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髒女人!!”及近暴怒的聲音在耳邊迴盪……
我綿軟無力的倒回了牀上,吼吧,叫吧,嚷吧,罵吧,反正也習慣了。巴圖蒙克能好好說話,地球就不轉了。
見我合上雙眼,愛答不理,他轉身去罵熬藥的兵士,“你配得是什麼藥?喝了就吐!接着熬!”
“是,主子。”兵士鬱悶的退了出去。
我倒在一旁聽得直皺眉,這男人是豬頭嗎?是想救我,還是想我早點死?你家不吃飯直接往肚裡灌藥,那麼刺激胃,誰受得了啊?不過也只能想想,如今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更是懶得和一隻長得豬腦的野狼溝通。
“你——”巴圖蒙克轉過身,又開始向我開炮,“又裝死!給我起來!起來!!”
靠!馬景濤嗎?我把頭靠向牀裡,整個一咆哮教主。哎,這個世界什麼時候能夠安靜下來,病人需要靜養啊……
“主子,飯,飯來了。”巴魯聽見房間裡的吼聲,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謹小慎微的伺候着。
“放下吧!”巴圖蒙克草草下着命令,見巴魯執拗着不走,蹙眉問了一句。
“回,回主子,奴才看來,這位,呃……”想了想,含糊其辭地說:“她,她也餓了四天了,漢人女子本就身子弱,不吃飯恐怕會熬不住,壞裡主子的大事。”
巴圖蒙克濃眉一凜,認真點點頭,抓起一塊拳頭大的醬牛肉扔到了被上,“吃!”
我氣得差點沒過去了,餓了四天的人,胃都萎縮了,啃這麼硬的醬牛肉,不是要命呢嗎?
“吃啊!聽到沒有!叫你吃呢!”
見我毫無反應,巴圖蒙克又把我拉了起來,拿起牛肉直接往我嘴裡塞去。乾裂的嘴脣再次被撐破,絲絲腥甜滲入了口腔,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這傢伙是豬頭虐到狂!連巴魯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小聲提醒着,“主子,這肉是不是塊大了些?”
巴圖蒙克恍悟,把硬塞進我嘴裡的肉又拽了出來。沉聲吩咐:“去,那刀切成小塊!”
我被他粗魯的動作折磨得嘴角含腥,半死不活,真是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只能憤憤不平的瞪着他表示強烈譴責。
巴圖蒙克把頭扭向一邊,故意裝作沒有看見。小塊牛肉很快被送了回來,巴圖蒙克破天荒的遞給了我一碗溫水,讓我就着吃。我簡直受寵若驚,顫顫巍巍接到手裡,輕嚼慢嚥,又聽見了他的聒噪——
“怎麼吃得這麼慢?”
“少在本汗面前裝秀蜜,你什麼樣,本汗豈能不知?”
“就吃這點?再吃!全部吃掉!”
有生以來第一次萌生了殺人的衝動!丫的,更年期?,怕是會加重風寒,更不易治療。”
巴圖蒙克瞪着我,啐了一口,“真麻煩!”
我小翻着白眼,麻煩也是你自找的。
巴圖蒙克在隔壁換了身乾淨衣服,似又和屬下商量了什麼。荒郊野店雖然隔音效果不容恭維,可他們壓低了聲音我也只能聽到隱隱人聲,卻偷聽不到內容。負氣的撇撇嘴,接坐,走回了牀邊把我放下。聽着那一聲聲遠去的咒罵,我疑惑了,暴風雨前的寧靜?
不久,那個粗通醫術的兵士又被找來爲我搭上了脈,做着毫無意義的診斷。
“能走嗎?”他全程只問了一句。
“回主子,走,怕是會加重風寒,更不易治療。”
巴圖蒙克瞪着我,啐了一口,“真麻煩!”
我小翻着白眼,麻煩也是你自找的。
巴圖蒙克在隔壁換了身乾淨衣服,似又和屬下商量了什麼。荒郊野店雖然隔音效果不容恭維,可他們壓低了聲音我也只能聽到隱隱人聲,卻偷聽不到內容。負氣的撇撇嘴,接着裝死。回來後,第一時間讓兵士給我灌藥,歹苦歹苦的破草藥湯又把我折磨得夠嗆,胃裡極不舒服。
“你再敢吐一個試試?你吐多少,我給你灌多少!”
我閉目養神,權當沒聽見。巴圖蒙克決定上路,定不會因我個要死的小女子有所改變。晌午一過,大部隊上馬起行。唯一不同的是,我的待遇有了質的飛躍,他沒有半死不活的把我扔在馬背上,而是裹進厚實的皮裘,抱在了懷裡。
我揚高嘴角,果然怕我死,怕少了威脅朱佑樘的籌碼。
夜裡,監視我吃完肉、喝完藥他纔出去,我本以爲可以安安靜靜的睡個好覺,怎料他轉了一圈,又殺了回來。
大手撫上我的額頭,眸色一凝,鑽進了被窩。
即使說話很吃力,我也不得不發出抗議,“你非得和我擠一張牀嗎?”
“不要廢話,女人,你還在發燒!”言罷硬把我按進懷裡暖着。
我無語了,這算什麼?精神分裂外又多了雙重人格嗎?
以後的幾天也是如此,只是考慮到我隨時掛掉的可能,巴圖蒙克不得已放慢了行進速度。白天和他共乘一騎,晚上同牀而臥,被他死死抱在懷裡。
一天晚上,吃完藥後,他不解地問:“這麼多天了,你身子怎麼還沒見起色?”
“嫌我煩,耽誤了大汗的行程,大汗大可以將我拋棄在此,自生自滅。”
“廢話!”翻身上牀,猿臂一伸,把我摟在了懷裡,“你成天發燒,身子冷得要命,拖着也不是辦法,我想盡快回韃靼,讓族裡的神醫幫你醫治。”
巴圖蒙克兇歸兇,狠歸狠,除了我鄙視他和他的高齡妻子滿都海生孩子那次捱了打外,就再沒動過粗。呃,當然了,他的動作也從沒溫柔過,和正常人動粗是一個概念的。不過,我向來給臉上鼻樑子,從不會順了他的心,每次都會成功的把他黝黑的膚色氣成其他顏色。今次,也不例外——
“我如此死了不是乾淨?若是回了韃靼,無論是生是死,少不得戰火連連,生靈塗炭。”
手臂一緊,我有點吃痛,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一個女人閒操這些心幹嘛?懂不懂你們漢人常說的三從四德!”
“反正我生不出孩子,不如學着你們男人憂國憂民!”
“生不出就生不出吧,我又沒有逼着你生!”
“啊?!”我一驚,猛地擡起頭撞上了他的下頜——不對啊,這不是我的劇本啊,按照我的完美計劃,再來幾句就會把他氣到吐血了呀。
“唔。”他悶哼一聲,“你這個笨女人!蠢死了!”
“你,你剛說什麼?”我警覺的追問。我是不在意貞操,但這不等於爲了活着,可以委身任何男人。
“閉嘴!睡覺!”他強把我的頭按下的一瞬,藉着燭火微弱的光芒,我彷佛看到了黝黑皮膚上泛起的不自然紅暈。
那雙佈滿堅實肌肉的鐵臂,我自然無法掙脫,想了想,決定以退爲進,嬌聲喚了他兩聲“大汗”。
估計是沒聽我如此示弱的尊稱過他,巴圖蒙克也跟着放低了姿態,彆彆扭扭學起了文化人,問我何事。
我咧嘴,口中道:“人家雙手好疼,可不可以解開?我一個要死的人,也無力逃脫的。”
“不要動不動提死!亂講話!”
“那你鬆不鬆人家嘛。”我壞心眼的在他胸前“可憐巴巴”的畫着圈圈,忽輕忽重,曖昧纏綿。感受着男人身體的變化,我在心中笑翻,你折磨我,我就折騰你,看咱們倆誰更毒!
“不要亂動!!”巴圖蒙克忍不住警告我。
我委屈的擡起小腦袋,“可是,人家真的很疼。”
“呼——”他長噓一口氣,“你們女人真麻煩!”坐起身,從懷中掏出牛角彎刀,擡手挑開了我手腕上的束縛。
看着早已被粗糙麻繩磨得血肉模糊的纖柔細腕,他的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翻身下地,招呼人打來一盆水,親自幫我清理傷口,又從懷中摸出一瓶藥,輕輕爲我擦上。縱然小心翼翼,可他那帶着厚繭的指腹,笨拙的動作,還是免不了讓我疼得倒吸冷氣。我咬緊牙關,沒有發出呻吟,心中滑過一股異樣的暖流,無關乎愛情,卻淡淡的自責,或者,我不該誘惑他,用這種方式報復他。
腳踝的情況要好許多,畢竟是隔着衣褲綁的,他仔細上過藥,微微嘆息,又很冒昧的問了句,“你們漢人女子的皮膚怎麼這麼嫩?碰一下就青就紫的。”
我嘴角抽搐,這是碰一下的問題嗎?靠,還得繼續虐!繼續調教!
眼珠子一轉,嗲聲嗲氣地問:“你們韃靼女人的皮膚很粗嗎?”
“她們可不比你,脆弱得和瓷器一樣,稍不小心會出現裂痕,中看不中用!”他收拾藥瓶,隨意應着。
雞同鴨語,我發現自己很難和他正常溝通,當然了,我也沒打算正常。
等了半天,見我不吭聲,巴圖蒙克擡起頭,伸手試了試我額頭的溫度,又把我塞進了被裡,“說是瓷器吧!還發熱呢!沒見過你這麼嬌貴的!”
“還不是你害的。”我小小活動着重獲自由的手腕,嗔了一句,貓進了被窩。
“你廢話真多!”
我咕咚着嘴,每次說不過我,他都會用“廢話”二字,一言以蔽之。
良久,他被我勾得有些急促的呼吸恢復了平順。我被他箍得無法翻身,便報復性的再次開口,“喂,睡了嗎?”
“嗯。”巴圖蒙克慵懶的應着,聲音充滿了疲憊。
“放我走,好嗎?”
他哼了一聲,“白日做夢!”
“現在是夜裡,做夢也不行嗎?”我咳了兩聲,弱弱地說:“留在這兒,我或許能活,出了關,便是死路一條。你也說了打仗是你們男人的事,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何必咄咄逼人,非取了我的性命?”
“誰要取你的性命?不要胡思亂想!”
“你啊!就是你嘛!”我假意抽泣,在與巴圖蒙克的鬥爭中總結出最寶貴的經驗是他喜歡征服的快感,我強,他更強;我弱,他隨我弱。
“不會的!”
“可是,人家再怎麼不堪,也是大明皇后啊,你們韃靼人如何容的下我?嗚嗚……”哭是哭不出來的,爲了效果,我緊着把口水粘到臉上。
鐵臂又緊了幾分,聲音多了警告,“忘了你大明皇后的身份!!”
“非我不願,而是世人不肯忘記啊!”
“不要緊!回去後,我和滿都海說,你只是一個普通的異族女子,讓她好生照顧。我會以達延汗之名爲你賜名,在草原上,重新開始人生。”
我心中慌亂,下意識嚥了口乾沫,完了,玩大發了,這小子竟然認真了!
“嗯,叫可可西里可好?”巴圖蒙克自顧暢想着。
我滿臉黑線,可可西里?名導大片啊!
“要不,要不,咱叫香格里拉?”我試着提議。
巴圖蒙克“咦”了一聲,並沒在意,兀自說道:“可可西里,在我們蒙語中是‘美麗的少女’的意思。”
我汗顏哪,我滿打滿算23了,還少女呢?在這個早婚早孕的年代,我都快成少女她媽了。
見我沒了動靜,巴圖蒙克以爲我在擔心,寬慰道:“滿都海人很好,巾幗爽直,處事端正,恪守婦德,是族中女子的典範,斷然不會爲難你的。”
我無語了,動真格的了,這我可玩不起呀,莫說無情無義,就算我變節愛上了他,到了韃靼,就是完全意義上的“三兒”了。哎,閉上眼睛,裝睡吧。
巴圖蒙克“自言自語”了半天,才發現我已“熟睡”,似嘆了口氣,往上拽了拽被角,也慢慢睡去。
女人示弱的最大好處就是能夠麻痹自信滿滿的男人。巴圖蒙克也不例外,對我放鬆了警惕,早飯後,房內竟一度無人。我連滾帶爬的下了牀,衝到馬桶旁壓着舌頭把草藥湯和飯菜全嘔了出來——我不能康復,絕對不能,哪怕用身體,用性命做賭注。
身子好兩天,壞兩天,精力一日不如一日,偶爾還會咳血,巴圖蒙克只得一再放慢速度配合我,索性找來一輛馬車,抱着我在馬車裡緩緩趕路。這在百十來人的精銳隊伍中,引起了不少非議。大汗身處大明,本就危機重重,竟爲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放慢速度,置於危險之中,有損英明啊。
我淡淡笑着,了無生機的偎在他的懷裡,果然,他一早就藏下了心思,爲了避免身邊有其他部落的奸細,除了心腹幾人知道我的身份外,別人只道我是個普通的漢人女子。
我是很想良心發現的幫他分析下對我的感情,征服的快感,源於男人與生俱來的霸道,和真心真愛有着本質的區別——前者渴望據爲己有,獨自享受;後者是給予、是守候,將對方幸福快樂視爲最大的追求。可實在有心無力,如今,說話對我來說都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巴圖蒙克好像是擔心我會一睡不醒,常常和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講講他的身世,他和滿都海的故事——其實他不知,我向來對別人的故事不感冒,眼下更是隻關注如何能夠逃出昇天。
簡單來說,巴圖蒙克三歲的時候,先汗滿都魯汗中了亦思馬因太師的離間計,逼死了他的父親博勒呼濟農副汗,無恥的亦思馬因更是搶走了他的母親失吉兒哈屯。致使幼小的他連續失去了父愛母愛,家庭的溫暖。寄養在巴勒哈真人巴海家裡時,無人照管,受盡虐待,甚至得上了痞疾。後來幾經輾轉,他被送到滿都海的帳下撫養,才獲得了精心照顧,重拾健康。心撫育巴圖蒙克,將其撫養成人。
每每講到這裡,巴圖蒙克幽深的雙眸中都會閃過由衷的崇敬,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單純情感。我輕嘆口氣,或者他對滿都海的感情,是愛非愛,自己也說不清楚。從一個當成母親般熱愛的女人,救世主般崇拜的對象,轉換爲自己的愛妻,自己的女人,這樣的跨度未免太大了。
人說自信和自卑是對兒密不可分的孿生子,強烈的自信下,必然有着不可磨滅的自卑陰影;而深深自卑的人,也有屬於他的驕傲。有時想想,巴圖蒙克和朱佑樘是一類人,有着引以爲傲的血統和驚人的智慧,悽慘的童年賦予了他們政治上的早熟。可是,兩個如此相像的人,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一個野心勃勃,妄圖靠鐵騎征戰一統天下;一個憂國憂民,只求天下百姓安居樂業。
我有點同情的看着摟得自己渾身發疼的男人,哎,或許他是馬背上上的英雄,草原的霸主,民族的希望,卻也因爲扭曲的人生經歷,不懂得愛情,不會愛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虛弱的告訴他,自己不會和他回韃靼的。
他似乎沒有聽見,許着遙遠的心願,“草原很美,雖不比中原繁盛,卻有着青青綠地,潺潺流水,遠山美景淳樸自然,你一定會喜歡的。白日裡,我們可以一起放馬牧牛,打獵暇趣;歸來時,坐在氈帳前觀賞落日餘暉映遍的綠地,感受着偉大的騰格里,賜給我們的勃勃生機!”
眼睛發酸,這種生活真的很好,卻是我一輩子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緩緩合上雙眼,如果和他能夠過上這樣的日子,哪怕僅有一天,今生今世,再無遺憾……
“醒醒,醒醒!女人!醒醒!”劇烈的搖晃打破我美好的幻夢,我不情願的張開了眼睛。見我醒來,巴圖蒙克長噓口氣,略帶警告的說不許我睡着。
我淺笑着再次閉上眼睛,將男人的暴怒聲拋在腦後,默默回憶着與他的故事,從雷擊穿越,青澀少年,一吻定情開始的故事——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不須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
脣片上一暖,藥湯又被他用這種粗魯的方式灌入嘴裡,我下意識一咳,嘔了出來……男人再接再厲,無數次的灌入,無數次的嘔出,直到他的聲音越發歇斯底里,我再也聽不到爲止。
睜開眼,對上那雙佈滿血絲的陰蟄黑眸,心中一軟,輕聲說着:“沒有用的,我一心求死,大羅神仙來了,也回天乏術。”
“不許你求死!不許!再堅持一下,堅持一下!數日前我已派人快馬加鞭回到韃靼,請神醫爲你治療。”
我漠不關心,韃靼是蒙古,神醫是大夫,所以韃靼神醫等於蒙古大夫,能治好我纔怪。
巴圖蒙克握住了我的手,“再過兩天,我們就到太行山了,神醫也會趕到那裡,到時你就沒事了。”
太行山?我輕咬下脣,是要從娘子關出關嗎?哎,時間不多了,可身子這個樣,難道真是在劫難逃?
一切如巴圖蒙克所說,兩天後,隊伍抵達了太行山脈。可那位傳說中的神醫似乎遲到了。
“再等等,神醫馬上就到。”
我苦笑,不知這話是在安慰我還是安慰他自己。我的確不想死,但事已至此,早已由不得我。
“來人!快去四處找找,神醫是否在路上耽擱了!”
把頭扭向牀裡,這個男人每天大呼小叫的,累不累啊。
傍晚,郎中終於來了,巴圖蒙克親自迎了上去,“李神醫,你可到了,快幫本汗看看可可西里身體如何?”
“大汗稍安勿躁。”
我心一驚,好熟的聲音,神醫——會是他嗎?費力張開眼睛,不由失笑。李搖鈴看到牀上氣若游絲,面色慘白的我,也在瞬間呆若木雞。
“李神醫,有何不妥?”巴圖蒙克緊張的追問。
李搖鈴定了定神,回道:“大汗多慮了,草民只是沒有料到,竟有女子病成這樣還能面帶微笑。”
巴圖蒙克將信將疑,看了我的笑容,也有一瞬的失神,忙請李搖鈴爲我診治。
熟悉的手指搭在了脈上,略有所思,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旋即恢復了正常。起身開藥時,巴圖蒙克問起我的風寒爲何久治不愈。
“風寒只是表象,本是鬱結攻心,又遭五臟淤氣,邪寒入體纔會如此的。哎,五臟淤氣,真不知如何造成的,一個女兒家,罪可遭大了。”
巴圖蒙克臉色不自然的變了變,我忙使了個眼色,李搖鈴會意,掏出銀針,誆說自己施針治療時不能被人打擾,把巴圖蒙克打發了出去。
本想逗笑幾聲,可使不出力氣,李搖鈴邊施針邊習慣性的搖頭嘆息。
我笑下,告訴他自己咳過血,問他是不是得了肺癆,沒得治了。若真如此,就不必辛苦,讓他趕緊逃生,免得巴圖蒙克一股邪火撒到他身上。
“什麼癆病?咳破了嗓子而已!有我在,死不了的。”
“呵呵,演技還是那麼差。”
李搖鈴探手試了試我額頭的溫度,柔聲安慰,“就算是癆病,我也能夠治好!”
我拉下他的手,認真道:“有辦法帶我離開嗎?留在這裡命縱然被你救回,人也會死的。”
李搖鈴剛要回答,被一個尖利的女聲打斷,“啊!姦夫**!”一個身披紅裘的少女衝了進來,掰開我握住李搖鈴的手,一把甩了下去,擋在李搖鈴身前,惡狠狠的看着我。
看看被甩在一旁的手,我微微嘆息,自己還真是不檢點,堪稱狐狸精中的典範。
“鎖佈德,不要胡鬧!”
“大汗,她抓住我訥呼日的手不放!”少女的漢語說得也不錯,我開始懷疑巴圖蒙克在族內開展了雙語教學。
“鎖佈德,你私自離帳我可以不管,但她是我的女人!注意你的言行!”巴圖蒙克冷聲說着,坐到牀邊,把我的手塞進了被裡。
少女一愣,顯然是不可置信,看李搖鈴不幫自己說話,一跺腳跑了出去。
我輕笑,敢不給巴圖蒙克面子轉身就跑的女人,不簡單哦。
“鎖佈德是滿都海的表妹,在大帳里長大,難免有些被寵壞了。”
我“哦”了一聲,心虛的閉上眼睛——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開始了向我解釋,對於時刻想要逃離的我來說,絕不是好事。
巴圖蒙克排除衆議,充分尊重李搖鈴的意見,在太行山下安頓了幾天,調養我的身體。這期間我問了李搖鈴怎麼成了韃靼神醫。
李搖鈴自那日離京後,繼續遊學四方,來到了關外,機緣巧合救了被毒蛇咬傷的鎖佈德。鎖佈德感激之餘,又見李搖鈴仁心仁術,便芳心暗許,不,是芳心明許,倒追李搖鈴滿草原跑,成了家喻戶曉的秘密。
李搖鈴一提到鎖佈德,就是一臉的無奈。我嗤笑,就需要“說不得”這樣豪爽的女人對付你這種死悶死扛的笨男人。
而這幾日最大的收穫,就是和他悄悄商議了逃亡大計。
計劃並非萬無一失,巴圖蒙克生性多疑,更是不會輕易相信漢人。他對我看似放心,實則心存芥蒂,只是因爲我的身體現狀和那層略有似無的自責;對李搖鈴,則礙於“說不得”的百般“呵護”,也確實欽佩他高超的醫術。
“你身子沒好,如何走得?”
“我不管!我要走,必須走!巴圖蒙克逼我逼得太緊,晚上的小動作也多了,我快應付不來了!”我顧不得臉面實話實說出來。
是了,李搖鈴鍼灸加湯藥確有神效,該說他治療很有方向,先用藥物調理了我的脾胃,利於食物藥物吸收,恢復體能,再施針配合退燒,之後才正式展開治療。而巴圖蒙剋死纏爛打的成天摟着我睡,自然知道我有沒有發燒。見我體溫趨於正常,就按耐不住,開始了一些曖昧的小動作,讓我疲於應付——這個時代的男人根本沒有禁慾的概念,加之對子嗣的狂熱追求,縱慾者甚多,地位越高的越是風流。算下,他遠從韃靼而來,足有兩個月沒碰女人了,對我又有着真真假假的感情,怎能老老實實的抱着一下不動?更何況在他看來,已經許我了未來——汗妃的未來。
李搖鈴沒料到我說得如此直白,臉色一紅,接不出下話。許久後,才道:“你的身體狀況你該清楚,絕對不能長途跋涉,否則會有性命之憂!”
“那就等着他把我帶回韃靼嗎?他已經着手安排出關路線了!我到了韃靼便會天下大亂,你一個郎中,懸壺濟世爲本,怎能忍心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李搖鈴剛要說話,“說不得”衝了進來,指着我的鼻子半蒙半漢的破口大罵,能聽懂的部分,無非是說**不要臉的,勾引大汗不說,還勾搭他的訥呼日私奔。聽得我和李搖鈴直掏耳朵,罵人就不能有點創意嗎?
罵累了,罵不動了,才喘着粗氣掐腰瞪着我。李搖鈴輕嘆口氣,不緊不慢的解釋說我們是舊識,我在家鄉已經嫁人了,此次是大漢強迫我隨他出關。
我笑了,性格互補,一個直爽活潑;一個沉穩內斂,很適合做夫妻哦。
“你當真不願?可我見大汗每晚都在你屋過夜呀!”
我撇撇嘴,這話說的,好像我們夜夜春宵似的。不過以巴圖蒙克的性子,韃靼人的習慣,也確實沒人能相信我們的“清白”。
“我身子這樣,大汗體貼,如何能用強?”——假話,昨晚他還想用強來着,被我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糊弄過去了。
巴圖蒙克是韃靼女人心目中的英雄霸主,只要我往好了誇,她們沒理由不信。我裝成三從四德,繼續說:“我們漢人女人講究從一而終,貞潔爲天,我是無論如何不會背叛我男人的,何況,我崇拜滿都海汗妃,不願去破壞了她和大汗幸福。”
“說不得”將信將疑,定睛打量着我,看我坦然面對,有些發矇。單純地問:“大汗那麼英武、那麼偉大,你不想嫁給他,做她的女人嗎?”
“但他有很多女人,我尋求的幸福是兩人攜手共創的輝煌,而不是於衆分享的喜悅。”
“可可西里,你真的和別的女人不一樣。”
我淺笑,“我只是清楚的知道,我想要什麼。”
滿都海是“說不得”的表姐,在她眼中,大汗如此寵我,回到韃靼後,勢必對自己的表姐產生影響,所以打從心裡願意我離開。但也有讓我大跌眼鏡的,她竟然提出,要和我們一起走,否則就說出去。
我無語,排除我,他們倆纔像私奔吧!
出乎我意料的是李搖鈴竟答應了下來,我不知是緩兵之計,亦是發自真心。總之,逃亡隊伍中多了一個美麗少女,不過正因爲這位心思簡單的少女,才使我們的逃亡大計得以實現。
後來,李搖鈴對我解釋,“說不得”的額吉是個漢女奴隸,現實點說,她屬於春風一度,或者被強暴的“產物”,在族裡絲毫沒有地位可言,善良的滿都海看她可憐,才帶回自己帳中撫養。女大十八變,貌美如花的“說不得”引起了他那無恥的阿布注意,許給了瓦剌某部一個可以當她爺爺的老男人做側室。當日,“說不得”正是負氣逃婚中,心中焦急纔不小心被毒蛇咬傷的,而後的故事不用多說,她被李搖鈴所救。巴圖蒙克見識了李搖鈴的醫術,將他強行留在韃靼爲己效命的。哎,回想一下,其實巴圖蒙克也並非真正殘酷無情,若非他一再壓制此事,“說不得”哪有機會滿草原追着李搖鈴不放。
我微微嘆息,歷史的背後是女人,女人的背後是眼淚。外表的囂張任性的女人,有幾個不是在掩飾內心的無助?
李搖鈴配藥,“說不得”下藥,計劃看似天衣無縫。可他爲了不引起懷疑,配置的蒙汗藥是“慢性”後返勁的,會在飯後兩個時辰內不斷加重疲憊,加深睏意——這就造成了我眼前的窘況。
巴圖蒙克試了試我額頭的溫度,像老夫老妻間的磕話一樣,自然地說:“這兩日不燒了,李神醫說不過度操勞,病情便穩定了。我想明日啓程,回韃靼後再讓他給你好好治治。”說罷,伸直雙臂示意我幫他寬衣,我忙裝作不懂,坐到椅子上梳頭。
他倒是毫不介意,自己脫了外衣,湊了上來,從背後抱住我,灼熱的鼻息噴上了我的耳廓,帶着無盡的慾望,“今晚從了我吧,我會很輕很溫柔的,不會傷到你。”
我一哆嗦,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有沒有搞錯,我還在重病期間啊。
我小規模活動,試圖脫離他的懷抱,“不行,我身子沒好,沒有那個體力。”這是實話,連逃生的體力都不充足,何況ML?
“從了我吧,不用你辛苦。”吻落上我的臉龐。
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靠!不用我辛苦,難道**不成?不敢過激反抗,心中鬱悶,李搖鈴啊李搖鈴,你下的是春藥嗎?怎麼不見他困,倒見他興奮呢!
不能坐以待斃,我一狠心,咬破了舌頭,硬擠出了兩滴眼淚,嚶嚶抽泣。
“怎麼了?弄疼你了?”巴圖蒙克不解,卻也停止了動作。我藉機蹲到地上,“抱頭痛哭”,哽咽着說:“人家身體沒好,很難受,你還欺負人家,嗚嗚……”
巴圖蒙克有點慌神,忙隨我蹲了下來,笨拙的安慰着。
“蒙大汗不棄,妾身願意以身相許,今生今世侍奉大汗,以圖回報,但大汗如此輕薄,妾身縱是失貞之身,也斷然不可!”
我說得自己都想吐了,可巴圖蒙克竟信以爲真。他扶起我,摟在懷裡輕輕拍着,“是我急了,你們漢人女子講究多,爲難了你。待他日迎娶你進了大帳再行夫妻之禮,也不枉對你的一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