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磊說服了張用誠,狀極滿意的離開了,他確實也是忙到極處,哪裡有功夫在這裡摻合。在他告辭離開後不久,李乘雲和孫可大分別趕了過來,最近孫可大和唐家走的很近,不過對唐家請求減稅的事他當然不能表態支持,只是態度曖昧,其實私底下還是支持的。
這件事上,孫可大當然是受了唐家的說辭和李福通的影響,減稅毫無疑問是會促進工商業的發展,如唐家人所說,減稅之後可以擴大生產的規模,於工商發展確有利處,孫可大的支持從表面上來說也並沒有問題。
至於私人感情這一方面,當然是不會擺在檯面上來說的。
唐家的人依然是來了唐志中和唐志存,唐志大在風波起來之後就宣稱有病,連遼陽都呆不住了,直接坐馬車前往中左所,說是到海邊的別墅療養去了。
唐志大一走,剩下的事當然還是唐志中這兄弟倆人主理,唐志大的態度也被衆人看了出來,他不會上竄下跳的支持,但也不會出力反對,事不成,他不吃掛落,事成了,就是坐享其成。這樣的態度,其實不是一個當家理事人應有的做法,固然置身事外危險減小了,但在人心和權力的收益上也是減少了,最少在唐家,唐志中已經隱隱是一族之主,原本帶領家族前進的唐志大,已經漸漸被邊緣化了。
唐氏兄弟到來不久,衆人剛剛安坐,便是聽到“砰”然一聲的巨震。
聲響之大,遠超雷鳴,衆人趕緊出去觀看,卻是看到一股濃煙自城北將作司基地那裡,漸漸飄了上來。
“這個月第三次了吧?”
看着飄起的白煙,李乘雲頗爲無奈的說着。
張用誠點點頭,不欲多談此事,特別是,不願當着唐家的人多談。
“怕是耗費不少啊。”他不願談,唐志中卻是不願放過。事實上商會的人對將作司那裡的動向一直也是十分關注,對這樣的關注,不論是唐志大還是艾可中等人都是支持的。
雖然遼陽的納稅大戶肯定是順字行,可以說是佔了遼陽賦稅的大頭,不論是物流生意還是保險生意,還是順字行的南北貨生意,或是順字行的海洋物流和商業貿易,哪一塊都是來錢極多的行當,納稅當然也是頭一份,四海商行是半官方商行,收入除去股東分走的花紅和必要的儲備金,剩下的是直接劃在財政收益那一塊,不算稅收,當初也算是惟功有先見之明,不把四海商行私營化,否則今日鬧着要減稅的沒準還得添上一羣中高層的軍官和各司的高級主管,那樂子可就大了去了。
除非是惟功下大決心重新洗牌,否則也很難將這些異動給按下去……而以惟功的性格幾乎是必定會重新洗牌,可想而知,遼陽會遭遇一場什麼樣的政治地震就可想而知。
四海商行堅持官辦官營,只有股東分紅的形式,更利於開拓,而不是在既得利益之下,大家
如惡狗一般的搶食蛋糕。
唐家也是納稅大戶,商會聯合起來的納稅額度當然也不低,對將作司和建築司這些燒錢大戶商會方面當然也十分不滿。
建築司好歹有看的見的成就,將作司在民間這一塊實在貢獻不大,主要是軍用和海用器械這一塊,民間方面只有萬花筒和座鐘等出產是將作司的成就,相比於每年分走的一大塊蛋糕來說,將作司的貢獻就要小的多了。
最少在商人看來是如此。
唐志中接着道:“聽說這半年來每個月都要爆掉幾個原型機,每個原型機都用上等材料,耗費俱在二千元以上,加上相關的人員技術投入,耗費更高,這樣弄下去,這個什麼蒸汽機沒有出來,耗費卻會在幾十萬元以上,愚以爲,將作司鑄炮,造槍,改造馬車等諸務接着做好,給我們各廠設計的水力機器也是極好的,但蒸汽機這樣的項目未免太玄了一些,從未聽說過以水燒氣帶動機器的,如果真的成了,豈不是仙家手段了?”
蒸汽機其實在遼陽是家喻戶曉的東西了,水力織機可以帶動百多個紡錘,一個工人就可照顧的過來,要想提高產量,受限於兩個方面,一個是棉花的種植區域需得不斷的擴大,好在遼中和鬆嫩平原地帶在後世也是產棉花的地方,現在雖然有一些困難,但問題不大,這些年是乾旱氣候爲主,棉花恰恰是需要充足的日照,所以對糧食作物來說可能面臨缺水的難題,對棉花種植來說倒是一件好事。
這些年的棉田已經是在急劇擴大,隨着遼陽境內人們的收入增加,小農經濟的自紡自織破產,更多的人傾向於購買價美物廉的機器紡布,購買的人越多,則供給壓力越大,產能不足的問題就是越發的明顯。
另外一個制約就是水流的高低起伏。
在水流充足時可以不停的帶動機器生產,但在枯水季時水流的力量就遠遠不夠這麼多機器的所需,不僅是各紡織廠,將作司的那些機器也是使用水流的大頭,在遼陽四周,原本河流縱橫的地帶在上游都修了引水工程,束窄河牀,使河流衝涮力增加,但就算如此,想滿足這麼多水力機器也是十分困難的事情。
在枯水季,除了儘可能增加引水之外,就是減少紡織廠這樣的民用工廠的用水量。
另外的解決辦法就是在軍工企業不多的地方開設新廠,這已經提上日程,唐家也在其中,畢竟沒有人和錢過不去,而且遼陽的發展也到了一個極峰,在這個時代沒有辦法出現超大城市,一個城市人口過百萬就會帶來很多問題,就象北京的各種條件就很糟糕,完全不符合當時的西方傳教士對大明的記錄,在傳教士的筆記裡大明的城市可是繁華熱鬧,人們穿着高雅大方,談吐斯文,是一個高度文明的國度,若是見了京城的幾十米高的糞堆,滿街的髒水橫流,時不時暴發的大規模的瘟疫,不知道這些傢伙是怎麼想的。
不過此時的歐洲文明度也不高,巴黎也就是個大糞坑,可能在意識里根本還沒有這方面的感覺吧。
遼陽的城市發展也到了一個瓶頸,再往下就是過百萬人的大都市,壓力太大,惟功沒有好大求全的不健康心理,遼陽做爲一個駐軍行政中心就挺好了,商業中心也算得上,工業中心還是算了,往北方去,松花江黑龍江渾河遼河流域衆多,激流之下建成大片的工廠十分合適,人員分配也相對簡單,而且往那邊去離棉田產地也近,真是兩相合宜的事情。
對這件事,商家們也沒有什麼意見,畢竟對他們來說發展是最重要的,至於工廠是不是留在遼陽或是慢慢全部遷走,那也是無所謂的事情,反正身爲廠主,在哪裡都是一樣,只要銀子滾滾而來就對了。
蒸汽機項目就是另外一個渠道的解決辦法,將作司早在多年前就開始蒸汽機的研發,事實上此時的歐洲已經有蒸汽機的理論雛形,但距離真正出現蒸汽機原型機還得有七八十年的時間,惟功等不得這麼久,而且就算出現原型機,到真正使用蒸汽機驅動機器還有一百多年的時間,那也未免太久了,他早就頒佈賞格,只要完成蒸汽機項目,可以在四海行或順字行領取相應的賞格,每一項小的技術進步都可以領賞,如果有一個項目組可以徹底完成早期的工業蒸汽機,也就是從抽水開始,利用蒸汽真空驅動軸承帶動齒輪轉動機器,賞格之豐厚,將會達到叫人難以想象的地步。
這樣的重賞之下,很有一些人自行研發蒸汽機項目,在遼陽的幾個重要學府,包括綜合大學堂和工商學堂,還有武學院在內,都有教授在進行研究,將作司更是研究的重點,每個月爆掉幾臺試驗機太正常了。
一臺蒸汽橫是一個整體工程,從熔鑄到活塞任何一個細節都決定成敗,在惟功只有理論基礎和物資支持的現狀之下,幾年時間已經是從無到有,到可以有機器來試爆,其實已經是一個不小的進步了。
當然,對這一點唐家的人是無從知道,在唐志中等人眼中,這機器就是燒錢的大戶,吃錢的怪獸,他們的納稅被用在這樣的虛無縹緲的用處上,實在是叫人心疼的很。
“唐二東主慎言。”孫可大提醒唐志中道:“這個蒸汽機項目是總兵官親自拍的板做的決定,我等和將作司是奉命行事。這件事是總兵官一手抓的,請你不要輕易評判。”
以孫可大和唐家幾人的關係,雖然疾顏厲色,其實倒是一番好意。
唐志中也是吃了一驚,這種野雞項目居然是惟功一手主抓,在此之前他倒是真沒有聽說過,其實遼陽已經有不少雜誌介紹蒸汽機和一些泰西的科學進步之處,但以唐志中這樣的人,最多看看有沒有什麼新機器出現,或是舊機器能不能再省幾道工序以便他節約成本,別的事情一律不關心,不知道此事是惟功一手操持也就不足爲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