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瑞海獨自走在無人的街道,陣陣的冷風吹在身上有些刺骨,可他並不覺得冷,因爲這些,他已經習慣了。他覺得自己本來就是一個屬於黑夜的人,他的世界裡沒有光明,就因爲這樣,他也更喜歡黑夜。今天白天一天,他都在悄悄地跟蹤陳雪音,這是曹生明佈置的任務,本來曹生明是讓他一直跟着自己的,後來有人報告陳雪音突然帶着丫鬟離開衙門,曹生明不放心,只能派付瑞海前去跟蹤,可是跟了一天,並沒有發現陳雪音有什麼異常行動,也沒有發現她去見什麼人。倒是那個算命的道士讓他感到有些吃驚,看到那個道士,付瑞海奇怪,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爲了不被道士發現,只能躲得很遠,所以就沒有聽見他們說什麼。那個道士走了以後,付瑞海又跟着雪音回了府裡。現在他要回去跟曹生明彙報,雖然今天並沒有發生什麼。
走着走着,忽然一道黑影出現在自己面前,閃了一下,付瑞海立馬提前了精神:“誰?”沒有人回答,但是那個黑影在前面停了一下,付瑞海趕緊跟近幾步,黑影聽到聲音,雙腳一擡,向前飛去,付瑞海已經知道那人是誰了,左右看看,又追了過去。
茂密的樹林中,黑影在一個樹下停了下來,付瑞海跟着來到這裡,看見那個黑影,也停了下來,站在他後面不遠的地方,抱拳喊道:“義父。”
終悔道人回過頭來看着他,慢慢地走到他身邊,淡淡地說道:“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吧?”
“義父不是要出去雲遊一段時間嗎,怎麼還在這裡?”付瑞海不解地問道。
“我確實很想離開這個地方,可是最近遇到的事情讓我又不能不留下,該來的總是要來,我躲也躲不掉。”終悔道人擡頭看着天空,既像是對付瑞海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似地說道,“知道我爲什麼給自己起個名號叫終悔道人嗎?二十年前我做了一件讓自己悔恨萬分的事情,我很後悔,但是當時卻沒有補救,或者說根本沒有辦法補救,我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會生活在愧疚當中,所以就給自己起了這個名號。但是今天有一個讓我彌補這個遺憾的機會,我不想錯過,不管怎麼樣,決不能讓當初的悲劇再次重演。”
“義父的意思是……”
“今天下午一直跟在陳雪音身後的那個人是你吧?”終悔道人突然問道。
付瑞海一驚,沒想到下午的刻意隱藏還是被發現了,在終悔道人面前他根本無法隱瞞,點點頭,算是默認。
“你不必解釋什麼,我知道這都是曹生明的主意,非你本願。”終悔道人理解地說道,“其實當我知道是你在跟蹤陳雪音的時候,我反而放心了,因爲我知道你不可能做出傷害她的舉動。我當初把你從西門無迷的手下救了出來,又把你培養到現在這個樣子,你尊我爲義父,今天義父
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答應?”
“義父對孩兒恩比天大,要不是義父在旁諄諄勸道,孩兒恐怕早就死在曹生明手裡了,爲義父做事,義不容辭,何須言求?”付瑞海說道。
終悔道人滿意地點點頭:“其實我的要求也不高,但是這個要求只有你才能做到,我的要求就是,盡你所能,保護陳雪音。”說完,認真而嚴肅地看着付瑞海。
“什麼,保護陳雪音?”付瑞海不解。
“是的,在這件事上陳雪音恐怕是最無辜的人,她什麼也不知道,卻仍然要留在這裡等候消息,而她不知道,有人早就盯上了她,準備利用她實施更大的陰謀。我今天替她解籤,想勸她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是看她的樣子,恐怕在沒有找到皇甫夜之前她是不會輕易離開的,所以我不得不來找你,希望你能代替我在她身邊保護她,在我離開的時候,不要讓曹生明對她進行傷害。”終悔道人懇求道。
“離開?義父要去哪裡?”
終悔道人嘆了口氣,說道:“我把夜明珠還給了陳穆文,並勸他離開,他果然帶着夜明珠回去了,卻只是一個人上路,曹生明賊心不死,我擔心他會在半路下毒手,所以我決定去送一程。”
“義父爲什麼要如此幫他們?”
“當初我欠了他們家一條命,現在既然有機會,他們家有難,我就不能不管。”擡頭看到付瑞海要開口準備問什麼,馬上說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麼,當初的事?可是我已經不想再談了,不管怎麼樣,陳雪音是個無辜的人,她不應該死,也不應該被人利用,你明白這點就好了。你回去吧,不要讓曹生明知道今天的事。”說完,轉身便走。
付瑞海本來想過去問個究竟,可是跟了一半又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擡頭看了看無星的天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收回目光,轉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付瑞海回到驛站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但還是下意識地朝曹生明的書房看了一眼,那裡仍然亮着燈,果然還在等他,冷笑一聲,走過去,敲敲門。
“瑞海吧,進來吧。”
付瑞海推門進去,曹生明坐在那裡看着他,曹若燕也站在旁邊。“大人。”他走過去,輕輕地喊了一聲。
“你怎麼現在纔回來?難道那個陳雪音在外面逛到現在纔回去不成?”曹生明的語氣非常嚴厲,似乎對他現在纔回來和自己彙報非常不滿。
付瑞海看了一眼曹若燕,曹若燕這時候也在看着他,眼光交回,曹若燕面無表情。定了定神,付瑞海重新看着曹生明,平靜地回答道:“傍晚的時候我跟着陳雪音主僕二人回到了縣衙,因爲怕她有什麼新動靜,不敢馬上離開,於是一直等到現在。”
曹生明相信了他的話,點點頭,問道:“今
天有什麼發現?”
付瑞海搖搖頭:“沒有,陳雪音下午一直在逛街,沒看見她去什麼特別的地方,也沒看見她見了什麼人,不過她倒是在觀音廟裡求了籤子,還問了一個道士。”
“你聽見他們說什麼沒有?”
“沒有,陳雪音跟她父親習過武功,我不敢跟得太近,害怕被她發現。”
曹生明想了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便點頭道:“你做的很好,考慮的也很周到,哦,對了,她沒有見過你吧?”
“應該沒有。”
“那就好,這樣你明天親自帶人把她接過來。”曹生明下令道。
“什麼?”付瑞海大驚,他不明白曹生明是什麼意思,難道這麼快就要對陳雪音下手,如果真是那樣,他該如何保護?
“你沒有聽錯,是要把她接過來。”曹生明又重複了一遍,“魯望遠的府裡來了人的事情根本是瞞不了的,今天我故意在他面前提起這件事,他倒考慮得不錯,告訴我來人是他的一個遠房侄女,我也不願意說破,只是說若燕來到這裡無事可做,想讓他這個侄女過來陪陪,你猜他答應沒有?”
付瑞海看看曹生明,又轉頭看看曹若燕,正色說道:“魯望遠這個人給我的印象是膽小怕事,唯唯諾諾,這件事如果由大人提出,想必他不敢不答應。”
聽了這樣的話,曹生明禁不住得意的大笑:“你猜得果然沒錯,他答應了,他當然得答應,心裡有鬼的人總是會非常小心的,我現在是他的上司,只要我一句話,不僅他的官位保不住,連他的性命都難保。”
“大人現在把陳雪音留在身邊,難道是想利用她找到陳穆文?”
“這只是一個原因,不過我知道希望不大,陳穆文既然敢把這個女兒留在這裡,就對她一定有過交代,如果想問絕對是問不出來的。不過我聽說,陳穆文只有這一個女兒,如果他回來的時候看見寶貝女兒在我們手裡,自然會乖乖地聽從我們的擺佈;還有那個魯望遠,就算他肯爲了這個朋友得罪我,隱瞞我,他還有家人,必要的時候我是不會手軟的。”曹生明說完,擡起頭,看見付瑞海一聲不發地站在那裡,眉頭緊皺,好像有什麼心事,便叫了幾聲。
付瑞海回過神,才知道曹生明已經喊了他好幾聲了,急忙應道:“大人有何吩咐?”
曹生明沒有迴應他的問題,只是看着他,定定的,彷彿想看出他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你剛纔在發什麼呆呢?”冷冷地問道。
“沒有,我只是在想剛纔大人說的話。”付瑞海的聲音非常平靜,沒有任何遲疑的成分,跟在曹生明身邊這麼久,他非常瞭解這個人的脾氣,對任何人都不信任,對任何人都懷疑。所以在他面前一定不能緊張,越緊張越容易引起他的懷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