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楊元慶學武以來的第一次實戰,他心中也同樣緊張,不敢有半點輕視和懈怠,將他所學到的武藝淋漓盡致發出來,他盪開劉居士的刀勢,中鋒一刀向他下腹劈去。
劉居士做夢也想不到,對方由守變攻轉換得這麼快,他想後退已經來不及,想用刀格開,但向外的力量卻一時轉不回來,一眨眼,對方刀已經到自己胸腹下,完了,他閉眼等死。
只聽‘嗤!’一聲,肚子一陣涼意,褲子卻倏地鬆垮,劉居士慌忙拉住褲子,脖子一涼,對方的刀已經架到他脖子上。
他心中一陣膽寒,這是什麼刀法,竟然只砍斷褲帶而不傷身體,他才知道自己的武藝差這少年太遠。
“要殺就殺,老子不會皺一下眉頭!”劉居士嘴依然很硬,在衆多手下面前,他丟不起這個面子。
“你輸了!”
元慶冷冷說一句,一收刀,轉身便走,劉居士雖然手上還有刀,但他的勇氣卻沒了,眼睜睜地看着元慶走遠。
一名手下奔上來,低聲道:“不如我們一起上,結果了這小子!”
劉居士搖了搖頭,“這少年很怪異,來歷不明,不要多事,我們走!”
他拎着褲子翻身上馬,帶着一羣手下疾馳而走,當最後拿竹竿之人經過元慶身旁時,元慶刀一指他:“我的衣服留下!”
最後之人嚇得將竹竿一起扔給元慶,猛抽一鞭馬匹,惶惶逃走。
元慶將衣服穿起,這纔對他們即將消失的背影重重‘呸!’一聲,“還說賠老子十件衣服,說話跟放屁一樣!”
這時張須陀催馬從樹林出來,冰冷的臉上露出一絲罕見的笑意,他非常滿意元慶的手段,有勇有謀,這纔是大將之風。
元慶心中有些奇怪,今天並不是他們相約練功的日子,師傅怎麼來了,他連忙上前行禮,“徒兒拜見師傅!”
張須陀點點頭,又問他:“你的弓箭帶了嗎?”
“回稟師傅,徒兒一般是下午和晚上練箭,上午沒有帶。”
張須陀從馬袋中取出一把黑色角弓,遞給他,“這是八斗弓,是把騎弓,你試試看!”
元慶現在用的是五斗弓,已經屬於軍隊標準弓箭,射程可達六十步,他雖然才八歲,但身材已如十二歲少年,可以使用。
弓箭的一石是指力量,約爲一百二十斤,五斗以下爲普通弓,五斗到一石爲上等弓,一石以上爲強弓。
民間禁弩,所以弓在民間用得比較普遍,也沒有什麼限制,張家三郎李家四郎都拿一把弓沾沾自喜。
但在隋唐軍隊中,弓大多是騎兵使用,步兵雖然也用步弓,但更多是用弩,由於馬上拉弓所需臂力要遠遠大於地上拉弓,因此騎兵大都要求身高力大之人,一般是使用五斗弓,而武藝勇猛大將都會突破一石弓。
一些天下絕頂猛將還能使用兩石弓甚至三石弓,隋唐演義中雄闊海上元節進京獻弓,就是一把三石弓,秦瓊站在地上才能拉半開,說明秦瓊馬上是用一石弓,而宇文成都卻能在馬上將弓拉斷,說明宇文成都至少用是三石弓。
張須陀用的是一把兩石五斗強弓,三百斤力量,他已感覺到元慶力量有所突破,今天特地給他準備一張八斗騎弓,主要考慮到元慶該練騎射了。
“試試看,若能用,就歸你!”
他把一支箭遞給元慶,元慶接過這把沉甸甸的騎弓,騎弓比步弓稍小,感覺上弓臂略長,下弓臂圓短,這是爲防止下弓臂影響戰馬,但做工更加複雜,短小而韌勁強大,這就要求騎兵採用速射法射箭。
一把上好的騎弓要四年時間才能完成,價格十分昂貴,而且市場上也很難買到。
元慶先取出一枚抉戴上拇指,他發現箭也比平時步弓箭要短小一些,而且後面的羽毛也特意修剪過,非常整齊。
將箭搭上弦,箭在弓右,目光在弓左,將弓弦慢慢拉開。
“不對!”
張須陀立刻發現他的錯誤,元慶依然在用步弓射法,張須陀厲聲喝道:“勢如追風,目如流電;滿開弓,緊放箭.....”
元慶心中凜然,猛地開弓拉滿,目光似電,掃向前方,幾乎沒有停留,當箭頭觸指,一支鵰翎箭便如閃電般射出,‘咔!’一聲,正中八十步外一棵小樹,元慶忍不住暗暗給自己喝彩一聲,他苦練三年,頗有成就。
騎弓偏小,但勢能更大,兩臂力量一般不能持久,張弓便須射出,所以要求目力和箭術都非常高。
相反,步弓偏軟,爲保證力量,一般都是大弓,可以慢慢拉開瞄準,而且是用大箭,射仰角,不像騎弓是射直線,在隋唐時代,步弓更多是用於守城,或者就是民間練武。
元慶在此之前一直是練步弓,步弓是騎弓的基礎,步弓練紮實了,再練騎弓,就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雖然比直接上馬練騎弓慢,但基礎很紮實,也才能學會更高境界的箭術。
元慶也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射騎弓便能一箭命中目標,不由有些得意。
張須陀看出他眼中得意之色,他冷笑一聲,翻身上馬,從馬上摘下自己的兩石五斗強弓,卻抽出八支箭咬在口中,一張弓,兩支箭同時射出,又一扭身換成右手執弓,還是兩支箭同時向後射出,再平躺向右射出兩箭,平躺向左射出兩箭。
幾乎是眨眼間,各在百步外,四面八方的八棵小樹同時被射中,箭尾依在巍巍顫動。
元慶羞愧地低下頭,他知道師傅是在教訓自己的自滿,他還差得遠呢!射箭精準是射箭者的基本要求,普通弓手都能做到,關鍵是力量、距離、技巧、速度,這才射箭高手的素質。
他們師傅二人話從來不多,心裡都明白,張須陀收起弓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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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張須陀沒有讓他跑步,而騎馬帶他同行。
“元慶,一場惡戰後,你覺得自己現在最缺少什麼?”張須陀一邊催馬而行,一邊淡淡問他。
元慶凝神想了想,“師傅,我覺得自己最缺實戰經驗。”
張須陀見他聰明異常,點點頭,眼中露出讚許的笑意,他緩緩對元慶說:“你說得很對,或許我沒有告訴過你,我的這種武技其實很難練成,我張家三百年來練武者不下百人,可一共只有三人突破滯固期,我、我父親和祖父,我希望你是第四人。”
“爲什麼?”
元慶有些奇怪問:“難道是資質不夠?”
張須陀搖搖頭,“和資質雖有很大關係,但也不是唯一原因,也不是因爲刻苦,張家每一個人都很刻苦,而是沒有條件。”
元慶沒有接口,聽他繼續向下說。
“我這種功法有個特點,也是致命缺點,就是入門期進步神速,所謂欲速則不達,一點不錯,前期太快,基礎不牢,到了滯固期後就很難突破,雖然可以算高手,但成不了猛將,三百年來一直找不到破功良方,後來我祖父十二歲從軍,沙場百戰,在十六歲那年突破了滯固期,他這才明白,我們張家功法突破的關鍵就在戰鬥,積累實戰經驗,所以他把這種築基功法改名爲百戰功,天賦加上實戰,就能突破。”
元慶總覺得這種突破似乎就像武俠小說中打通任督二脈一樣,他心中好奇異常,“師傅,突破滯固期後會有什麼更大進步?”
“當然有大進步,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力量和速度猛增,比如你可以拉開兩石弓,可以使用一百二十斤重的板門大刀,不像你現在只能用三十斤的刀,還有體力充沛,能久戰不乏,有力量、速度和體力三者合一,你就能力敵千人,那就叫猛將了。”
“那師傅教我的武功招式呢?”
楊元慶奇怪地問道:“難道它們不重要嗎?”
張須陀微微一笑,“將來上戰場,你會遇到兩種作戰方式,一種是武將之間的單打獨鬥,這個就需要精妙的刀法,就像我教你的十三式刀法,其實張氏刀法的精妙在於力量使用,你同樣可以運用在其他兵器上,將來有機會你可以嘗試。”
張須陀停了一下,見元慶能理解他的話,他笑了笑又道:“還一種作戰方式就是大規模混戰,比如你被數千人圍困,你要殺出重圍,四面八方都有兵器殺來,這個時候,招數精妙就不重要了,重要是力量、速度和體力,還有你的目力和聽力,在亂軍中,你能聽見弓弦聲,當無數兵器同時向你殺來時,你的目力能分辨得清楚。”
楊元慶默默點頭,他理解了,像趙雲在長阪坡血戰,他不僅要和大將廝殺,更要從曹軍士兵羣中突圍,這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張須陀之所以對元慶這樣說,是希望他能早日從軍,這是他的心願,他的徒弟只有在軍隊中才能光芒四射。
今天張須陀的話似乎特別多,他看了一眼元慶,又淡淡道:“我看你在水中練刀,已經很難再突破,便知道你已經進入滯固期,所以你要改變一下訓練方式。”
“可是師傅,我昨天單次揮刀已到一百五十下。”元慶有些不服氣地辯解。
“那是你強行所爲,不是自然而成,反而容易傷身,不可取。”
張須陀顯然不認可他的看法,他取出一面令牌給他,“從明天開始,你化名李元慶,白天都去左衛軍營訓練騎射,爲期兩年。”
元慶大喜,練習騎射可是他夢寐以求,他接過銅牌,只見上面刻着:‘左衛巡’,四個字,他知道這是祖父的安排。
他收起銅牌,這才發現他們已經來到明德門外,一般他們都在這裡分別,元慶進城,張須陀的軍營在城外.
這時,張須陀的眼中有些傷感,他低低嘆息一聲,“元氣,我請你去喝杯酒吧!作爲我們師徒的離別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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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高在天下中寫武將拉弓的力量有些妖孽了,本書改過,其實還略有點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