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頭,銅錘,二丫,不要耽擱了,該走了。”
前頭錦衣衛過來,後頭後院裡幾輛車也是套好了,大丫和李成瑛分別吆喝着自己的小子丫頭們上車,前往張用誠的府中暫住,暫避一時。
後宅該帶走的私人物品都早就叫人打了包,就是一些笨重的傢俱留着不動。
李成瑛還是一臉不高興,咬着貝齒,惡狠狠的看向四周,恨不得衝到前院去,把那些錦衣衛拎過來痛打一頓。
這個時候,才能看出來她小時候的一點兒蹤影,大丫見了,只有抿嘴微笑。
兩個女人,都是二十來歲年紀,雖已經不是稚齡少女,但仍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候,一個天資國色,一個亦不遑稍讓,這幾年來,惟功雖然身居高位,家資千萬,卻從來沒有再娶一個的心思,老實說,他對現在後宅還算安寧的局面已經感覺十分慶幸,可是真沒有什麼想法再給自己添麻煩了。
誰知道添一個進來,能不能融洽相處?現在這一妻一妾已經是超級美人胚子了,能不能找到比這兩更強的還是兩說,找來了,自己還得頭疼,還是免了罷。
“錦衣衛什麼了不起的,我當年在京師時,可沒少揍他們!”臨行之時,看着自己家的後院,女人護短的天性大爆發,李成瑛是真的惱了。
這話倒也是真的,像襄城伯府雖然只是伯爵,但一直在皇城禁軍的圈子裡掌握權力,皇家儀衛向來是由襄城伯府執掌,最少也是執掌的侯伯中的一員,這麼多年經營下來,皇城禁軍諸衛少不得都和李家有一點關係,錦衣衛再兇也是對百姓和商人這個階層兇,最多再惹一下中低層的文武官員,對侯伯勳貴來說,他們也不過只是皇家親軍中的一衛而已,強勢的錦衣衛掌舵人侯伯們還要給幾分面子,底下的這些辦事的,管你是什麼指揮,千戶,侯伯階層的肯定是看不上眼的。
李成瑛還是小丫頭片子時,家裡往來的不是公侯就是駙馬,都督都不大夠資格登堂入戶,更不必提錦衣衛的兩個小小的指揮了。
“行啦,”大丫沒有李成瑛的盛氣,抿嘴勸道:“這是他的安排,我們只管照做就是了。”
“哎,就是不甘心,這些傢俱要是叫他們的手碰過了,我可是不要了。”
“這倒也是。”大丫一皺眉,對一箇中年僕婦吩咐道:“一會你隨時盯着,若是有人碰了哪一樣你記下來,回頭全換了。”
“是,兩位奶奶放心便是。”僕婦頭兒也是忍不住想笑,這**奶和二奶奶,說是當了孃的人,可還是留着不少的女孩子習性,這麼多笨重的硬木傢俱被人碰了就換,看來這總兵後院要有一陣子亂騰了。
後院衆人離開時,前院錦衣衛已經涌了進來。
這幾天,這些錦衣衛可稱四處碰壁,在遼陽,到處都不買他們的帳,四處看別人的臉色,特別是他們住的在城驛,說是官差人數超標,驛站無法完全接納,叫他們自己出去住店。
住店也罷了,遼陽的旅店很多,也很豪華,但住店就得老老實實的給錢,這些錦衣衛,到哪兒都是伸手要好處的主,沒事遇着人還要踢三腳的狠角色,居然得老老
實實的給客棧老闆掏錢,不然的話,這些老闆就揚言要報公安司來處理。
想到公安司的那些巡兵的臉色,錦衣衛們都軟了,只能老老實實的自掏腰包。
這一類的事情,數不勝數,他們跑到瀋陽,又是毫無成效,碰了一鼻子的灰,現在這會子終於站在總兵衙門的大堂之前,四顧張望,雖然遼陽的人都是神色不善,到底還是十分配合,這些錦衣衛終於心情大好,感覺自己前兩天的顧慮實在是毫無必要。
“你們看,”曹應魁喜道:“事情也沒有想象的那麼難,咱們不是就站在這兒了?”
馬維也是高興,看着那個滿臉大鬍子的官員,問道:“貴官名諱上下?”
“下官姓孫,定遼中衛經歷司經歷。”
這人當然是孫承宗,現在的中軍部副職,在遼陽算是最高權力序列中的人物了。
但這些東西沒必要和錦衣衛們說,孫承宗的表面上的官職是以秀才身份被舉薦,吏部手續也順利通過,加了一個衛經歷司經歷的官職在身上。
文職在軍鎮和衛所繫統裡都是升遷機會不大,孫承宗願意在衛所掛職,等於是鐵了心綁了遼陽的戰車上了,決心不可謂不大。
象徐光啓,袁黃等人,這兩年也陸續在遼陽下的衛所中任職了,或是六品,或是七品。
其實以他們的學問,科場上不敢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十成裡有七成以上可以考中舉人或進士,他們還年輕,不象宋堯愈年紀已經大了,中進士的意義也不大,五十以上中進士,一般都是在國子監或是南京各部任閒職,或是放在邊遠州府任佐雜官員,任正印或清流官職的機會都不是很大,所以孫、徐、袁等人,算是爲遼陽的大業,本人做了不小的犧牲。
在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哪怕中個不當官的進士,也比在遼陽做到六品官員強,在孫徐等人的老家,士林已經有很不利這幾人的風評,好在遼陽財力充足,這些年不停的在各地招募參隨和文職官員,或是名士到學校裡來任職,因爲肯花錢,前來的名士還是很多的,無形之中,遼陽也算是一個文化重鎮,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孫承宗等人的名聲恐怕會更加的不堪了。
在曹應魁和馬維等人眼前,孫承宗落落大方,神態不卑不亢,完全不象一個普通的七品雜職官員。
他們倒是完全不可能知道,這可是一個未來的帝師,輔臣!
簡單看了一下總兵大堂和簽押房,公事房等地,還看了幾顆印信,包括惟功的平虜將軍印在內,一切無有異常,馬維便道:“我們要查看全部地方。”
孫承宗淡淡一笑,答道:“悉聽尊便。”
錦衣衛開始進入二堂,後院,四處如狼似虎般的查看。
遼陽的人也不阻止,只是很冷漠的跟在四周。
錦衣衛還發覺後宅有一些人,看他們翻動東西時,就拿筆記錄一些什麼,他們心中奇怪,不過知道遼陽的人不好隨便去惹,當下只繼續翻動,不去管他們。
內宅外堂看過一次,當然不可能查出什麼礙眼之物,也沒有想象中的後宅金銀滿櫃,古董擺放的到
處都是的情形,查過一次後,衆錦衣衛無不氣沮。
馬維和曹應魁彼此對視一眼,均知對方心思。
“你們鎮的倉庫在哪兒?”馬維對孫承宗道:“我們要查庫。”
“貴官是欽使,我們當然配合。”孫承宗淡然道:“不過,有言在先,倉庫裡都是要緊物事,其中現銀尤其很多,進入查庫可能耗時良久,而出庫時,我們也要再盤一次,以免數字出錯,對不上帳,彼此都很麻煩。”
錦衣衛出來查庫,從來只有地方配合,多少錯漏,也沒有人敢出聲,不過孫承宗這麼說,馬維和曹應魁已經不大放在心上了,他們耳朵和腦海裡只有“現銀猶其很多”這六個字。
這六個字,彷彿是金光閃閃,一直在他們的腦海中盤旋,別的事情,他們是一概不管,也根本想不起來了。
“好,既然各位堅持……”孫承宗不再多說,吩咐道:“來人,帶這些爺們倒財務司的庫藏去查庫。”
“你這經歷倒也曉事,”馬維一心要去發財,別的事情管不上了,一邊等人帶路,一邊對孫承宗口不應心的道:“本官和同事都念你的好,有了好處,忘不了你。”
“下官是做份內的事而已。”
孫承宗這裡不知道有多少要緊的事要處理,中左所那邊已經派船出海,有不少遼陽的人已經遠赴山西陝西河南各省活動,這兩年各省都有大災異,災民很多,朝廷賑災的措施絲毫不得力,比如最要緊的一次大災,受災人超過二十萬,直接死亡就有好幾萬人,萬曆的表示就是從後宮掏了五千兩銀子,用鄭貴妃的名義捐了出來。
幾十萬上百萬人受災,一國之君以女人的名義捐五千兩,這種表示,真不知道叫人說什麼是好。
上行下效,張居正在時,官僚集團還收斂一些,還能做一些事,現在官風吏風極爲敗壞,地方上把戶部有限的撥款侵吞分肥大部分,只有極小的一部份能到災民手中,這幾個省,地方上流離失所的災民,爲數當真不少。
前幾年,已經有數萬人規模的農民起義,這幾年,萬人以下的起義也當真不少,只是規模不大,時間很短,當朝爲政者,根本沒有在意。
要到三十年後,災荒越演越烈,最終成燎原之勢時,這些官員和皇帝才急了眼,不過就算那時候,大明的賑災仍然是一團糟糕,根本毫無用處。
可以說,明亡不止是建奴,建奴只是一小部份原因,也不是天災或農民起義,而是亡在它自身的痼疾之上。
救災存亡,前不及唐宋,後不及清,這是明朝最大的短板了。
不過現在這短板卻被遼陽利用起來,中軍部和相關的各部門在惟功的指令下早就擬定了一攬子的計劃,從招募人員到陸路通行道路,打通關節,沿途站給,順道購買種子耕牛等必須物品,對外是以遼陽軍屯的名義,分散進行,在當時消息傳播渠道並不快捷的前提下,單獨一地出現招募人員並不怎麼顯眼,最少要等三五個月甚至更久時間之後,朝廷纔會發覺遼陽的大動作,到時候肯定會加以阻止,不過,到時候,最少有過百萬人過海到遼陽,朝廷就算阻止也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