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皇甫夜他們終於來到了目的地-----城西廢宅。這是一個不小的宅院,當然,和福興鏢局比起來,根本比不了,但對於眼下的三個人來說,可以算是富麗堂皇了。雖然皇甫夜還沒有介紹,終悔道人一看就知道了皇甫夜選的地方就是這裡,好是很好,這麼大的地方,三個人在一起也可以好好休息。雖然周圍很僻靜,雜草叢生,看起來也沒有人來,可畢竟是在城裡,容易被曹生明控制,萬一發生意外,想要逃走,可能沒有在城外那麼容易。但這裡畢竟是皇甫夜選擇的地方,自己如果出口反對的話,反而會讓他產生懷疑,眼下只能看陳雪音的了,希望她可以明白我的意思。這樣想着,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皇甫夜身邊的陳雪音。
陳雪音感受到終悔道人的目光,也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相處了這麼久,相互瞭解,陳雪音也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輕地點點頭。然後靠近皇甫夜,問道:“我們真的要住在這裡嗎?”
皇甫夜一愣,也看着她:“怎麼,你不滿意,不想住在這兒?是不是覺得這個地方太簡陋了?”
“我怎麼會有這個意思,這裡這麼大,看起來也氣派,怎麼可以說是簡陋呢?只是我覺得住在城裡,容易讓曹生明發現,到時候把這裡一圍,我們就逃不出去了;就算可以逃出這個屋子,曹生明讓人把城門一關,我們也走不了了。”
“你是說讓我們住在城外,可我對城外也不是特別熟悉,出去以後,住在哪裡?”看到陳雪音不回答,皇甫夜又看向終悔道人,“道長,你經驗豐富,你覺得我們住在哪裡比較合適?”
終悔道人知道皇甫夜在試探自己,不能隨便亂說,但如果說不知道的話,皇甫夜肯定不會相信。這是個燙手山芋,必須考慮清楚,才能回答。仔細想了想,笑道:“貧道纔來這裡不久,對這裡並不熟悉,公子從小在這裡長大,什麼地方最安全,你當然非常清楚。說實話,公子選擇的這個地方條件不錯,非常安靜,適合靜休。不過陳小姐說的話也有道理,住在這裡容易讓人發現,不利於逃走,還是城外比較安全。”
“可我對城外並不熟悉,如果出去了,不知道應該住在哪裡。”皇甫夜爲難地說道,“道長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不知道有沒有主意?”
“這------”終悔道人不敢隨便回答。
“既然道長也沒有答案,那就先住在這裡吧,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請。”皇甫夜把手一攤,示意他們進去。兩個人沒有辦法,互看一眼,搖搖頭,跟了進去。
陳雪音特意走得很慢,等到前面的皇甫夜走了一段之後,她停了下來,拉住終悔道人。焦急地低聲問道:“道長,我們真的要住在這裡嗎,萬一讓曹生明發現了,我們……”
發現陳雪音的聲音越來越高,終悔道人趕快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陳雪音看如此,只能閉嘴,緊張地看着終悔道人。終悔道人看着皇甫夜走遠了,纔回過頭,低聲對陳雪音說:“我知道,可皇甫夜對我的態度你也看見了,我說不動他,也不能反對,否則事情更糟。現在只能看你的了,一定要慢慢地說,察言觀色,不能和他吵起來,你明白了嗎?”
“好吧。”陳雪音雖不情願,但也只能答應。終悔道人見如此,放了心,帶着陳雪音進去了。
進入客廳,皇甫夜已經在那裡了。終悔道人四周打量了一下,滿是灰塵,看起來沒有人住過,也沒有人打掃,皇甫凌天選擇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麼用。正想着,就聽見皇甫夜解釋道------
“這個房子本來是我父親給我買的,大概是在五年前,說的是等到我和雪音成親以後就住過來。”說着,看了一眼陳雪音,陳雪音被他看得有些緊張,紅着臉,低下了頭。皇甫夜看她如此,也覺得不好意思,輕咳一聲,繼續說道,“後來想到我要管理鏢局,住在這裡不方便,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裡就空下來了,鏢局事務繁忙,也就忘了派人打掃,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不過父親以前說過,等他老了,就從鏢局搬出來,住在這裡,這裡安靜,他非常喜歡,打算在這裡頤養天年。只可惜……”想到父親的死,又是一陣嘆息。
“你-----”陳雪音看他難過的樣子,有些不忍,想去安慰,不知道從何說起,只是輕輕地拉拉他的手。又想到自己的父親,悲從中來,努力的剋制自己,沒有流下眼淚。
皇甫夜感受到掌心傳來的暖意,擡頭對上陳雪音關懷的目光,一時感動不已,下意識地握住陳雪音的手。陳雪音見自己的手被握住,便有點不好意思,想抽出來,可皇甫夜卻拉得很緊,看着她,面帶笑意。
終悔道人看到這兩個人如此,不由地也放了心,輕輕地頷首,不管怎麼樣,皇甫夜對陳雪音可以說是真心誠意,以後兩個人在一起也一定會和和睦睦、相親相愛吧。想到這裡,禁不住露出一個微笑,又覺得在這裡打擾他們了,便說道:“我看這個地方也並不算大,而且每個房間都差不多,咱們一路過來也非常勞累,就各自休息吧。那邊有個房間,我看不錯,我就去那裡了。皇甫公子,陳小姐是個女子,需要好好休息,希望你能找一個比較舒服的房間給她住。”
“道長放心,這件事我已經想到了,也有了安排,你去休息吧。”皇甫夜點頭應道。看到終悔道人已經離開,皇甫夜並不放心,很想過去看看,但旁邊有個陳雪音,不能讓她起疑心,還是先把她安頓好了再說吧。於是回頭對陳雪音說,“那邊有個比較大的房間,我剛纔看了一下,還算乾淨,你就住在那兒吧。”
“不用了,你身上有傷,需要睡得舒服一點,還是你住在那裡吧。”陳雪音推辭道,“至於我,
隨便找一個房間就可以了,實在不行,道長隔壁那個房間也行。”陳雪音這樣說是有目的的,她有事情想和終悔道人商量一下,可是一直沒有機會,如果住在一起,等到皇甫夜不在的時候,可以去和他說說。
而皇甫夜和她想的正好相反,一定不能讓兩個人在一起,萬一那個道士對陳雪音不利怎麼辦,皇甫夜想保護她。想了想,笑道:“我的身體已經沒什麼問題了,再說我是個男的,睡哪裡都無所謂。道長說得對,女孩子身體弱,應該睡得舒服一點。”
“可是------”
“你就別可是了,跟我走吧。”皇甫夜沒有讓她說下去,拉着她就走了出去。
皇甫夜說的房間就在客廳隔壁,確實比較大,而且還稍微乾淨一點,畢竟好長時間沒人住了,也是灰塵漫天飛。陳雪音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裝修得不錯,應該是個主臥室,要是把這裡好好打掃一下,一定會非常漂亮。正想着,突然聽見皇甫夜說道-----
“雪音,我想你大概看出來了,這個房間是個主臥室,當初父親買下這個宅子是給我們的,這個房間就是我們的洞房,所以你看,多麼漂亮。只可惜,現在用不上了。”說完,又是一陣失落。
“你不要難過,伯父死於非命,我心裡也很難受,何況我父親也……”陳雪音沒有說下去,沉默了一會,才道,“而我們兩個人也是好不容易纔走到今天,所以更要努力地活着,好好地活着,父親希望看到我們活着,我們就必須活着。至於那些新仇舊恨,我們要報,不能讓我爹和你爹白白地死掉,但也不能魯莽行事。否則的話,不但仇報不了,我們也會有危險。我現在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如果你再出什麼事,你讓我一個人怎麼辦?你能明白我嗎?”
皇甫夜認真地點點頭:“我明白,我當然明白,我對你是這樣,你對我也是這樣。我是你唯一的親人,你也是我唯一的親人,爲了你,我會好好活下去,希望你也一樣。”說完,真誠地看着陳雪音。
陳雪音被他感染,輕輕地點點頭,堅定地說道:“我會的。”
情不自禁地,皇甫夜把她攬入懷中。陳雪音掙扎了幾下,便沒有動了,靜靜地靠在他的胸口,輕輕地閉上眼睛,感覺到他的心跳,陳雪音覺得安心。兩個人就這樣擁抱了好久好久,陳雪音突然想到什麼,睜開眼睛,輕輕地推了推皇甫夜,柔聲問道:“我們要在這裡呆多久,一直這樣待下去嗎?”
皇甫夜聽她這麼一問,禁不住皺了皺眉頭:“怎麼,你不喜歡這裡嗎?”
陳雪音嘆了口氣:“這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爹和你爹都死在這裡,你讓我怎麼待下去?何況,曹生明還在這裡,他早晚都會找到這裡,我怕到時候……”
皇甫夜覺得曹生明不可能這麼做,他答應過自己的,怎麼可能出爾反爾呢?陳雪音不瞭解這些情況,看來是誤解了,皇甫夜突然想把事情解釋清楚。可仔細想想,不合適,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危險,不能讓陳雪音知道,會讓她擔心的;再說,以她和終悔道人的關係,不會相信自己的,還是暫時不要告訴她吧。等到事情水落石出,報了仇,再和她說,也是不遲。按捺住脫口而出的心情,皇甫夜慢慢地和她說:“我和你一樣,也想早點離開這個地方。但我還沒有想好離開以後我們要到哪裡去,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沒有做,所以我還不能離開。”
“非常重要?是報仇的事情嗎?”陳雪音擡起頭,緊張地看着他。
“這------”皇甫夜不知道該不該實話實說,告訴她了,會讓她擔心;欺騙她,自己於心不忍。乾脆說道,“你就別問了,該讓你知道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
“爲什麼,爲什麼我們都是這個關係了,你還要瞞着我?”陳雪音顯得非常痛苦和無奈,“你既然已經承認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就應該相信我。我們不是單獨的兩個人,我們是在一起的,你知道嗎?”
這樣的話讓皇甫夜非常感動,但越是這樣,自己越不能把事情這麼快就告訴陳雪音:“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覺得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
“那什麼時候才能告訴我?”陳雪音焦急地追問道。
“等到事情辦完了,我一定會告訴你。”
“可是-------”
“好了,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也累了,回去了。”皇甫夜說完,戀戀不捨地放開陳雪音,然後轉身離去,也不顧陳雪音在後面喊他的名字,走到門口,打開門,輕輕地走了。
陳雪音看他離去,非常無奈,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想和他好好談談,可他還是不願意和自己說實話。曹若燕和曹生明到底跟他說了什麼,讓他這樣隱瞞自己。想到這些,陳雪音暗暗責怪終悔道人,如果按自己說的,把事情完完全全告訴他,現在是不是就可以簡單一些。可要是皇甫夜不相信怎麼辦,陳雪音知道,終悔道人擔心的是這個,可他又怎麼斷定皇甫夜不會相信呢?說到底,還是考慮的太多了,以至於錯過了最佳時機,那麼現在這樣,還有機會嗎?
皇甫夜出來之後,也有些後悔,倒不是後悔沒把事情告訴陳雪音,而是有個問題沒有來得及問,就是關於夜明珠的事情,到底在誰的手裡。想返回去問一問,擡起手,準備敲門,還是放下了,算了吧,自己剛說了那樣的話,再進去詢問,實在是不合適,過幾天再說吧,反正也不急於一時。現在最要緊的是那個道士,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麼。想着這件事,皇甫夜就轉過身,躡手躡腳地走向終悔道人的房間,到了窗臺下面,趴在那裡,悄悄地觀察着裡面的動靜。
皇甫夜的腳步雖輕,
卻也沒有瞞過終悔道人的耳朵,他知道皇甫夜就在門口,所以他也不敢隨便亂動,但他想出去。下午吃飯的時候,他看得出陳雪音有話要說,好像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卻一直沒有機會,好不容易到了晚上,沒想到皇甫夜不放心自己,居然過來監視,怎麼辦?終悔道人靜靜地躺在牀上,耳朵認真聽着,希望皇甫夜可以早點離開。等了好久,皇甫夜都沒有離開的意思,怎麼辦?終悔道人靈機一動,轉了個身,輕輕地打起了鼾。
皇甫夜本來就累了,只是不放心終悔道人,所以強打起精神在這裡觀察。如今聽到鼾聲,以爲是他睡熟了,也就徹底放心了。走到隔壁的房間裡,關上門,很快也睡了。
皇甫夜走了以後,終悔道人等了一會,大概有一炷香的時間,纔起來,輕手輕腳的,開門出去。走到隔壁,往裡面看了一眼,皇甫夜確實睡着了。不過他仍然不放心,打開窗戶,手一揮,灑出一些粉末。然後關上窗戶,躡手躡腳地離開了。直接走到陳雪音房間門口,看見裡面仍然亮着燈,知道陳雪音還沒有休息,就敲了敲門。
陳雪音聽到敲門聲,精神一振,應該是道長來了吧,就要去開門。走了一半,突然想起來,萬一是皇甫夜怎麼辦。停下腳步,輕輕地問了一聲:“誰啊?”
“是我。”
聽到終悔道人的聲音,陳雪音非常激動,馬上走過去,打開了門:“道長,你可來了……”
終悔道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進去再說。”
陳雪音點點頭,打開門,讓他進去,然後又關上了門。只好走到終悔道人身邊,緊張地問道:“皇甫夜怎麼樣了,你來到這裡,他不會知道吧?”
“放心,他現在睡得很沉,我剛纔給他用了昏迷散,沒有十二個時辰他醒不過來。”
“昏迷散?”陳雪音雖然知道終悔道人沒有惡意,但還是覺得奇怪。
“我也是沒有辦法,皇甫夜不放心我,一直站在我門口,看着我的一舉一動。本來這也無所謂。可我看你吃飯時候吞吞吐吐的樣子,知道你有事情要告訴我,所以我只能這樣做,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怎麼會介意呢,倒是皇甫夜,他這樣誤會您,實在讓我過意不去。”
終悔道人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沒事,只要你們兩個在一起和和睦睦地就可以了,剛纔看到皇甫夜對你那麼好,說真的,我特別高興,看起來你們以後的路會很順利,如果是那樣,我也就放心了。你可千萬不要因爲我和他鬧,你們如果因爲我而產生矛盾,我纔會真正地過意不去。你明白嗎?”
終悔道人越是這樣說,陳雪音心裡越不好受,但她明白,他是爲自己着想。不願意讓他爲難,陳雪音點了點頭:“道長放心,我聽你的,不會和他吵起來的。”
終悔道人見她答應了,也非常欣慰:“那就好。吃飯的時候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事,和皇甫夜有關?”
“是的。”陳雪音點點頭,把身上的玉佩拿出來,問道,“道長是否見過這個東西?”
終悔道人拿過來看了一眼,搖搖頭:“沒有見過,這是什麼?”
“這是我和皇甫夜的定親信物,是當年皇甫夜的爺爺親自派人打造的,有一對,一龍一鳳,我這個上面是鳳凰,你看。”陳雪音湊近終悔道人,給他指着看,“還有一個是龍佩……”
“是不是在皇甫夜手裡?”終悔道人猜測道。
“道長果然聰明,一點就明白。只可惜已經被毀,皇甫夜找不到了,所以我也看不到了。”陳雪音不無遺憾地說,“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皇甫夜看到這個玉佩的時候非常震驚,最關鍵的是他問我這個東西也沒有丟過。”
“那你到底有沒有丟失過?”
陳雪音搖搖頭:“我知道這個東西非常珍貴,所以不經常戴出來,但我一直沒有離過身,怎麼可能丟失呢?皇甫夜應該早就知道我有這個東西,不應該那麼吃驚啊?他說話的時候給我的感覺是他見過這個東西。”
“東西在你身上,他怎麼可能見過?”終悔道人也覺得非常奇怪,又看了看玉佩,忽然問道,“來到江落城之後,你有沒有戴過這個東西?”
“戴過。”
“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
陳雪音想了想,說道:“父親離開的時候,我和李叔住在縣衙裡,魯大人對外面的人說我是他的侄女。有一天,曹若燕讓我過去,我無法拒絕,只能過去。魯大人給我的首飾太華麗了,我不喜歡,就把這個戴上了。”
“這麼說,曹若燕見過這個東西?”終悔道人隱隱有了一個個猜測,但一時之間又不能肯定。
“如果她注意的話,也許會看一眼。”陳雪音想了想,才說道,看見終悔道人眉頭緊皺,好像想出了什麼,便急忙問道,“道長,你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嗎?”
“如果曹若燕根據你這個打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玉佩,然後在誣陷你或者李豐的時候,讓皇甫夜看見,不就是證據確鑿了嗎?”終悔道人終於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了。
“不可能吧,這個東西看起來一點也不起眼,曹若燕會去注意麼?”
“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最好還是仔細想想,如果真的是這樣,打算如何應對。”終悔道人提醒道。
“不管怎麼樣,玉佩在我手裡,所有謠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嗎?”
“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曹若燕不會給自己找麻煩,這裡面一定有什麼陰謀。”終悔道人肯定地說,“這樣,你想辦法找皇甫夜把事情弄清楚,至於曹若燕到底有什麼目的,付瑞海來了以後,自然就清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