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郡新野縣,這裡是多條河流的匯聚之地,發源於北方伏牛山區的數十條大大小小河流,奔騰南下,在新野縣附近匯聚,最後在南方襄陽一帶流入漢水。
正是有多條河流過境,水源充沛,土地肥沃,使得南陽郡也成爲富饒之地,在隋末大亂中,南陽郡也遭遇巨大的衝擊,亂匪朱桀一路燒殺搶掠,最後駐兵南陽郡。
數年的破壞使南陽郡也變得滿目瘡痍,民生凋敝,一座座村莊荒蕪,縣城破敗,人口比大業初年全盛時銳減了六成以上。
但在隋唐所達成的最新協議中,南陽郡和西面的淅陽郡一起被劃入了隋朝版圖,楊元慶所任命的新太守已經上任,人口和土地的普查正緊鑼密鼓地進行,爲下一步的均田制推行打下堅實基礎。
但另一方面,由於南陽郡緊鄰襄陽郡,成爲了隋唐爭霸的最前線,就在簽約後不久,徐世績便派副將高子開率軍一萬進駐南陽郡,但這僅僅只是一種安全駐防。
在新年過後不久,隋軍又在南陽郡駐兵三萬,使南陽郡的駐兵達到四萬人,由徐世績親自率領,四萬大軍駐兵新野,兵壓襄陽,距離襄陽郡只有二十里。
在新野縣以南約三十里的一片曠野裡,緊靠淯水的西岸,矗立着一座佔地數百畝的巨大兵營,兵營呈板牆式構築,高約一丈五尺,堅固而結實。
兵營上空戰旗飄揚、旌旗招展,高達三丈的赤鷹戰旗飄揚在營門上空。
在營門兩旁。聳立着兩座同樣三丈高的哨塔,各有兩名哨兵在哨塔內巡防,警惕注視着四周的情形。
在距離這座大營約七八里外,有一座低矮的小山丘,山丘高約十幾丈,東西長兩裡前往襄陽的寬敞大道就從這座山丘旁穿過。,
山丘上樹木蔥鬱。植被茂盛,時值初春,草木生機盎然。各種鳥雀在大樹上齊聲鳴叫,此時在一株茂盛的大樹上,兩名唐軍斥候正在眺望遠處的隋軍大營。
從他們所在的位子可以清晰地看見遠方大營內的情形。一頂頂白色帳篷整齊排列,一隊隊士兵在校場上操練,還可以看見板牆上數百巡哨兵在來回走動。
“數得清楚嗎?有多少頂大帳?”一名唐軍斥候小聲問道。
“大概有一千頂大帳,都是中型帳,一帳一隊士兵。”
“那就是有五萬隋軍了。”
樹上唐軍斥候搖搖頭,“還要去掉軍械帳,大概有四萬隋軍左右,應該一半是騎兵。”
樹下的唐郡斥候迅速在紙上畫着地形及紮營圖,又將軍隊數量和戰馬數量標註在旁邊。
“看清楚帥旗了嗎?”
樹上唐軍斥候看了半晌,眉頭一皺道:“看不清帥旗上的字。不過他們赤鷹軍旗是銀邊,那就應該是總管級的主將,極可能就是徐世績。”
正說着,一隊隋軍巡邏騎兵從官道處向這邊奔來,嚇得樹上的斥候跳下樹。匍匐在草叢中。
等巡哨騎兵過去,兩人悄悄離開了山丘,在山腳樹林內牽出戰馬,翻身上馬,向南方疾奔而去……襄陽城,這裡是唐朝荊襄行臺總管所在地。由剛剛升爲荊王的李孝恭出任行臺總管,掌握着荊襄軍政大權。
和長安朝野一樣,李孝恭也在關注着長安政局的變化,也和衆人一樣,對唐朝的內憂外患深感焦慮,他沒有遮蔽自己的眼睛,他也看到了隋朝愈加強勢,全面進攻唐朝只是時間問題。
其實李孝恭也根本不相信隋軍會遵守協議,停戰兩年,恐怕連半年都等不到,如果隋軍不利用戰勝突厥的契機,不利於唐朝內亂,那真是楊元慶無能了。
想到唐朝的內亂,這讓李孝恭更加深感憂慮,他是高層旁觀者,要比當事者看得清楚,比一般的旁觀者更看得透徹。
幾次大戰使他慢慢回過味來,其實唐朝的失敗就是敗在內亂上,從第一次中原之戰的失敗,到第二次中原之戰的失敗,兩次大敗奠定了今天隋強唐弱的局面。
而這次慘敗恰恰都是敗在唐朝內亂上,高層決策失誤,太子和秦王兄弟二人的奪權嚴重影響到了大唐的軍國決策,所以說,內不穩,亂之源。
相反,隋朝內部卻凝成鐵塊,楊元慶敢於放權,讓紫微閣七相共決政務,而他統領軍事,文濟武略,相得益彰,才使得隋朝在面臨突厥嚴重入侵的情況下,非但沒有被擊垮,反而更加強大。
李孝恭負手站在窗前長長嘆了口氣,唐朝之敗,並非敗在強敵之上,而是敗在內部的爭權奪利。
時值今日,聖上才終於明白過來,開始要削奪秦王的軍權,可現在秦王羽翼已成,還來得及嗎?
李孝恭原本是秦王的堅定支持者,但爲了大唐內部能穩定下來,他也毅然放棄了對李世民的支持,改而全力支持唐帝李淵進行內部整肅。
這並不是說李世民就是唐朝的亂臣賊子,至少李孝恭不這樣認爲,李世民有軍事才能,統兵能力很強,但現在的局面下,唐朝只能壯士斷腕,才能贏得新生。
聖上要想社稷不亂,無疑只能是保太子,那也就不得不放棄秦王李世民。
李孝恭在反覆考慮了很久後,終於接受了李淵的封爵,被封爲荊王,成爲第一個非嫡系而封國王的李氏宗室。
在決定立場後,李孝恭的心態也變了,他現在希望聖上能早日奪秦王軍權成功,將唐朝內部穩定下來,那樣或許他們還有一線希望。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親兵的稟報:“啓稟殿下,新野斥候有情報傳來!”
李孝恭霍地轉身,他這兩天就在等南陽郡的消息,兩天前他得到緊急情報,隋軍大隊進入南陽郡,這使他感覺到了一種壓力,也感到了一絲殺氣。
“拿進來!”
門開了,親兵快步走進,單膝跪下將一卷情報呈給李孝恭,李孝恭打開情報看了一眼,臉色微微一變,居然有四萬隋軍,就駐紮在新野縣,距離襄陽郡約二十里之處,極可能是徐繼業統帥。
李孝恭快步走到沙盤前,按照情報上所說的地方,找到了隋軍駐兵的兩江口,他臉色更加大變,從那裡南下便是平坦大道,殺到襄陽城下只要半天便可。
但情報裡說隋軍建築的是板牆軍營,這讓他略略放心一點,板牆軍營更偏重於防禦,不過。。。。。
或許這是隋軍的虛兵之計,讓他們以爲隋軍只守不攻,而且不是爲了進攻,他們爲什麼不駐紮在城內。
四萬大軍進駐邊境,難道是因爲。。。。。李孝恭想到了他得到的另一個情報,蕭銑和杜伏威同時在調兵遣將,擺出了準備聯合進攻李密的姿態。
李孝恭忽然明白過來了,這是隋軍在牽制自己,不準自己從後面進攻蕭杜聯軍,一定是這樣。
李孝恭的眼睛緊緊注視着江都,他越來越懷疑,楊元慶並不是要對唐朝下手,而是要先攻打李密。
就在這時,門外又有親兵稟報:“啓稟殿下,李密特使抵達襄陽,求見殿下。”
李密特使居然來了,這在情理之中,但又有點讓李孝恭感到意外,他略一沉吟,便猜到使者來意,估計是想讓自己從後面進攻蕭杜聯軍。
李孝恭苦笑一聲,看來楊元慶早就算準了李密會來找自己,佈局江南,環環相扣啊!
但不見又不好,李孝恭便點點頭,“請來人去外堂稍候……不多時,幾名士兵便將李密的特使請到了總管府外堂,李密特使名叫祖君彥,是李密的記室參軍,此人身材矮小,容貌醜陋,不善於言辭,但文采極高,李密的軍書羽檄,皆出自他手。
這次他受李密派遣趕來出使襄陽,確實是爲了和李孝恭聯合對付蕭杜聯軍。
祖君彥被請到外堂,只稍稍等了片刻,李孝恭便揹着手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祖君彥連忙上前深深施一禮,“君彥參見荊王殿下!”
李孝恭微微一笑,“原來是祖參軍,久聞大名了,請坐!”
他一擺手,兩人分賓主落座,一名侍女端了兩杯茶上來,李孝恭笑問道:“祖參軍是從江都過來吧!一路可順利?”
“唉!別提了。”
祖君彥苦笑一聲,“我原本是從杜伏威地盤過境,那裡戒備森嚴,一路盤查,後來該走水路,這才躲過盤查,過來一趟着實不易啊!”
“現在聽說江南局勢很緊,杜伏威和蕭銑有聯手對付江都的跡象,估計又是一場大戰要爆發了,魏軍應該準備好了吧!”
“我們已經在全面準備了,不僅要對付杜蕭聯軍,還要防範隋軍從北面入侵,壓力很大,所以我家主公特派我出使襄陽,希望魏唐能聯手對付杜伏威和蕭銑,剿滅兩家之後,蕭銑地盤歸唐,杜伏威地盤歸魏,不知殿下以爲如何?”
李孝恭是不會趟這灘渾水,且不說隋軍在新野牽制唐軍,就是沒有隋軍牽制,他也不會和李密聯手,而是坐山觀虎鬥,等他們打得兩敗俱傷後,再來摘取戰果。
不過他也不能明着拒絕祖君彥,他已想好了拒絕之策,李孝恭嘆了口氣道:“我當然願意和魏主共獵江南,只是我沒有權力擅自出兵,此事我必須要請示聖上,等待聖上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