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受重傷的殺手要怎麼辦?當然是找大夫。
林悅將人擡給唐三,唐大夫瞧一眼,隨口診斷:“嗯,這個人受傷極重,失血過多,雖然尚存一息,但平常方法是救不回來了。”
林悅白了唐三一眼,沒好氣地說:“那你就用不平常的方法救他啊。”
唐三隻管笑:“少爺,救這人很費勁。”話落,他讓悟空剝掉傷者的黑衣,讓林悅看那身軀上繁多的傷口,或割裂,或刺穿,血水汩汩往外留,似乎要流乾才甘心。唐三沒有半絲惻隱心,伸手不甚溫柔地擠弄傷口。殺手雙脣輕輕顫動,似乎感受到痛楚,卻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了。
“嘶……”林悅齜牙抽了口涼氣,替殺手兄痛。
“看這些切口,嗯哼,都十分靠近要害。這傢伙恐怕是遇上同行了,而且對方不只一人。殺人手藝都不錯,乾淨利落。”
聽唐三的語氣,彷彿眼前的不過是一塊豬肉。林悅輕蹙眉:“再拖下去,他就要死了。”
“哦?你在意嗎?”唐三挑眉,發出曖昧的輕笑:“看來錢少爺還嫌紅顏知己不夠多。”
林悅眼角輕抽,沒好氣地白了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壞分子一眼。他撣拂袍袖,擲話:“好,你愛救不救,反正人又不是我殺的。”話落,又看殺手一眼,林悅不爽地咂了咂嘴巴。說到底這個殺手曾經殺害過他,他沒有乘機解恨已經十分仁慈,現在是唐三不出手,他也沒輒。
“福伯,剩下的你處理吧。呃,要是他死了就葬掉,別給我弄成擺設。”林悅不得不交代清楚,不然他相信自己會看到一具屍體標本。
“是,少爺。唉。”福伯惋惜地低嘆。
林悅相信這並不是在惋惜一名大好青年將要逝去,他再一次感慨福伯的剽悍。出門前聽見唐三懶洋洋地交代悟空取藥箱,林悅放心了。
相信有唐三和福伯雙管齊下,閻王也不敢收魂。
出門後林悅閒庭信步,看這一園雪樹銀花甚是雅緻,愛摸魚的性子又被勾起,他準備找個地方打去瞌睡。哼着曲兒穿過一道拱門,卻看見了三娃。
“咦?”二人合音。
林悅突然生起不好的預感,還沒有來得及躲開,就見三娃活像個美式足球員般飛撲而來,移動裝甲車如狼似虎。林悅連慘叫的時間都十分短暫,當時的感覺就像走在路上被70碼撞了,內臟差點移位。他懷疑三娃是要趕在玉帝之前,先將他折騰死。
三娃一擊得手,直接將戰利品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向前走。
“爲什麼……”林悅被扛在肩上一顛一顛的,好艱難才擠出這個問題。
三娃眨眨眼睛,十分真摯地回答:“水公子要我把你扛回去,恩公,你忍忍,很快就到了。”
“……”林悅現在比較想死,死了多省心,還可以跟朱判在地下當一對愛情鳥。
可惜他沒有死,而是直接被扔到輪椅前。林悅看見水絕流臉上一閃而逝的驚訝,大概可以理解水大俠的心情。“下一回要三娃辦事,就說得仔細一點。”搓着腰椎,林悅哀怨地說。
水絕流抿脣,冷哼一聲:“這麼輕易就被擊倒,說明你太弱……我下次會注意。”
前一句氣死人,後一句又哄回來,林悅的心情猶如洗三溫暖,沒輒,嘆了一聲做罷。
“算了,又要找我練武嗎?”既然被捉回來,林悅也認了,準備任由水大俠擺佈:“罷了,天黑前就隨你吧。”
這一句話讓水絕流眉頭蹙緊:“晚上,你又要找他嗎?”
他是誰?無需言明瞭。林悅搔搔鼻頭:“嗯。”
隨着林悅的回話,水絕流雙目危險地眯起,林悅甚至能夠感受到濃烈的殺氣,水大俠似乎想要怒斬負心漢。
到了這生死時刻,林悅突然想不透自己算不算是一個負心漢,畢竟他雖然不曾否認對水絕流的心思不純,可是水大俠卻從未表態,說到底……他們只是練武搭檔而已。
只是林悅更清楚水絕流的脾氣,所以早就做好挨劍的準備。
這命,就再給水大俠一回吧。
想罷,林悅乾脆合上眼睛等死。
面對這放棄掙扎準備受死的無賴,水絕流雙拳握緊了。
“因爲‘下面有人’,就有恃無恐了嗎?”水絕流語氣陰沉。
林悅苦着臉回答:“唉,別胡說,我倒希望你別砍我,會很痛的。”
“那你爲什麼不逃?!”
逃?林悅哀怨地瞅着水絕流:“我就是逃,你也會追着砍,就像上一回。”這水大俠大概是屬貓的,對反抗特別敏感,又高傲,又彆扭。
水絕流抿脣:“你日後遇到無法戰勝的對手,就坐以待斃嗎?”
“當然不是。”林悅眼角抽了抽,不知道水大俠哪來的錯覺:“別人砍我,我當然會逃,但是你不一樣。算是我欠你的吧,隨你了。”
“欠我的?”水絕流哼笑一聲,充滿着嘲弄。他睞過林悅,又垂眸細想,卻沒有真的出手傷人。片刻以後,他彷彿自言自語般說:“你不欠我的,反正我也只能利用你練功。”
“啊?”林悅又不是聾子,語文水平也還可以,他感覺這個‘只能’用得很奇怪,正要問,卻被一本書砸到臉,思維硬生生地給打斷了。他拿起那本裝訂得古色古香的本子,瞧兩眼,裡面有畫得十分抽象的人形圖,然後是密密麻麻的標註,全是人體穴位。
水絕流命令:“今天把它背下來,背不完,就殺了你。”
林悅看那密密麻麻的註釋,他哭喪着臉:“你現在直接殺我吧。”
“沒出息。”水大俠冷聲罵道。
林悅沒有反駁,翻了翻書頁,認命地嘆息:“好吧,我背。水,武功的事真有這麼急嗎?我今天接到夜嫋的信,錢家跟夜嫋維持合作關係,暫時沒有人敢動我們啦。”
“林悅,我說的你只管照着做,別這麼多廢話。”
“專制!”林悅苦悶地回了一句。
“你!既然你這般看待我,那就不必再練了。”水絕流氣壞了,推轉輪椅就要離去。
纔回倆字,水大俠已經氣成這模樣了,林悅只能苦笑。他並不是存心要惹惱這個人的,連忙趕上去擋住,不讓水絕流就這麼氣跑。“好了,是我不對,彆氣了。我會盡快學會,也好助你治好雙腿,不用再坐輪椅。嗯?得了嗎?”
這麼一段話說下來,水絕流臉色稍霽,嘴裡卻不放鬆:“別說得這麼大義。哼,有機會習得別人夢寐以求的神功,你應該更積極,”
“我發誓,我根本不想要什麼神功。”林悅舉起二指,以明心志。
又聞這種沒志氣的發言,水絕流簡直是深痛惡絕,掐緊的拳頭上青筋暴顯。
林悅冒了一額冷汗,心中直罵自己白癡,不懂得審時度勢,被揍飛也活該。
但見水大俠一手襲來,林悅乾脆捂住眼睛,咬緊牙關,做好捱打的準備。他只覺衣襟被揪住,一股力量將他的上身往下帶,預期的痛楚沒有落下,反而嘴脣被溫潤柔軟的物體撞了一下,然後就沒有了。他猛地瞪大眼睛,只見水大俠臉色紅的跟西紅柿一樣,卻又裝酷地擺着冷臉,顯得非常……可愛。林悅的脣角迅速上提,掩不住笑意。
這副模樣落在水絕流眼中,臉上溫度又升高了幾分,嘴裡卻說:“這是交易,你達到我的要求,我就給你想要的……我很公道。”
林悅噗哧地笑了,遇上水大俠惱羞成怒的狠瞪,連忙憋住,也故作嚴肅地回話:“水大俠所言甚是。”
水絕流冷哼一聲,別開臉。只是他不知道這種角度落在林悅眼中,卻比正面來得更勾人。水絕流愛整潔,髮絲梳得一絲不苟,此時有一綹脫出桎梏,調皮地輕觸鼻尖。林悅發現水絕流的髮絲不似朱翎的順直,是自然翹卷的,總在髮梢處特別明顯。等林悅回過神來,已經不自覺地捏起水絕流的髮絲把玩。
水絕流側目睨向林悅的手,沒有動作。
“對了,如果你深愛的人跟你分隔兩地不得相見,你會等他多久?”無意間問題就脫口而出,林悅微怔,真想打爛自己的嘴巴。
“……”水絕流眉間的皺褶又深刻幾分,深思片刻後依舊爲難:“我從未愛過人。”
這並不是敷衍回答,林悅感受到水絕流的的認真,頓時不知哪來的衝動,接着問:“要是我呢?有什麼讓我們必須分開。如果見不到我,你會怎麼做?”
水絕流被問住了,錯愕地看着林悅,好一會才說:“你怎麼不反過來問問自己?”
話落,這一次他再也不讓林悅阻擋,叫三娃幫忙,毅然離開了。
林悅傻站了一會才認命地開始背書,可是卻讀不進去,他不覺輕聲自責:“林悅,你真他媽的臉皮賽城牆了,怎麼好意思問他。”
“你還算有自知之明。”
帶笑的語調打背後響起,林悅同一天內被嚇兩回,恨得牙齒癢癢。
回頭瞪着司馬出氣筒,林悅語氣衝動:“哦?!楚楚,爺還沒有翻你牌子呢,你就耐不住寂寞,自己跑出來了麼?“
聽到這個稱呼,司馬易的笑臉有點掛不住,低聲要求:“錢爺,別用這個稱呼。”
見到司馬易吃鱉,林悅總算出了口氣,調笑道:“怎麼?是你自己說要進我錢家門,既然是我的人,愛怎麼稱呼是我的自由吧?你若真不喜歡,也可以給你改別的。不要楚楚是嗎?那就如花?翠花?還是翠翠。”
“……罷了。”司馬易有些氣悶地捏着眉心,壓了壓手,讓林悅閉嘴:“還是楚楚吧。”
林悅笑露一口白牙,但勝利的快感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爲看到司馬易,他就想起賭神那茬事,頓時沒有好臉色。
“沒事就少出來逛,既然身份特殊就要有自覺,躲得嚴實一點。”
聞言,司馬易淡笑:“剛纔你問水公子的問題,怎麼不問問我?”
“啊?”
“爲了深愛的人,我會等一輩子呢。”
林悅眉頭輕跳,脣角猛烈抽搐:“你吹吧你?像你這種人知道等的滋味嗎?”林悅纔不相信,狼披上羊皮也不可能就吃素了,像司馬易這種喜愛爭權奪利的人,一般不具備純粹溫柔的情感,強取豪奪就差不多。
迎着林悅唾棄的目光,司馬易低聲笑,似乎心情不錯。
“林悅,你真是瞭解我。”
“不,我一點也不瞭解你。”林悅抿抿脣,不想繼續浪費時間,他還要做水大俠的功課:“也不想要了解。得了,我有事要忙,你走還是我走?”
司馬易卻沒有動作,賴在原地:“我可以當你的練習對象,你學的是辯認穴位,不是嗎?”
林悅皮笑肉不笑,他纔不要自取滅亡,送進這狼口裡呢。當下就決意拒絕:“謝了,我不需要練習對象。”
話落,林悅選擇較利落的解決方式——自行離開。然而他才轉身要走,卻被司馬易一把揪住了。耐性已經磨盡,林悅回頭要揍人,拳頭卻被輕易地擋下。這時候他纔想起司馬易是個練家子的,能力深不可測,不覺暗暗叫苦。
“搞什麼?”
“我想了一夜,實在無法否認你的吸引力。或許是因爲新鮮,還是因爲別的,我需要一個答案。我們來做吧。”司馬易笑的雲淡風輕,語氣也溫和,內容卻極度不和諧。
林悅掏了掏耳朵,又探探司馬易的額,確認剛纔沒有人幻聽,也沒有人燒壞腦子。
“你瘋了。”林悅搖搖頭:“我又不是鴨子,能讓你愛做就做?滾開。”
然而司馬王爺卻氣定神閒,脣角始終擒着一抹微笑,讓人恨得牙齒癢癢。
林悅瞧見那眼底裡炙熱的情 欲,頓時就傻眼了,耳邊翁鳴聲猶如空襲警報,響個沒完。林悅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眼前就一陣天翻地覆,他已經被司馬王爺壓在身下了。
“我靠!你要上我?!”林悅回過神,頂起膝蓋準備破蛋,還是被躲開了,頓時氣得差點自燃。
司馬易輕笑:“我剛纔說的還不夠清楚嗎?對你的感覺是真是假,只要試試才知道。”
“日,你洗乾淨脫掉褲子趴好,我還要考慮呢,滾開。”林悅咬牙切齒地說。
聞言,司馬易雙目眯起,狹長的雙眼透着煞氣:“你認爲這是在徵求意見?這院子已經有我的人把守,閒人免進,我們會進展順利的。”最後一句說的挑 逗。
果真是要謀帝位的主,做事半點不含糊。林悅感慨之餘,真想建議司馬易找福伯合夥,包準皇位手到擒來。面對司馬易這頭髮情的野狼,林悅只覺額角正在劇烈地抽痛,他不懂武功,掙扎也是徒勞。眼看這種情悅是免不了要在院子野合,林悅想起水絕流,頓覺無恨悲悽。早知今日,他是寧願日夜練武。
躲開壓下來的吻,林悅咬牙切齒:“你的性格真是差勁透了。媽的,要敢親下來,老子就咬斷你的舌頭。”
司馬易微愕,而後騰出一手掐住林悅的下巴,溫柔而有禮地笑說:“謝謝提醒。”
林悅悔不當初,現在要咬人都不成了。
“Stop!”
正當林悅在心裡將司馬家祖宗十八代逐一問候之際,正義之音猶如天籟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