一些事情的。
“哦，不是。”皇甫夜回過神來，“我當然知道這個東西了，可是從來沒有見過，父親把它藏起來，這麼多年，我只是聽他說過，卻沒有見過，更不知道他放在那裡。不過我在驛站的時候，曹生明和我說過，父親的死和夜明珠有關係，那些人是爲了得到夜明珠才殺了我父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曹生明的話我也不敢輕易相信。”
“那我說的話你總該相信了吧，那我告訴你，那些人殺你父親的確是爲了夜明珠。”陳雪音非常認真地告訴他。
“你怎麼會知道？”皇甫夜故意吃驚地問道，“那個夜明珠到底有什麼作用，爲什麼他們要殺了我父親？”
“其實這件事和我們陳家也有關係，因爲這顆夜明珠本來就是我們家的。”看到皇甫夜驚訝的眼神，陳雪音奇怪了，難道他真的不知道麼，還是故意裝出來的？不管怎麼樣，她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他，至於他相不相信，那就要看他自己的了。頓了頓，說道，“我祖父曾經在朝爲官的事情你應該有所耳聞吧，後來他受人排擠，不得已辭官退隱。先皇非常不捨得，但又無法挽留，就把夜明珠賜給了他，據說還告訴了他一個秘密。後來，我們兩家指腹爲婚的時候，爺爺就把它當成信物留在了這裡。父親這次來，不僅是爲了我們的婚事，也是爲了取回夜明珠。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讓別人捷足先登了。”陳雪音說完，重重地嘆了口氣。回頭看着皇甫夜，幽幽地說道，“聽了這個故事，你是不是責怪我，是我們家害了你和你父親。如果沒有我爺爺當初把夜明珠給你們，你們現在也不會家破人亡，你也不用跟着我顛沛流離。”
“如果是那樣，我怎麼可能找到你？”皇甫夜突然問道。
“皇甫夜，你------”
“如果我沒有遇見你，或者我沒有見過你，我聽到了這些話，一定會非常生氣，說不定還會找你們報仇呢。”皇甫夜笑着說道，擡頭看天，“可是老天爺讓我看到了你，你大概不知道吧，我當初是非常不願意這門婚事的，可是我無法反對父親。出事以後，我還慶幸過，如果你們找不到我，這門婚事也就完了。可自從我第一次看見你，我就覺得你是我生命裡的女人，這可能就是一見鍾情吧。所以現在想想，一件事有得必有失，家破人亡，或許是給了我沉重的打擊；可是遇見了你，我又感到了幸運。”
“這麼說，你並不恨我？”陳雪音聽了他的告白，忍不住落下了眼淚，她沒想到皇甫夜如此愛她。有時候想起付瑞海，忽然覺得對不起皇甫夜。
皇甫夜笑了，輕輕地爲她擦去眼淚：“如果我恨你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可我做不到。我原來也聽說過一些事情，有人說是你父親殺了我父親，搶走了夜明珠。我卻一直不肯相信，因爲我覺得我愛的人不可能做這樣的事。”
陳雪音更是感動，這一次主動地靠在他懷裡，沉默了許久，才說道：“我父親怎麼可能對你父親動手呢，我們畢竟是一家人。但那個夜明珠的確是在我們這裡。”
“什麼？”沒想到真的是這樣，皇甫夜感到震驚，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看着陳雪音，緩緩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知道你們家出事之後，我爹非常自責，也病了。我們對這裡不熟悉，只能讓魯大人去尋你們的下落。有一天晚上，我正要睡覺，突然一個人把夜明珠扔了進來，還留下字條，讓我們趕緊離開。父親沒有看到你，說什麼也不願離開，但也清楚夜明珠關係重大，決不能落在別人手裡，就讓我和李叔留下來繼續尋找你，他帶着夜明珠回去妥善保管。沒想到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陳雪音想到父親的死，再次落下了眼淚。“不過夜明珠並沒有旁落他人，父親臨死前把東西交給道長，讓他帶了回來。”
“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誰把夜明珠還給你們的？”皇甫夜迫切地問道。這個人有沒有可能就是殺人兇手，皇甫夜心中判斷。如果是他，爲什麼還要把夜明珠交給陳穆文？難道他還有別的目的？
“當然知道，就是那個道長啊。”陳雪音實話實說。
“是他？”皇甫夜震驚道。如果是他拿到了夜明珠，極有可能是殺害父親的兇手，就說明曹若燕說的是對，那他爲什麼又把東西交給陳穆文，而且留下來幫忙照顧陳雪音？陳穆文憑什麼那麼相信他？皇甫夜的腦子裡浮出了許多問號。
看到皇甫夜緊鎖眉頭的樣子，陳雪音知道他在想什麼，急忙說道：“你可千萬不要誤會，你父親可不是道長所殺……”
“如果不是他殺的，他是怎麼拿到夜明珠的？”皇甫夜不等陳雪音把話說完，就板起臉，質問道。
“他好像也是從一夥賊人那裡奪過來的。”陳雪音不敢把實話告訴他，只能按照終悔道人說的那樣，隨便找個理由。可是她不會撒謊，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
“他是從什麼人那裡搶過來的，那些人現在在哪兒？”皇甫夜急切地問道。他願意相信陳雪音的話，雖然這個話漏洞百出，可是隻要陳雪音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他還是願意重新想想這件事的。
陳雪音倒不知道怎麼說了，沉默了半天，才搖搖頭，說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李叔和我爹可能都知道，尤其是我爹，不然他不可能把東西交給道長的。”
“你怎麼知道東西是你父親親手交給他的呢？”皇甫夜接着反問，“你又沒有親眼看見。回來的只有他一個人，手裡又有你父親的東西，你當然就相信了。萬一他是偷的、搶的、騙的，他說的話你就不能相信的。”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他？”陳雪音氣得站了起來，“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是他，你現在在哪兒，我們還可以坐在這裡平靜地說話嗎？”
皇甫夜把她拉下來，勸道：“您別激動，我也是就事論事。他救了我，我很感激。可他身上有奇怪的地方，我也不能不說啊。我只是隨便問問，沒有別的意思，你別緊張。”皇甫夜心裡着急，陳雪音這麼相信那個人，以後會不會聯合那個人對付自己？想起陳雪音剛纔說的話，尤其是“不離不棄”四個字，皇甫夜安心了。
“我沒有緊張，我只是不希望你胡說八道。”陳雪音坐了下來，嘆了口氣，看着皇甫夜，認真地說道，“道長對我們有救命之恩，我們沒有感激他、不能報答他，還在這裡誤會他。如果讓他知道了，心裡多麼難過啊。”
“好，以後我聽你的，不會再誤會他了，也不會再說這些話了。”皇甫夜輕聲撫慰道，看到陳雪音欣喜地點着頭，他又犯了難。如果一直是這樣，自己的話什麼時候才能說出口呢？轉念一想，既然夜明珠如此重要，就不能讓它落入旁人手裡，尤其是那個道士，必須自己保管。這樣一想，又問道，“夜明珠那麼重要，我們一定要妥善保管，千萬不能出事了。現在在哪裡，還在那個道長身上嗎？”
陳雪音搖搖頭：“沒有。道長說，這是我父親的東西，理應由我保管。不過現在並不在我身上，我放在包袱裡，這樣安全一點。”
“能讓我看看麼？”
“當然可以。”陳雪音回答地爽快，“這是我父親的東西，現在在我手裡，出嫁從夫，這個東西早晚我是會交給你的。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皇甫夜急切地問道。陳雪音說要把東西交給自己，皇甫夜非常高興，卻聽見陳雪音突然轉折，心道不妙，急忙問道。
“沒什麼，只是現在不在我身上。”陳雪音不好意思地笑笑，“剛纔本來想把東西帶過來，怕你不要，又怕讓人看見，所以沒有拿來，讓你失望了吧。”
原來只是因爲這個，皇甫夜鬆了一口氣，笑着刮刮她的鼻子，說道：“我又沒有找你要，你什麼時候給我都可以；何況現在我們已經在一起了，我的就是你的，在誰手裡都一樣。”
“我還以爲你着急了呢。”陳雪音也笑道，“這樣吧，回去以後我就交給你。”
“恩。”皇甫夜點點頭，只要東西拿到自己手裡，自己就可以徹底放心了，到時候把東西交給曹生明，就可以帶着陳雪音離開了，還可以毫無忌憚地對付殺父仇人。突然他又想到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便問道，“你剛纔不是說夜明珠裡有什麼秘密嗎，到底是什麼，你知道嗎？”
皇甫夜突然問起這個，陳雪音感到驚訝無比。是不是曹生明讓他問的？陳雪音的第一反應是這個。不管是不是，都不能告訴他，她想起了終悔道人和李豐的交代。想了一會，才說道：“這麼重要的事父親怎麼可能告訴我？我和你一樣，什麼也不知道。”
“那那個道士呢，他有沒有可能知道？”這纔是問題的關鍵。
陳雪音搖搖頭：“我問過他，他好像也不知道。不過我聽李叔說過，這件事好像和朝廷有關係，而且非常重要。據說我爺爺臨終的時候才把這個秘密告訴我爹，我爹也說過，等他回來以後，就把事情告訴我們。只可惜-----”陳雪音沒有說下去，只是重重地嘆口氣。
“你爹臨終的時候有沒有告訴那個道長？”皇甫夜接着問道，“李豐知不知道？”
陳雪音想了一會，不耐煩地說道：“我剛纔不是告訴你了嗎，道長不知道，如果知道，一定會告訴我的；至於李叔，他跟了我爹這麼久，一定是知道一些的，但都不願意告訴我。”
“哦。”皇甫夜徹底失望了，陳雪音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之所以打聽這些，主要是想知道父親爲何而死，至於要不要告訴曹生明，知道以後再做決定。可是問了半天，還是沒有問出來。
“你在想什麼？”半天聽不到他說話，陳雪音奇怪，擡起頭，看着他，問道。
“沒什麼，沒什麼。”皇甫夜不想讓她看出自己的心思，隨口敷衍道，“時間也不早了，道長應該起來了吧，如果看不到我們，肯定會着急的，我們回去吧。”
“好。”陳雪音聽出他的心不在焉，只是沒有點破，站起來，和他一起慢慢地往回走。一路上，他們沒有說話，可以說是各有心思。陳雪音想的是皇甫夜到底相不相信自己說的話，如果不相信，爲什麼不反駁，僅僅是害怕和自己吵起來嗎，還是有什麼別的心思，怎樣才能讓他完全相信自己？皇甫夜沒有懷疑陳雪音，他想的自然是終悔道人，這個人究竟有什麼目的？陳雪音說他什麼也不知道，證明陳穆文沒有把秘密告訴他。那他的目的就是得到這個秘密，這也解釋了他爲什麼留在陳雪音身邊的理由，一定是爲了那個秘密。可是陳穆文和李豐都死了，自己和陳雪音什麼都不知道，他在這裡好像就沒什麼意義了，那是爲了什麼。不管他是爲了什麼，都不能讓他傷害陳雪音，皇甫夜暗暗發誓。必須儘快找到曹若燕，把事情告訴她，希望她可以幫忙。
他們回家的時候，曹若燕和莫如就在附近，看着他們的一舉一動，不過他們在暗處，皇甫夜和陳雪音發現不了。看到兩個人你儂我儂的樣子，曹若燕就非常生氣。“早晚要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壓低聲音，恨恨地說道。
看到曹若燕滿臉怒色，莫如趕緊說道：“小姐，要不要我現在就把他們殺了？”
“不用，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曹若
燕擺擺手，說道，然後從衣服裡拿出一張紙，交給莫如，吩咐道，“你跟着他們，看看他們現在到底在哪兒，然後把這張紙交給皇甫夜，記住，不要讓他們發現了。”
“卑職明白。”莫如應着，也就去了。
曹若燕又等了一會，等到皇甫夜和陳雪音完全離開，看不見了，自己才走。
回到家裡，皇甫夜看見陳雪音面露倦色，有些心疼，便說道：“你去休息吧，看你的樣子，好像是累了，都是我不好，要是看見你這樣，我就應該早點回來。”
“沒事，我不是特別累。剛纔那裡不錯，我非常喜歡，謝謝你。”陳雪音真誠地說道，“哦，對了，你不是要看夜明珠嗎，就在我房間，進來看吧。”
“我又沒說現在要看。”皇甫夜笑了，“出去了這麼久，我也想休息一下，以後再說吧。東西在你那裡，我放心。”
“可是-----”
“好了，你就別可是了，聽我的話，好好休息一下。”皇甫夜說着，送她回了房間，然後自己也回了另一個房間。
看着皇甫夜的背影，陳雪音一陣疑惑，他不是非常想知道夜明珠的事情麼，怎麼又不問了，是不是想起別的事了？這個皇甫夜，自己到底應該對他怎麼辦，是防他，還是愛他？陳雪音無法確定。突然聽到一陣咳嗽聲，回頭一看，竟然是終悔道人。他什麼時候進入自己房間的？
看出陳雪音的疑問，終悔道人不好意思地說道：“看到你回來，就想過來問問你。又怕皇甫夜看到，誤會了你，所以纔出此下策，請陳小姐不要見怪。”
“道長說的哪裡話，道長處處爲我們着想，陳雪音感激不盡，哪有責怪之理。皇甫夜已經回去了，道長有什麼話就說吧。”陳雪音詢問道。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們談了些什麼，”終悔道人問道，“夜明珠的事情，你告訴他了嗎？”
“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和他說了。聽到這件事他還是非常激動的，不過並沒有怨我，只是，只是對道長你頗有微詞。”陳雪音擡頭看看他，終悔道人只是皺了皺眉頭，並沒有說什麼。這讓陳雪音過意不去，接着說道，“剛開始他說他也有事要問我，可後來也沒有問。我想，可能也和夜明珠有關係。”
“他問了你什麼？”
“他向我詢問夜明珠的秘密，也不知道是不是曹生明讓他問的。不過道長放心，我沒有告訴他，一口咬定不知道，他也沒有再問。”
“其實這件事我本來不打算隱瞞你們。”終悔道人說道，“你已經知道了，皇甫夜當然也應該知道。只是現在事情複雜，還不能告訴他，所以你還需要繼續隱瞞，明白嗎？”
“道長的意思我明白，沒有你的同意，我肯定不會和他說。只是，我覺得我給他說的事情更讓他誤會你了，他甚至覺得我父親是你殺的，你是在利用我。我-------”
“你和他吵架了？”終悔道人擔心地問道。
“那倒沒有。只是我覺得這樣的隱瞞不是辦法，會把事情弄得越來越糟，只怕以後我們說什麼，他都是不會相信的。道長，你千萬要考慮清楚，他現在還是願意相信我們的，如果再這樣隱瞞下去，後果不堪設想。”陳雪音再次勸說道。
“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可事情已經成這樣了，只好繼續下去。”看到陳雪音又要說什麼，終悔道人擺了擺手，讓她不要說，自己則繼續說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我答應過你父親，要保護你們平安，就一定不能讓你們出事。”
“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皇甫夜知道了真相，會責怪我們故意隱瞞、助紂爲虐，到時候我們如何解釋？”陳雪音質問道。
“我也想過這種情況，但是我相信，皇甫夜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肯定會明白我們的苦心的。”終悔道人嘴裡這麼說，心裡卻非常不安，皇甫夜真的可以理解麼？畢竟是殺父之仇。
“希望到時候皇甫夜真的可以明白你的一片苦心。”陳雪音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不過說句實在話，如果我是皇甫夜，知道你們故意隱瞞我，甚至還幫着仇人。不管是什麼理由，我都不會輕易原諒你們的。”
終悔道人聽後，身體一震，看着陳雪音，許久沒有反應。陳雪音等了好久，終於等來了五個字------“聽天由命吧。”在這五個字裡，陳雪音聽出了無奈，雖然她還是不能苟同，可她沒有再說什麼，對於這個人，她沒有權利責怪。
“皇甫夜有沒有主動找你要夜明珠？”終悔道人接着問道。
陳雪音搖搖頭：“沒有，我說給他的時候，他也沒有反對，也許心裡還是想要的。道長，我真的要把東西給他嗎？”
“給他吧。給了，事情就結束了；給了，你們就平安了。”終悔道人說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慢慢地走出了房間。
陳雪音看着他的背影，心裡五味陳雜。捫心自問，這樣做好嗎，對嗎；如果父親還在，真的會同意如此嗎？可是陳穆文已經不在了，沒有人可以給她答案。
皇甫夜回到房間，仔細地想了一下陳雪音說的話，看來那個道士的嫌疑確實不小，好像也有了目的，但有些事情還是說不通。比如現在，自己和陳雪音都不知道夜明珠裡的秘密，他還留在我們做什麼；還有，經過一天時間的觀察，皇甫夜覺得他不像是壞人，也不像是在利用陳雪音，而且在自己心裡，有個聲音也在告訴自己，他是好人，真的是這樣嗎，難道是誤會他了？如果曹若燕在這裡，她會不會給自己提醒一下？想到曹若燕，皇甫夜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走的匆忙，也沒來得及留下信號，不知道付瑞海能不能找到這裡？正想着，忽然看見一張紙條從屋頂上落了下來，趕快拿起來看了一眼-------
“我在院子外面的小樹林等你。曹若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