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凜這裡是滿心敬佩,他卻哪裡知道,容謙是有苦自己知罷了。他那把一石的輕弓,也就只敢用來射射近處的鳥雀,別說是猛獸了,就是一隻兔子,他也怕力道不夠,一箭出去射不死,大大丟臉之餘,還平白暴露了真情呢。
就是這樣,容謙放好了弓箭後,左手隱入袖中,便一直在劇烈地顫抖。
倒不是他自己疼得顫,而是手指完全不受他意志控制,自然地劇顫着。
他不是沒有力量,而是這個身體已經承受不起任何略強的力量。即使只不過是拉開一石的輕弓,這份指力臂力,依舊讓他整個左手一直痛到骨頭裡。尤其是五指,幾乎已經不是他自己的一樣,只是那樣一直不受控制地顫抖。
虧得是容謙這種可以不把肉體上的痛楚當回事的小樓怪物,暗中痛成這樣,臉上神情卻還是悠然從容的:“我還要好好看看,皇上到底學了我幾分本事。”
燕凜振作精神,笑道:“好!容相你就拭目以待好了!我總不至讓你這師父太丟臉的!”
他大叫一聲,雙腿一夾,這就催馬急奔,雙手迅速搭好弓箭,目光如電,四下搜尋,只盼着哪個目標趕緊冒出來,他好即刻出手。
見燕凜臉上陰沉之氣盡去,重又恢復活力熱情,容謙這才鬆口氣,含笑策馬,不遠不近地跟在燕凜身後。
左手仍然奇痛,心裡不免埋怨,唉,憑啥小孩都長這麼大了,他還要爲他處處勞神費心呢?是自己太勞碌命,還是這傢伙太不讓人省心呢?
只是心裡埋怨歸埋怨,眼睛望着前方迎風飛馳的身影,他脣邊的微笑,終究還是越發柔和溫暖了。
燕凜倒是一心一意,想要在容謙面前好好努力表現,奈何運氣不好啊,一路上還是什麼猛獸都沒碰上,只不過又射了三隻小兔,兩隻小貓,外加四頭羊,兩隻鹿而已,這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潑下來,再怎麼火熱的心也經不起了。
到最後燕凜連拔箭的熱情都沒有了。射中了,也不去拿獵物,只鬱悶着一徑向前,努力尋找着應該會出現的猛獸,卻偏偏一無所獲,漸漸心浮氣躁起來。卻聽得身旁容謙低低地“咦”了一聲。
燕凜一怔,側首看去,卻見容謙正凝眸看着左前方某處,他順着容謙的目光望過去,只見一片青青碧草之間,一隻白色的狐狸,正用它“狐疑”的眼光,遙遙望着這邊。
那狐狸通體雪也似的白,讓人一見心喜。就連燕凜都不覺低聲道:“真漂亮。”
“是啊……很漂亮的……狐狸……”容謙的聲音裡有些說不出的笑意。卻是想起那個被他們整天叫狐狸,也天天穿着一身白,自戀又狡猾的方輕塵了。
燕凜哪裡知道容謙的聯想。既然容謙喜歡,他自然也就不介意狐狸是不是他要找的猛獸了。當下以極快的速度張弓搭箭,不等容謙有機會開口阻攔,他已經是一箭射了過去。
誰知那狐狸看着是安安靜靜地伏在草叢中一動不動,卻十分輕靈快捷,此刻似是察知了危險,猛地往旁邊一躥,那如電一般的利箭便擦着毛皮射了過去。
這也是燕凜實在太貪心了。論武功,他雖不是高手,騎射功夫卻還真是不錯的。普通射獵,雖不是百發百中,十發九中,卻也是可以的。只是這一刻,他喜那狐狸雪白的皮毛極是漂亮,有心射下來,給容謙做個圍脖,生恐傷了狐狸毛皮,所以只取狐狸的眼睛來射。
這種射獵只射獵物的眼睛,可是最頂尖的射手纔會選擇的方式,燕凜的本事可還沒到這個地步。只射眼,而不射身,目標就小了許多,狐狸動作靈活地話,躲起來自然也容易許多。
一箭射空,那狐狸受了驚嚇,轉了身就往那林密處飛奔躲避而去。
燕凜大急,策馬就狂追不止,一邊追,一邊在快馬上張弓,幾番欲射,又幾番猶疑。從後面射狐,就算射中了,那毛皮也有了缺口,不再完美無暇了。
他心裡就想着要送給容謙的自然應該是最好的,哪裡捨得最後的獵物不完美呢。因此最後還是咬牙放下弓,目不轉睛地盯着飛逃不止的狐狸,一心一意要追上去,實在不行,多費些周折,活捉了也好。
雖說明知道容謙就在自己身旁,這狐狸怕是立刻就能捉住,但卻始終不肯開口招呼容謙幫忙,他只滿心想着憑自己的本事得手,再送給容謙,纔是一份心意,纔算得一份禮物,哪裡肯叫容謙代勞。
這個時候,他哪裡還記得自己的本意是要找野獸獵斗的,此刻滿心滿眼,都只剩下了這隻小小的狐狸。可是他不知道,就在他專心致志要獵狐的時候,他以爲在後面一直跟着他的容謙,卻並沒有跟過來。
轉眼繞過一個山彎,四下裡樹木漸多,那狐狸動作靈活,身形又小巧,林邊的野草又深,它略轉幾圈,竟是向旁邊密林裡一頭紮了進去,轉眼間,燕凜便已找不着那雪白的小小身影了。
燕凜有些茫然地策馬在原地打了個轉,四下凝神張望,極力想尋找小小狐狸的所在,卻聽得身後風聲疾響,猛然轉頭,卻見冷箭破空,寒芒如星,竟是正正對着他的心口疾射而至!
燕凜策馬去追狐狸,容謙也自縱馬跟出數步,卻忽然神色微動,提疆駐馬,待得燕凜的馬轉過了山彎,看不見這邊了,他才冷冷喝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