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秋一怔,這是誰?說這話什麼意思?她疑惑地向蕭後望去,蕭後氣得臉色發青,低低罵一聲“這個畜生!”
她站起身道:“王妃稍坐,我去去就來。”
蕭後快步向殿外走去,只見殿外臺階下,長孫楊倓雙眼通紅,滿身酒氣,似乎要衝進來,被幾名女侍衛死死抓住。
他口中依舊大喊:“讓我進去,我去和她講道理,他已經佔了我一個皇姑了,我絕不允許他們再打丹陽的主意!”
蕭後鐵青着臉,一言不發,上前便是一記耳光抽在他臉上,指着大罵:“滾!滾回你宮裡去。”
楊倓捂着臉,充滿仇恨地盯了蕭後一眼,狠狠一跺腳,轉身狂奔而去,蕭後望着他的背影,恨得一陣咬牙切齒。
她回到殿內,裴敏秋依舊平靜如常,沒有驚訝,也沒有惱火,端正地坐在榻上,蕭後坐回自己位子,嘆了口氣,“是晉陵王,喝多了酒,在那裡胡言亂語。”
說到這裡,蕭後又恨恨道:“我一定要好好查一查,到底是誰告訴他,王妃來了,又給我惹禍。”
裴敏秋微微笑道:“畢竟他還是孩子,不懂事,太后不要和他計較。”
蕭後搖搖頭,嘆息道:“他不小了,明年就十七了,十七歲,在大隋可以出任太守了,當初楚王出任豐州總管纔多少歲,他真的讓我揪心啊!”
裴敏秋也有點吃驚,“晉陵王快十七歲了嗎?”
蕭後苦笑了一聲,“他不是孩子了。”
停一下,蕭後小心翼翼又道:“王妃,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說,按理有些事我不該對外人說。可如果我不說。我擔心會出更大的亂子。”
裴敏秋知道,既然蕭後這樣說了,那她肯定是想說出來。裴敏秋笑道:“太后心裡有事,就說出來,藏在心中久了。還會生病。”
“王妃,我們都是過來人,一個已經成年的王爺不宜久居宮中,如果他只是貪杯好酒也就罷了,偏偏他還……哎!我真的難以啓口。”
裴敏秋明白她未盡之言,是在說楊倓好色,這倒是一個問題,宮女並不是給親王準備的,這讓裴敏秋秀眉不由微微一蹙。
蕭後看出了裴敏秋心中的一絲不滿。她又道:“晉陵王在宮中呆久了,會亂了倫常不說,而且他時常去找皇帝。說些不該說的話。這讓我很擔憂。”
“他說什麼?”裴敏秋好奇地問道。
蕭後嘆了口氣,“說些不敬之言。剛纔王妃也應該聽到了。”
裴敏秋明白了,是在說攻擊楚王的話,說些不敬的話,裴敏秋並不在意,但污穢宮幃之事,她卻很反感,她沉吟一下道:“這件事我知道了,我會和楚王說一說,按照正常的規矩給晉陵王開府,他既然已經快十七歲,確實不宜再住在宮中。”
蕭後心中暗喜,她把楚王妃引來就是這個目的,必須讓楊倓搬出晉陽宮,否則他遲早會毀了自己後半生的榮華富貴……
裴敏秋回到王府,天色已經快黑了,進了內堂,張出塵便迎了出來,有些埋怨她道:“這麼晚纔回來,吃晚飯了嗎?”
裴敏秋歉然笑道:“隨便弄點吧!說實話,確實有點餓了。”
“你等着,我給你去端點來。”
張出塵轉身出去了,裴敏秋卻叫住她,“元慶回來了嗎?”
“早回來了,現在在書房呢!”
裴敏秋點點頭,坐了下來,心中卻在想着蕭後給她說的事,很快,張出塵端來了飯食,裴敏秋簡單吃了一點東西,起身便去楊元慶書房了。
裴敏秋是個極爲聰明之人,她事後已經反應過來,蕭後恐怕是特地向她說晉陵之事,連送賀禮也是爲了把她請過去。
不過蕭後雖然是耍了心機,但裴敏秋還是要處理這件事,她畢竟是女人,考慮問題很細膩,一個成年王子住在後宮,而且沉溺於酒色,無疑是玷污了後宮,會帶來很多後患,會影響到楊元慶的名聲。
無論如何,裴敏秋不能容忍這種事情,她是個有心之人,這件事她不想再拖下去。
走到楊元慶書房前,她敲了敲門,書房裡傳來楊元慶的聲音,“是誰?”
“夫君,是我。”
“進來吧!”
裴敏秋推門走了進去,房間裡光線明亮,楊元慶正伏案寫着什麼,見妻子進來,便放下筆笑道:“今天去見蕭後了嗎?”
“哎!”
裴敏秋微微嘆息一聲,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楊元慶起身坐到她身旁,攬着她的腰笑問道:“怎麼,進宮受氣了?”
“怎麼可能?”
裴敏秋將頭枕在丈夫肩上笑道:“以我夫君的權勢,天下誰還敢給我氣受,今天蕭後太謙卑了,我都有點不習慣。”
“那你還嘆什麼氣?”
裴敏秋坐起身,臉上變得嚴肅起來,“夫君,我找你是有正事呢!”
楊元慶見她一臉嚴肅,心中嬉笑之意也消失了,便點點頭,“你說吧!什麼事?”
“夫君,你覺得晉陵王不該搬出晉陽宮嗎?”
楊元慶眉頭一皺,“發生什麼事了?居然讓你這樣說。”
裴敏秋便將今天發生之事詳細地告訴了丈夫,最後她極爲嚴肅道:“後宮應該是皇帝所住,後宮之女也應該屬於皇帝,現在皇帝還小,沉溺了典籍書海,那麼後宮就應該是個清靜之地,但晉陵王貪酒好色,污穢後宮,這讓朝官們怎麼看,更會讓天下人恥笑。”
楊元慶揹着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其實楊倓好酒好色之事他也知道,這個倒不是很重要。
關鍵是楊倓居然去勸說楊侑,這讓楊元慶心中不滿,他無非是勸說楊侑對付自己,重建大隋江山,這個皇長孫,真有點走火入魔了。
看樣子,是需要把他送出京城,留他在京城,遲早會弄出事端來,想到這,楊元慶點了點頭,“他確實不宜再住皇宮,明天我會讓人把他送走,送他去地方上做個富家翁,遠離權力之地,這樣大家都清靜。”
裴敏秋輕輕咬一下嘴脣,又問:“那丹陽之事你準備怎麼處理?”
楊元慶有些不高興道:“這件事你就別問了,她現在才十四歲,說什麼都還早,就讓她住在我們府上。”
裴敏秋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她有點明白丈夫的心思了……
次日一早,十幾輛馬車停在晉陽宮前,侍衛們將楊倓強行帶出了內宮,送上馬車,又將七八名伺候他的宮女和宦官也一併送上馬車,馬車啓動,一名校尉帶領百餘士兵護衛着馬車駛離了晉陽宮。
時間已經到了十月中旬,這天中午,一支船隊從黃河轉道汾水而至,抵達了太原城。
這支由一百餘艘平底拖船組成的船隊,滿載着在靈武郡煉好的粗銀錠和銅錠,這是朝廷期待已久之事,拿下會寧郡,奪取了迄今爲止最大的銀礦,使大隋獲得一個巨大的財富源泉。
船隊直接停靠在倉庫碼頭,軍士們將銀錠和銅錠擡進了倉庫,另有一輛牛車,將十幾塊銀錠直接送進了晉陽宮紫微閣。
紫微閣半圓堂,楊元慶和七名相國,以及各部寺的主官、次官都聚集一堂,在前面一排桌子上擺放十幾塊銀錠,衆官員將桌子團團包圍,,每個人都在仔細地觀察銀錠,忍不住嘖嘖稱讚。
這時,少府寺丞李進賢被從事領了進來,他手中端着一隻盒子,小心翼翼地走着,楊元慶見他進來,便拍拍手對衆人笑道:“各位大臣請坐下吧!”
衆人紛紛回座位坐下,李進賢端着木盒子走到一張低矮的臺前,將盒子放在臺上,他向衆人躬身施一禮,朗聲道:“各位大臣,卑職奉命向各位大臣展示一下少府寺製作的金銀錢。”
他將盒子打開,取出一枚銀錢和一枚金錢,高高舉起空中,對衆人道:“這是錢模子剛剛鑄成的金錢和銀錢,外形和新銅錢完全一樣,只是材質不同。”
他放下金銀錢,又取出一大一小兩錠銀餅,銀餅很光滑,底部打上了監製印模,他又高聲道:“這也是用會寧郡的銀錠鑄成的新銀餅,一餅重一兩,另一餅重十兩,以後的會寧銀錠也將大量鑄造成這兩種銀餅。”
半圓堂內一片竊竊私語聲,衆人關心的是,會有多少白銀,是否用來流通,如果白銀投入市場,會不會導致物價大漲,導致銅錢貶值?
這時,杜如晦走上臺前,對衆人笑道:“金錢和銀錢會作爲軍餉和犒賞之錢發放給將士,一枚金錢可當一吊,一枚銀錢可當五十文銅錢,這種金錢和銀錢很快將大量鑄造,和銅錢一起流通,不過銀餅不會流通,它將存放在左藏庫,作爲一國之財富。”
停一下,他又道:“大家不用擔心貨物價格是否會上漲,我們有了這些銀子,它可以買天下之物,南方的糧食、茶葉、綢緞、布匹都源源不斷地流入大隋,我們大隋的國力只會進一步得到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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