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太陽早早的就升了起來,大亮一家也早早的吃過早飯,現在的他,經過媽媽細心的收拾,衣着打扮像個小大人似的,除了小臉比較黑以外,簡直是一表人才。
媽媽又給拿了50塊錢,這在當時可是一筆鉅款,十塊、五塊、一塊,一卷卷的掖藏好,反覆交代他要跟着大部隊,生怕兒子到城裡迷了路,丟了錢沒飯吃。
大亮嗯嗯的答應着,看似沒心沒肺的揹着挎包就跑出去了。
學校大門口尋小花不見,卻遇見了劉倩,之後他們果斷去找小芳,在她家門口遇見了大熊和二寶。
這時,大熊說:“二狗來不了了,他爹不讓來。”
不久後,大亮等一行人到了二狗家門口,那是一個不比大花家寬敞多少的院落,而此時的二狗揹着書包,穿了身比較新的衣服,正騎在牆頭上嚎啕大哭。不遠處,二狗他爹手裡正拿着一根棍子,嘴裡罵罵咧咧,連院裡的大黃狗也在隔着門低吼着。
劉倩、胖丫哪見識過這樣架勢,紛紛止步不前,而二寶、大熊的腿當時都嚇的有些軟了,因爲他們的爹打他們的時候估計也是這樣的。
大家面面相覷之時,卻聽大亮突然扯着嗓子喊道:“孟老二,給我們看狗開門!”
時間彷彿一下子靜止了!
二狗止住哭聲扭過頭來看,鼻涕還懸着,二狗爹的棒子停在半空中,標準的“國罵”正吐了半截!
小夥伴們紛紛驚呆了的表情!
隨後,二狗不哭了,小芳笑了,二狗爹皺皺眉頭,喊道:“你是誰家的?”
“我是誰家的你管不着,反正和你們‘慶’字輩是平輩。”大亮喊道。
“你知道他是誰家的不?”大亮又指指旁邊的大福說道。
二狗爹定睛一看,這幫小孩穿着甚是講究,特別是旁邊的小胖子,肥頭大耳,一臉的福相。
“誰家的?”二狗爹追問道,語氣緩和的多了。
“甄鄉長家的兒子。”大亮一本正經的說道,大福適時的一挺胸脯。
二狗爹趕緊扔下棒子過來開門,二狗也隨即跳下牆來。
“你憑啥不讓二狗去考試?”大亮見此有效,語氣中平添橫了幾分,此時的他,不像是個小學生,倒像是二狗爹的兄長。
“沒錢啊!他就不是那塊料。”二狗爹搖搖頭說。
“有錢買酒,沒錢供孩子上學。你這叫……干預義務教育,你違法了,知道不?”大亮更加的“一本正經”。
小夥伴麼紛紛力挺。
二狗爹一愣,半天說不出話,忽然眼珠子一轉,賴皮賴臉的說:“還整到法上來了。
你看,要不這樣,你們都這麼有錢,還有個鄉長家的兒子,還有權,要不你們救濟救濟我?”
村裡有俗語:楞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臉的。
今天遇到個無賴,還是個大人,大亮一下子也無語了。
二狗爹得意的看着這一羣小屁孩,心想,看你們還能說啥。
大亮腦子靈光一現,向二狗爹一擺手,意思是附耳過來。
二狗爹饒有興致一彎腰,只聽着耳邊傳來:“二哥,昨天晚上9點多,你幹啥去了?”
二狗爹一聽,心裡咯噔一下,直起腰來,強作鎮靜說:“沒,沒幹啥去啊。”
大亮又笑嘻嘻的大聲喊道:“大谷場,麥稈垛!”
只見刷的一下,二狗爹的臉色一下子白了下來,趕緊捂住大亮的嘴,輕聲說道:“小祖宗,你想幹啥?”
“給錢!讓二狗跟我們去!”大亮掙開他的手,說道。
“快點!”大亮又喊道!
“好好好,媳婦,拿30塊錢!”
“給50!”大亮接着喊道。
“好好,媳婦,拿50!”二狗爹說完頭也不回的進屋去了。
大狗媽這纔出來,掏出50塊錢,又拿出溼手巾打撒掉二狗身上的土,眼圈紅紅的,明顯是剛哭過。
她親了二狗一口,看着孩子們漸漸遠去。
“咦,你剛纔說啥哩?”小夥伴們紛紛追問道。
“哈哈,這是秘訣,就不告訴你們。”大亮故作神秘道。
“咱們去找小花吧,估計她爹也不讓去。”小芳焦急的說道。
大亮這纔想起來,昨天下午放學時,她支支吾吾的言語和一臉的憂愁。
一溜煙的,大亮這一行人,又來到了小花家。
而此時的小花正往竈裡舔着牛糞,竈上熬着豬食的大鍋呼呼的冒着白氣,旁邊的鼓風機沒有開,她的小臉都給燻黑了,一道一道的,一看就知道那是眼淚和着菸灰抹下的。
好消息是她爹爹不在家,而擺在小夥伴面前頗爲棘手的問題是她的孃親。她媽看上去好像是個很精明的女人,而這個精明的女人正在打量着這一羣衣着鮮亮的小孩,眼神中閃過一絲狡詰。
“你知道他是誰嗎?”大亮只好故伎重演,指着大福說道。
大福隨即一挺胸脯,只好配合下去。
“誰?”她仍然面帶微笑,可那微笑中卻帶着一份強勢、不對等,讓大亮們感覺很不舒服。
“甄鄉長家的兒子。”
“呦,我還以爲是甄鄉長呢?大公子,今天你們來我們這寒磣小院,有何貴幹啊?”她怪聲怪氣的說道,嘴角還露出了一絲微笑,彷彿是吃定你們的意思。
“你憑啥不讓小花去考試?你這是干涉義務教育,是違法的!”大亮看這招不靈,很快言歸正傳的說道。
“憑啥?憑我是她媽!她是我閨女……”她臉色一沉,像機關槍一樣突突的說道。
“小花過幾年就變成大姑娘了,村裡也有初中,在哪念還不是一樣?
初中唸完了,是不是得念高中、大學?中專也行,到時候考不上,你賠嗎?
去城裡唸書是你們有錢家孩子的事,我可不想糟蹋那錢!”她乾脆擺擺手,看來以大亮目前的智商和口才是不足以說服她的。
“違法,這簡直是笑話!
小孩,別拿鄉長壓我!我自己的孩子,就是鄉長本人來了,他也得說理!”
在她咄咄逼人的氣勢面前,大亮一時語塞。
“大谷場,麥稈垛!”大福突然高聲喊道。
“呀?這到底是不是鄉長的兒子?這孩子沒病吧?”她輕蔑的瞪了一眼。
大福沒想到這句口訣對她絲毫不起作用,自己反而還捱了一眼,立馬小聲抱怨說:“大亮,你這招不好使啊!”
僵持中……
“小芳、大亮,你們走吧,你們好好考試。
媽,你別說了,我不去了,我不去了還不行嗎?!”小花站起身來,抽泣起來。
小花媽轉過身,揮揮手,是送客的意思。
“你等一下!”小芳適時挺身而出。
“你只要放人,費用不用你管!怎麼樣?”
“咦?”小花媽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大亮馬上抽出五塊錢,在她眼中一晃!
小花媽眼中一亮,伸手就要接過。
“這是買你家雞蛋的!”大亮說。
等她俯身過來,大亮小聲補充道:“你要是不讓去,我每天打你家雞!”
“好,你們去吧,小花,慢點啊!”她接過錢,忙向口袋揣去,頭也不擡的囑咐道。
此時的小花摳着手指,結結巴巴的說:“不,不用……”
還沒說完,她就被歐陽芳拉進屋裡,劉倩她們也跟了進去,只一會的功夫,整個人就煥然一新的出來了,小夥伴們都看見,那個俏皮懂事的丫頭又回來了。
小花的費用,是大家揹着她一塊湊的,其中劉倩出的最多。當一摞錢遞給小花的時候,小花感動的哭了,劉倩居然也哭了,是的,劉倩一定會哭,這是在大家預料之中的,也都習慣了,結果更多的女生哭,再後來所有的女生抱在一起哭,也不知道是哭自己,還是在哭大花。
二寶想擠進去,被假小子給攆出來了。
大亮卻在一旁咯咯的笑個不停。
“大亮,你那五塊錢啥時候還我?”大福悄悄的對大亮說。
“給你家買幾個土雞蛋,看嬸子那臉色,該補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