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六、奢想與設想

竹簾低垂,隱去室內光景,窗外的光華透過縫隙,被剝離了灼人的熱度,餘下剔透的亮度灑在靜止的棋盤上。經緯交錯間,黑白棋子閃爍着細碎的光輝,棋盤左右對面而坐的兩人神色專注,卻誰也沒有擡手的跡象。

“父王神情不愉,只怕連我也不信。”事出突然,他與樑王臨危受命,如今看來是最大的贏家。固然有樑王鋒芒在前,但父王如今多疑多思,必然疑心其中有他們兄弟的手筆。

“樑王目下無塵,此刻志得意滿,必不肯蟄伏。王爺只需一切如常,大王自然有分辨。”錢益成竹在胸,捋着今歲才蓄起來的一把小鬍子。他與陳昇打賭,賭大王對寧王的處置。他不以爲今上在清楚寧王血統後,依舊庇護寬容。陳勝贏了,大王沒有趁此機會剷除悼王餘孽,僅僅將寧王放逐出宮。

陳昇醉眼迷濛裡嗤嗤地笑,把着酒盞搖頭晃腦。

“爲學老兄運籌帷幄,可惜未免高看他……這天底下男人哪個不愛臉面,他沒臉承認自己被一個女人耍弄……”他半幅身子趴在酒桌上,咧着嘴不懷好意地發笑。“天下人恥笑,哈哈哈。敬貞王妃泉下有知,當可瞑目……”

“借先生吉言。”錢益第一時間趕到駐軍營地,提醒他儘早交換兵符,正與崇儀所想不謀而合。樑王帥兵進城後,他下令茶陵軍在城外紮營,直至聖駕回鑾。昨日交出兵符後,他便閉門謝客不出,又讓玉雪把孩子們都帶來安和堂住下。有孩子們在身邊笑着鬧着,便能從詭譎朝局中抽身。

孟窅正給女兒繡扇面,配她新做的石榴裙。崇儀手裡握着一卷書,就坐在她身邊。孩子們也在屋裡,一擡頭就能看見姐弟倆正逗平安學步。她翻轉手腕熟練地收了線,促狹地把繡箍蓋在崇儀手中的書上。

“出了書房還用功呢?”她巧笑揶揄,盈盈水眸流轉光彩。

崇儀沒奈何的擱下書卷,寵溺地捏一捏她秀氣的鼻尖。今年沒帶她和孩子們去獵場。平安的底子弱,春秋時節總有咳症。孩子去不成,玉雪只能在家陪着。寧王謀逆的消息傳到獵場時,他最擔心的就是家裡。她們卻像沒事人似的,壓根不知道外頭的天翻地覆。

“這幾天就不出門了吧?”孟窅拍開他做壞的手,歪頭盯着他瞧。京城突然宵禁,第二日聽說兩軍對陣城樓。方槐安準備了馬車,隨時預備將府中婦幼送進宮去。他們身在京城,自然清楚寧王並無謀逆的舉動,倘或兩軍交戰,比起冒險出城,宮中反而更安全。

“哪裡也不去,就在家守着你和孩子們,可好?”崇儀滿是遷就,勾住她一截小指。

孟窅理所當然的點頭,低聲關心。“外頭亂糟糟的,我不想你被牽連進去。”

昨日,二嫂找上門來,李王妃託病不曾相見,她只好硬着頭皮出面。二嫂瘦了很多,眼睛都凹陷了,再精緻的妝容也不能掩飾她眼神中的黯淡,就像是一零倔強的玫瑰,被山風吹拂搖曳也要堅挺綻放。聽說寧王也不太好,一家人日夜彷徨。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王爺與我多年承蒙父王錯愛,父王如何安排,我等絕無怨言,可謀逆這等大罪也萬萬不敢冒領。”範琳琅眼眶泛紅,罕見地示弱。“寧王絕不敢奢想,只想有一個當面陳情的機會,叫父王知曉他孺慕之情。”

寧王垮了。比起他單薄的身體,他並不堅強的意志迅速土崩瓦解。範琳琅如兩頭燒的蠟燭,每日遊走奔波在京城,爲寧王爲範家謀求出路,已是強弩之末。

孟窅聽她哭訴一番,少不得好言相勸,夜裡還是心軟地與崇儀說了。

“寧王的身體彷彿不好,應該是心病。二嫂也是病急亂投醫,父王眼下在震怒中,寧王都不肯見,咱們又怎麼勸得住。”孟窅簡短地總結,倒不見十分憂心。“萬一勸不好,再把父王氣着。父王也上了年紀,還是讓他先緩一緩吧。過些時候,等事情都查明白,父王自然就會召見寧王,少不得好生安撫。”

寧王一輩子順風順雨,端的父慈子孝。什麼悼王遺腹子,什麼謀逆篡位,不過是有心人攪動風雲的手腕,南苑的戲摺子都不敢這麼寫。

府裡的生活有多平淡,府外的爭鬥就有多躁動。寧王開府是桓康王釋放的一個信號,朝中各方勢力蠢蠢欲動。

樑王力克寧王,多年心結得解,更是手握兵權,可說是如日中天。可他對小周氏母子窮追猛打,置父王的顏面如無物,已經惹得父王心生不快。如今三番幾次推諉遲遲不交出兵符,桓康王又怎麼看待一個私扣兵符的皇子?

恭王近日四處逢迎,吃相難看得很。這也不怪他,他出宮開府最晚,至今沒有一個正經差事,朝中人脈有限。眼下寧王倒臺,他比樑王更急切,竭力籠絡寧王舊部。所幸樑王不屑招攬,纔沒有與他計較。

而寧王……崇儀看一眼和孩子們笑鬧的玉雪,想起焦灼憔悴的二嫂範琳琅。這個女人頻繁出入老臣世家門第,真以爲父王放棄寧王后,不會再理會他們夫婦的行事?玉雪擔心他同情寧王的處境,爲他們夫婦求情觸怒父王。怎麼會?天家豈有手足,這種奢侈的情感或許曾經穩握勝算的寧王有過吧……

昨日,二嫂進府時,還有一位客人上門。童二老爺藉着端午走親,親自登門。往年不過是遣派下人送些應景的物件,既不熱絡也不冷落。童二老爺花錢捐了個六品承議郎,空有名頭的散官,只是裝點門楣罷了。恐怕是童國公不便出面,所以派他來試探。可惜吃過一盞茶,就被崇儀敷衍打發了。

童家一頭連着恭王,一頭還想與他沾親,首鼠兩端的“親戚”,他瞧不上。童家以爲他忌憚樑王在軍中的勢力,想用手上的兵權與他交易。可即便沒有童家的兵權,他亦不畏。眼下,兵權已然成爲樑王的催命符,可笑童家半分自覺也無。這是他蟄伏以待的契機,他比誰都穩得住。崇儀仰頭迎接烈烈驕陽,胸臆間充盈着灼熱的鬥志。他要替玉雪和孩子們撐起一片天,給他們一世安寧。

樑王府裡,朝陽單槍匹馬殺進書房,呵退樑王幕僚。她才從白月城出來,懷着些許不安,快馬加鞭直入樑王府。

她去暄室給父王請安,卻被桓康王不冷不熱地打發出來。原以爲寧王身世大白於天下,父王看透小周氏母子的險惡用心,總算等到她們姐弟出頭之日。她想一鼓作氣,爲母親正名。她和直道是髮妻所出嫡子,只要母親沉冤得雪,直道就是中宮嫡子,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

誰知走進暄室,她面對的不是愧疚不安的父親,不是心灰意冷的君王。

桓康王略略弓着脊背,看起來不大有精神,一雙眼睛像是深邃不見底的潭水,流動過微弱的水光。他看見朝陽,甚至輕輕笑起來。

“你不和你弟弟一起,這會兒怎麼跑進來了?”他說話的時候,慢慢直起身體,往身後的靠墊陷進去。

朝陽覺得父親的臉離得很遠。他沒有免去自己的請安,也沒有招呼自己走近。桌案一側,翁守貴總是很和善的笑臉有些模糊,彷彿泥塑般一動不動。從前,每當她與父王言語不和時,翁守貴就會笑呵呵地插科打諢,父王被他逗笑了,事情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今天,一切都和印象裡不一樣。

朝陽的心一緊,第一次小心地收斂傲骨。她賠笑,嘗試着緩和莫名凝滯的氣氛。

“直道正忙着,未必搭理女兒。再說,女兒也掛念父王,從獵場回來還沒給您請安呢!”

桓康王乾笑兩聲,俄而點頭,戲謔地凝視朝陽刻意的柔軟。“對,他正忙着呢!你也不閒。”

朝陽嘴角的笑弧微微一僵,她聽出笑聲裡刺耳的嘲諷,腦中殷切的美好暢想霎時冷卻下來。這與她的設想不一樣!她甚至來不及提起母親的名字,又如何讓父王追憶往昔歲月。

桓康王明確缺乏興致,潦草地將長女打發出來。

朝陽走在寬闊的宮道上,腦中飛快閃過各種念頭。拍馬跑上朱雀大道不多久,她奮力拽過轡頭,向樑王府飛馳而來。

長姐行事風風火火,勸不住的樑王不禁感到頭疼。他正與幕僚清客商議,繼續製造輿情,務求讓寧王不得翻身。寧王封鎖京城意圖不軌,這件事不論真僞,都必須是寧王的“罪過”。

“阿姐匆匆忙忙的,出什麼大事了嗎?”樑王攤手,走下座位,與朝陽對面而立。

朝陽沒有他的從容,語速飛快地連連詰問。“老三已經交還兵符,你知不知道?你怎敢擅自扣押?你在想什麼?!”

樑王好似習以爲常,勾脣自負一笑。他揭開案頭的長匣,露出裡頭的禁軍兵符。

“老三自命清高,其實畏首畏尾,他拿着茶陵駐軍的兵符自然燙手。我不怕,父王經此一事,遲早只有將戍衛京畿的大任委任於我。”

朝陽想起桓康王冰涼如水的目光,搖頭駁斥。“可眼下沒有明旨,你扣着兵符就是忤逆。”

“阿姐!”樑王冷了臉。“謀逆犯上的是寧王。”

“他夏侯崇安能有那份膽量、那份魄力?!”朝陽好笑地哼聲,嘆一口氣,還是放緩語調與他解釋。“經此一事,父王必會認清他們母子的爲人。我們正該趁此機會,讓父王還母親清白。只要母親得以正名,你就是父王的嫡長子。禁軍、兵符、天下……你就能拿回本該屬於你的一切!”

樑王眼中有勢在必得的灼灼光彩。他從沒有覺得離勝利如此之近。

二四六、糊塗與餛飩零七六、害口與胃口一五八、回憶與回味二一八、客氣與生氣零一五、得意與失意零八八、得意與失意一九八、仁義與如意二六五、遷居與蹴鞠二二零、生事與生辰二五九、故事與舊事一七八、暑氣與淘氣零七九、主人與下人一八零、偏心與操心零五九、遲歸與遲鈍一九七、舊事與消息一一一、團圓與桃源一六二、牙口與吃口二四五、憋屈與委屈一九四、癔病與養病零八六、陰謀與隱瞞一二四、平衡與制衡二四一、宮人與恭人一二五、告密與隱秘一八二、無邪與威脅一一七、祝壽與祝氏二零五、百態與病態一七四、反骨與反哺零一百、容人與容忍二一七、筆墨與筆跡零一百、容人與容忍二五二、出門與出路二四五、憋屈與委屈零零四、風雅與風波二一零、驕傲與倨傲一六三、討價與還價一一四、無爲與無畏二一六、日常與如常一一零、一體與一起零六一、貪心與交心零二五、小人與小鬼一二八、花紅與見紅一三七、開局與破局零五六、月子與籠子二二九、說理與蓑衣二四零、貪心與開心二三九、廢止與封筆零六二、當家與管家一一二、信期與歸期一三二、路數與路遇零零六、直言與流言二一九、開解與開景一零五、春蓃與春意零一九、婚嫁與恨嫁零二三、歸心與定心二零四、不甘與不敢零二二、養病與探病二二七、出門與出賣二零九、義舉與賭局一三零、呵護與陪護二一五、早起與新奇二五五、涮菜與燉菜二四二、餵食與偷食一五三、美人與故人二一一、體面與體己一三九、猜疑與猜忌零六九、陰謀與陰德一二七、挑食與少食一八五、奇怪與古怪零零一、閨閣與閨蜜零二四、憂心與開心二四八、出宮與進宮二六四、取笑與取暖二二零、生事與生辰零八二、桂子與貴子一五零、湯碗與湯飯二零八、涼薄與淡泊一三二、路數與路遇二零零、囑託與拜託一六九、伺機與春祭一三九、猜疑與猜忌一六九、伺機與春祭二一七、筆墨與筆跡二三六、猴子與太子零四八、賠罪與開罪二四八、出宮與進宮零七五、挑唆與挑撥零七零、命數與劫數零三五、真人與臻兒二一九、開解與開景零五零、調任與調人二三二、書房與膳房一九九、牆裡與牆外一五三、美人與故人一二四、平衡與制衡二五三、交差與交易一八三、迴護與回信一一一、團圓與桃源二一一、體面與體己零九九、疑心與異心一七九、遷怒與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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