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琳:
不知道你還好嗎?給你打了幾個電話,話筒那頭的提示音都說號碼是空號。再問其它人,柯克,也完全不知道你現在的下落。而你父母,他們也聯繫不上了。看來,你真的是完全下了絕決的心意。
既然如此,我就同樣絕決地祝願你,快樂。
艦隊還是航行在太平洋的波濤裡,我們返航了。我躺在甲板上,幾乎是忍受了一整天,思想翻來覆去,折磨不定,到最終,才下定決定繼續寫這封信。
這一天,我做了一個決定,這,是我給你寫的最後一封,最後一封。從明天開始,我將過全新的生活,與往昔訣別,真正的全新的生活。
我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詩琳,你知道的。割捨過往對於我來說,無異於一場殘酷而持久的拉鋸戰。所幸或不幸的是,這場殘酷而持久的拉鋸戰,終於走到了尾聲。既然將至尾聲,那麼很多說過的,或者沒說過的話,那也就不必再表達了。
詩琳,還是送你那四個字,比我幸福。
幸福是各各不同的,我不知道你會用什麼標準去定義它,我只是希望你過得,比我幸福。
熾熱天氣下的十公里武裝負重長跑,也是一場殘酷而持久的拉鋸戰。我們不是專業的運動員,不是特種兵,我們只是臉上還略顯稚嫩的軍校大一、大二學員。
慶幸的是,我們堅持了下來。身體上的勞苦沒有壓垮我們,四周的誘惑沒有放鬆我們,我們順利地完成了全程,不落一人地通過了終點。名次不是最好的,只是排在了第十名左右。
方旭對於這個名次很不滿意,他認爲這不是我們應有的水平。我卻認爲這是一個好的開始,至少首次參賽的我們,沒有人掉隊。
鐵人三項,有三項比賽,不是一項。
一千米的海上游泳很快開始了。海上用浮標綵帶劃出了數十條游泳寒道。賽道以來,有多艇救生艇和裁判艇在關注着。
各支代表隊像下餃子一樣紛紛躍入水中。
海水溫暖,騰舉的浮力讓人感覺就像處於母親的懷抱。由於揹包的重力,我們每個人都只能儘量保持小半部分身體在水面上,看上去就像一隻只浮 遊的海豹。
我們小隊很集中,速度和划水的頻繁也保持得基本一致。
前方,就是日本三軍聯合防衛大學的代表隊。他們一聲不吭,沉默,非常沉默地前行着。我分明看到了長谷川,他板着臉,冷峻,低沉,只有偶爾會對隊友們喝罵兩聲。
盯住他們,先不要超越。我低聲對隊友們說。雖然大家有些不解,可還是把這道命令一個個地傳達下去,貫徹執行。
詩琳,這並不是一場普通意義上的鐵人三項比賽。從之前十公里長跑我就明確地感受到了。這場比賽中,已經加入了除體能和運動技巧外,太多的東西。
小隊緊跟在日本學員隊身後,目測距離15米左右。既不超前,也不落下,節奏控制得很好。日本學員很快就發現了我們的存在,不少人都回頭看了我們一眼。長谷川眼神凌厲地看着我,短短的一瞬,那眼神卻似乎包含了很多的信息。
他的嘴脣動了,從口形上來看,應該是說了日語的“中國人”三個字。
日本海軍是驕傲的。不管是歷史還是現實,都以亞洲第一自居。雖然侵華戰爭戰敗,但就海軍來說,中國海軍根本與之難以抗衡。即使是當即北洋水師實力較之要強大,即使是俄羅斯太平洋艦隊,即使是美國的太平洋艦隊,日本海軍都與之交過手。基本都是以弱勝強。
日本人的骨子裡,服從強者,追隨強者。
他們相信美國,俄羅斯會強於他們,可他們不相信中國的海軍會強於他們。而長谷川他們,從我接觸過的情況來看,寧願被美俄超越,也不允許中國的超越。而之前我們在日本三軍防衛大學的勝利,無異是在他們心理上壓上了沉重的包袱。
家門口前的戰敗,尤其讓人臉上無光。對於一根筋且要強的日本來說,根本不能接受。
正因爲那次輸了,所以,他們這次,必須贏。
長谷川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日本學員們遊動的頻率加快了。我們慢慢地趕上去。長谷川他們正好歇口氣,看到我們趕上,又急忙振作前行,想要與我們拉開距離。可這樣一來,他們的節奏就被打亂了。
詩琳,我知道長谷川的不甘。他們,日本,本應是美國亞太最親密的盟友。他們,日本,本應是亞洲最強大的海上力量。在年輕海員的培養上,在教育上,他們更是在整個亞洲遙遙領先。
可是現在,中國趕了上來。
他們不願意看到這個場面。
我對這方面揣摩得非常清楚。鐵人三項比賽本已經是一項艱苦的比賽,本屆尤其艱難。所有國家的代表隊都面臨着嚴重的身體和心理壓力。日本隊也不例外。
從始至終,他們不苟言笑,不願說話,始終板着臉,這充分說明了他們對這次比賽的看重。
大和民族是個一根筋的民族,執着,堅定,分派了任務,總會不計一切代價全力以赴地去完成。他們把幹不好工作,和完成不好任務,看重得跟犯下滔天大罪一樣。他們相信跟隨強者,按強的指示,相信努力就會有明天,相信努力就會有成果。
所以,他們太天真,他們,也太壓抑,太極端。
從體能上來年,日本隊的體能應該是略強於我們的。我見識過三軍防衛大學那種高強度的體能訓練。但中國人,是一個注重於應用技巧的民族,是一個善於變革的民族。
某種程度來說,這是一場執着與變化的較量。
緊隨而不超越,意在打亂他們的節奏,使他們產生更大的心理壓力。
果然,一段時間後,日本隊的節奏亂得更厲害了,他們的速度開始降了下來。畢竟有了之前的十公里武裝長跑,他們的體能也消耗得非常厲害。而且,他們也與我們一樣,經歷過外界強大的誘惑與壓力。
放慢速度,不要超越。我再度向隊員們說。要讓他們看到,我們確實是故意的。讓他們知道,我們還留有餘力,想要超越他們,是隨時的事。
美國人玩心理戰,我們也配合他們,同樣玩玩心理戰。
詩琳,即使走在寬敞明亮的大街上,被一個陌生人尾隨了半條街,哪怕對方沒有惡意,只怕也會是心生惴惴,七上八下吧,會惡意猜測身後人的嚴重威脅。何況是在壓力如此大的比賽中,何況尾隨的,是他們一向不怎麼看得起的中國海軍學員。
年級第一,發現吊車尾的孩子成績要趕超自己了,心裡緊不緊張?或者長谷川的心理素質非常好,可其他人呢?
日本學員很快亂了陣腳,突然有一名學員抽筋了,其他人慌作一團,急忙前向將其託舉出水面。整個團體停在了原地。附近的求生艇也慢慢地靠攏,查看情況。
我們小隊則在我的指揮下,慢悠悠地從他們身旁劃過。在劃過時,看到的是一雙雙不甘的眼神,還隱約聽到那名叫川崎的學員憤懣的低吼。
小江,突然怎麼發現你有點可怕。大將說。
這是策略。戰場策略。我說。
1000米海上游泳結束了,排名第四,僅次於美俄英三國代表隊。
我們精疲力竭地回到休息大廳,準備半小時後的舢板比賽。
江,幹得不錯。安達洛夫遠遠地向我伸出大姆指,作爲頭一次參加這種國際大賽的代表隊,你們做的很不錯。
安迪米勒也向我們揮手致意,他說,江,小心了,詹森少將可是個殘酷的傢伙。我覺得,最後這兩千五百米的舢板比賽,會更艱難的。
安迪米勒沒有說錯,在我們還在休息,喘息未定的時候,賽事的助理員們就前來通知了,說比賽臨時有更改,原定兩千五百米的賽程,臨時更改爲七公里。
休息大廳的各個地方紛紛響起不同語言的抱怨抗議聲。比賽有時候臨時有變動倒不出奇,可是路程一下子增加了二十多倍,而且是在大家剛剛經過了殘酷的十公里武裝越野和長距離海上泅渡。七公里,光是想想,已經足夠令人泄氣。
我是這次比賽的總負責人,出什麼考題是我的自由。詹森少將不知道何時已經來到了休息大廳中,同樣,參不參加這樣的比賽,是你們的自由。我說過,太平洋的舞臺雖然寬廣,卻容不下這麼多的表演者,主角永遠只會是少數幾個強者。
很多隊伍放棄了。或者還是那句話,他們未必是在體能上不行,而是被那七公里的臨時賽程給壓垮了,或許,是被他們心中的因爲覺得不公而產生的氣憤而壓垮了。他們不知道在這賽程之中將會出現什麼難以預料的結果。
詩琳,別說是那些國家的人,就連我這自小生活在海邊,就敢下海游泳的人,也感到賽程茫茫呢。
你說,如果奧運會110米跨欄馬上就要開始了,主辦方臨時宣佈將比賽變成了11000米跨欄,選手們心裡會怎麼想?
中國兵法裡面有句俗話,叫做不打無準備之仗。可現在,所有的代表面前,面臨的都是一場無準備之仗,是對應變能力的極端考驗。
棄權的代表隊太多了,參加最後這個項目的代表隊不超過十隊。
詩琳,經歷了長跑和游泳,我的體能已經下降得非常厲害。短短的半個小時完全不足以恢復一二。其他人,也是如此。可是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在面對着WIN OR GO HOME的問題上,再艱難,也只有拼了。
我輕撫着胸口,那裡,有李珊然送的玉觀音。
她說,我身體還在恢復當中,實在不行,就放棄。
可我想,哪怕最後體力不支,倒在海里,我也拼了。
集合哨響了,參賽隊們整理好着裝,一支支地來到海灘上,開始登上各自的舢板。可是,馬上就響起一陣驚呼聲。
澳大利亞皇家海軍學院代表隊前兩項比賽表現並不理想,或許是急於在這最後一項比賽中獲得佳績吧,率先衝到了插有自己國旗的舢板上,紛紛上船。可是……
船沉了,直直地就降入了水中。船上的學員們目瞪口呆,半天才醒悟過來,一個個狼狽地游到案上,不解地向岸上的美方勤務人員質問。其他代表隊也紛紛鬧了起來,開始檢查各自的舢板質量。
美方人員卻並不慌張,尤其是在岸灘上的詹森少將一行人,成竹在胸的樣子。看到他們這副模樣,我急忙把大家聚集起來。
大家注意了。我低聲說,一般標準的比賽舢板載重1噸左右,上面十到十二人,加上1名舵手。可是,我們現在身上背了揹包加步槍,就等於憑空多了幾百斤的重量,基本上要超過承重的極限。所以,我認爲,我們只能有六到七個人蔘加比賽,這樣纔不致於達到舢板承重極限。
難道就不可能是澳大利亞隊的那條舢板質量不好,漏水了?某人弱弱地問。
這話換來了一片的白眼。我們都是常年參加舢板訓練的,對於其承載能力當然明白。這是個不想不明白,一想就透的問題。
方旭說,六七個人蔘加比賽,比其他隊少了四個人,速度要慢上不少,體能消耗也就更大,不如把揹包和步槍扔了。從沒聽說過舢板比賽還要背上沉重的揹包和步槍的。
不行。我說,我明白詹森少將的意思。揹包、迷彩、作戰靴、步槍,這都是軍人戰時和軍事行動時的裝備。如果真正是在戰時,需要我們負起這些裝備來作戰,我們還能有這麼多的考慮嗎?這些是他明確要求的,可是,人數,卻是他沒有明定要求的。
不信,大家回想一下,從來到這賽事舉辦地,美方何時在任何規章中明定舢板比賽參賽人數?我們只是在按照國際海軍賽事慣例行事罷了。
如果沉船是意外,詹森少將等人,何以能如此鎮定?
那外露的笑容,分明是在說,我們就是這樣設計的,剩下的,就看你們的應對了!
由於這是在賽場之中,方教練不能進來,加上方旭的讓權,我等於是這支隊伍實際上的領頭者。大家被我說服了。於是我點了六個體能比較好的,加上一個舵手,按平均體重75公斤算,加上揹包步槍的重量,應該不致於超過舢板的承載力。
於是,在其他隊伍還在因爲沉船與勤務人員糾纏的時候,我們聯訓大隊的學員們開始登船。果然,舢板穩穩當當的,沒有任何下沉的跡象。
我們的舉動引起了各方的注意。我明明看到詹森少將和畢振東都看了過來,看到他們互相交談着,點着頭。
美國、俄羅斯等幾個代表隊也僅比我們慢一點,想到了同樣的對策。不過他們的總體體重要較中國人重些,所以,在衡量體重與舢板承載力方面,要思考得更多。
阿根廷代表隊考慮得沒有他們那麼仔細,所以也付出了沉船的代價。
這樣,還能參加比賽的舢板,就只剩下了八艘。
詹森少將向發令員點點頭,一聲槍響。不管各國代表隊準備好了,沒準備好的,反正,比賽是開始了。
槳手們的六枝長槳,有節奏地起落着,攪起的浪花撲打在我們臉上、身上。
如果說來時我們還因爲是菜鳥而滿心忐忑,現在,經歷了這些考驗之後,我們倒平添了無數信心。
驕陽熱熾,大洋浩瀚,聖迭戈畔
看濱港紅遍,樓宇盡染,遼闊長灣,勇舸龍盤
戰機鷹翔,鉅艦浮水,神兵五維競風流
擡望眼,問蒼茫大海,誰主沉浮
聚會俊彥無數,共立潮頭爭錦標
有軍校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更上層樓
指點縱橫,激揚熱血,奮身爲國亮吳鉤
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詩琳,那真像是一場夢,明明很遙遠,很漫長的夢,像是需要無日無夜的戰鬥才能實現的夢。在這夢中,我們頭上是輝煌的烈日,眼前是碧藍的海波,兩邊躍動的是有節奏的長槳和無節奏的浪花,心中唯存的是一個信念。
光榮,夢想,勝利,遠航。
跨越一萬五千餘公里的太平洋,來到這世界海軍年輕軍人們比賽的舞臺,我們,絕不是爲着失敗和放棄而來!
在這裡,我們告訴世界,中國不止有五千年的文明沉澱,而且更勇於面向未來。
在這裡,我們告訴世界,我們熱愛土地,也同樣熱愛海洋。
在這裡,我們告訴世界,我們含蓄有禮,也同樣熱情開放。
在這裡,我們告訴世界,我們備受海上孤立,卻同樣禮待四方!
夢很短,卻可以一夢而跨千年。
彷彿那時與李珊然在世紀之吻雕像下的吻,雖然感覺短暫,實際上已經歷久彌長。
海之夢,海軍之夢,海員之夢。
夢在穿行,夢在飛翔。
在夢中,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響,聽不到舵手的鼓點聲,聽不到海風的呼嘯,聽不到觀衆的歡呼和廣播。
聽到的,只是自己粗重的呼吸,與心跳。
除我之外,再無其他。
神智漸漸清醒過來,不知道是第幾次到體能的極限了,心虛,氣短,力氣漸消,要靠拼命地咬着牙齒,咬破嘴脣,才能打退一點麻木,爲自己換來些許力氣。揹包上的重量,就像是一座山。
節奏開始被打亂,速度開始放慢。看到的是大家充滿祈望的眼神。是的,我們在領先,領先於其他任何國家海軍學員隊。可是,我們的體能,也嚴重地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
照這個節奏,很快,我們就會被後面的舢板追上。
怎麼辦?
傻大個方旭看着我,一臉的無奈。指望着他這個時候想出辦法來,無異於緣木求魚。
同志們,我們的體能到極限了。我說,不只是你們,我也是。不過,我相信,我們身後的美國、俄羅斯、日本、英國等國家,什麼安迪米勒,安達洛夫,長谷川洋一,泰德森約翰,也是同一樣的德性,好不到哪去。他們中,可能有的代表隊體能確實比我們好,可是,我們中國人,最大的優點是什麼,是能吃苦!
方旭差點一頭栽倒,小江,你確定你現在是在給大家鼓勁?
苦不苦,想想紅軍兩萬五。同志們,我們現在來唱一首過雪山草地。舵手,把鼓點打在每一個四分之三拍上!大家根據節奏,慢慢劃!
雪皚皚,
野茫茫。
高原寒,
炊斷糧。
紅軍都是鋼鐵漢,
千錘百煉不怕難。
雪山低頭迎遠客,
草毯泥氈紮營盤。
風雨侵衣骨更硬,
野菜充飢志越堅。
官兵一致同甘苦,
革命理想高於天,高於天。
四面絕境,天寒地凍,不前進,就死亡。
我們不必面臨紅軍那樣的窘境,沒有死亡的威脅,相反只要放棄,就會繼續過舒服生活,岸邊,同樣有着美酒佳餚,還有休息的地方在等着。
可我們不願意。
人,是要有一點精神的。
人,也是要有一點追求的。
七個人的低唱,全部整齊地踏在同一節奏上,舢板緩緩地加速。身體上的疲勞與苦痛,精神上的支撐與堅持,彷彿都漸漸地融匯在歌聲裡,慢慢地隨着一個又一個的音符消散着。力氣慢慢地恢復着,恢復着。
一曲完了,我們從頭再來。數不清唱了第幾十遍,休息時候,才發現我們完全鞏固了第一梯隊的名次,中美俄日,遙遙領先其它國家。
終點遙遙在望,最後不過五百米的路程,也就是幾分鐘的事。各隊都開始拼了,大家拿出攢着的最後一點力氣,準備在這裡決勝。
我們是中國海軍三軍聯訓大隊的精英學員,我們能指揮海面戰鬥!水下馭潛艇!上天開戰機,我們是中國海軍未來的艦長!我們以後,帶領着我們的軍艦訪問美國,俄羅斯,日本的時候,要告訴他們,我們在他們面前,拿過第一,不是第二,不是第三,也不是第四,是第一!
不拿第一,我們以後,好意思跟別人說話嗎!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爲了第一,衝!殺!
殺!殺!
隊員們吼出了身上最後的血性,用起了全身的力量!
戰鼓聲起,戰意飛揚!
我們最終,還是拿了第一。詩 琳。
這是一份圓滿的成績單,一個圓滿的答案。對於我的海軍人生來說,或許也只是剛起步。聖迭戈,我看到,學到了太多的東西,賽場外,賽場內。
我還只是一名普通的海國軍校學員,我的路還很長。
中國海軍的路,也還很長。
後面的頒獎之類的事情,都不說了,詩琳。畢竟,這是我決意給你寫的最後一封信。從明天開始,我確實,真的要過全新的生活。文學和文藝,未來對於我來說,或許也只能成爲奢侈的夢想。
畢竟,我是軍人,不是作家。
愛情會有的,也不是現在。
站在艦艏,迎着海風。望着無際的太平洋,我把這一盒子給你寫的,卻從未寄出的信,一頁頁,一頁頁地揚手扔向風中,看着它們落在浩瀚蔚藍的海水中,動盪起伏。它們,就像一串長長的鏈子,顯示着,我,走過的路。
我終於跟往昔,告別了呢。詩琳。
有大海記住,我曾經的思念,那就很好,不是麼?
我回頭望望倚着護欄的李珊然,微微一笑。
這最後一封信,馬上也要隨風而去了。
詩琳,你多保重,祝一切安好。
此致
敬禮
江城
2003年6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