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想都沒有想,就說道:“不可。”
穿成普通人身上,他也許會感興趣,畢竟寶藏的傳說,不管有沒有,都會扣人心絃。但做了一年多神馬的太子,也算是上位者,考慮的事不僅是如此。
不知道他們所說的山脈究竟是那一條山脈,可最少在北緬,但唐朝實際控制的地區只是姚州與昆州,到達哪裡,等於橫跨大半個雲南。軍隊一過,各個並沒有真正臣服的六詔各部如何想?弄不好,就成了大戰,樑積壽去了姚州,也只是就地或者從四川調兵。能調多少不知,可不會超過一萬人。變成了大戰,那就不是一萬人那麼簡單。
再說山脈,不知道是不是野人山,就不是野人山,現在北緬許多山脈與野人山無異。國民黨生生折了三分之二的軍隊,手中的武器是槍是炮,人數是二十多萬,又是後世的那種科學。除了詩詞外,裡面最少有五萬人各種本領遠在自己之上的。最後什麼結果?難道對那些吃人的兇物吟唱詩詞?其實遠不是這三人所說的那麼簡單。他們最後失去了嚮導,轉了幾天,居然能轉出來,本來就是一個奇蹟。奇蹟能複製的?
萬一因爲自己鼓動,朝廷真來個三萬四萬大軍尋找寶藏。尋到了好些,尋不到,三四萬大軍覆沒,後果誰能承擔?
還有對財富,這時候百姓理解能力卻是很差的。財富不僅是黃金,是白銀,它們只是一種,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全國能產多少糧食,能造出多少東西,能出產多少布匹等等,或者有多少英勇的將士,與治理的人才,這些纔是真正的財富。而且財富不一定全是好的,有錢可以辦很多事了,可如果吞併嚴重,各大家族與庶族手中掌控着全國大部分財富,國庫裡沒有錢可用,百姓缺衣少食,這種財富卻是癌細胞,早遲要出大事。現在的黃金白銀,只是貴重金屬,並不是貨幣。少了,出動大軍不值,多了,準得會下跌。象牙更是如此,一下子弄來幾十萬根象牙,等着象牙當大白菜賣。
並且自己說話,樑積壽未必會聽。
老子對自己培養,於是呢,幾乎三分之一的官員都帶着太子東宮了職位。特別是十幾個大佬,幾乎人人都有東宮的職務,看上去很美。其實不然,其中對自己心儀的人不少,但能對自己忠心的人,不會有很多,能真正聽自己調動的,掰着指頭的都能數得過來。自己熟識的,都不會佔到一半。對樑積壽就是,認識,但不熟識。
當然,他嚴格來說,也是東宮體系。不然這三個人都不會找自己幫助了。
而且讓他嗅到一種危險的傾向。他插手了某些商業,接見了某些商賈,只是想讓國家經濟迴歸正常的發展軌道。並不是重視商賈,工人、農民、商人在他心中地位一樣的。但就象後來對觀世音的傳說,下凡了,普渡衆生了,甚至不惜犧牲色相。但那不叫色相,叫普渡衆生,點化世人,不再乎臭皮囊。或某些較真的會想了,這是觀世音也有塵念慾念。故事不一樣,道理卻一樣。有些人真認爲他很重利輕義,對商賈比對其他人看重。否則這三人不會找自己……
“殿下……”
“你們三人不顧危險的精神可貴,可財富雖然是好的,但大軍一行,非是你們所能想像。功成則罷,功不成,你們可想過,多少士兵將會折殺在南荒,多少人家會家破人亡?孤不會允可。”
“可是……”即墨三人很不甘心。
死了那麼多人,又親眼看到了財富,本以來尋到太子,是一條出路,然而太子兩次拒絕。
李威將臉色一沉,說道:“非但如此,你們私自出國,這一行可知犯了多少唐律?”
私自出國是觸犯唐律的,唐三藏也是犯了法,只是後來成功了,於是沒人敢追究。再說,這一行,與唐三藏不同,他討取的是佛經,就是士大夫都很歡迎。可他們討取的是財富,又死了那麼多人。
但李威卻是很贊同。佛經好壞他無法判斷,只知道唐朝有二十萬僧尼,其中不乏好吃懶做之輩,真正探索佛道大義的高僧卻很少。天下寺觀不知多少。耽擱的勞力,減少了國家稅務不提,就是這些寺觀,所浪費的錢財,節約下來,放在水利上會如何?或者放在民生上又如何?
談教化,李威不知了。
看到即墨三人臉色變了,李威語氣也軟了下來,說道:“真爲了財富,你們與陸馬有舊,去尋找他吧。”
來到唐朝久,對邊功也不那麼看重,佔的地方很廣大,一度達到波斯灣,那又如何?說不定因爲唐朝帶去了文明,爲以後多樹立一些強敵。比如契丹。不如將內部先鞏固。比如嶺南,面積從兩廣到越南一大半地方,只有兩百萬人口,僅與長安一地人口彷彿。
可就是嶺南,都視作了蠻荒之地,流放之所。甘蔗是嶺南的甜,大規模種植甘蔗,未必能全面開發嶺南,可總比沒有的強。蔗糖技術已經放開了,誰先去嶺南,誰就佔到了先機,說不定以後每年都能從日本、高麗、大食以及南海諸國,帶來與那個部族相仿,或更多的金銀。還有規模有可能更大的曬鹽,陸馬與樑金柱的人手少了。
……
三人很失望地離開,姚元崇說道:“殿下,這樣處理很好。”
不說很困難,就是沒有困難,以太子現在的尷尬的地位,也不好上奏,動用軍隊。又是爲了財富,就是爲了取經,亦是不行。或者派使節出行,那也只是幾十人,最多一百多人。去了於事無補。
李威沒有說話,但心中卻轉了無數的想法,這是唐朝,過了唐朝了,老百姓會不會有這冒險進取的精神?
窗外的夜花送來陣陣清香,春天是美好的,可辰光不是很長……
………
騎在馬上,手中拿着弓箭,瞄準了一隻小兔子,“嗖”一箭放了出去。
嗯,很不容易的,這一箭終於射中了。
這一年多來,也常騎馬,也常射箭,倒不是爲了上戰場殺敵,有可能這一輩子都不需要他上戰場。主要是鍛鍊身體。平時準頭還可,可騎在馬上,準頭頓無。
看到太子一隻獵物都沒有射到,於是侍衛們有意地將獵物從叢林中趕出來,讓他射。但收穫嘛,只有這隻兔子。雖然不是狩獵的季節,可看到戰果如此,李威很慚愧。這使他想到了用一張弓,殺敵無數的爺爺李世民。
一個侍衛下馬撿起兔子,說道:“殿下好箭法。”
“別,”李威擺手,居然臉讓這一句馬屁話臊紅了。
不過倒也不是獵物之樂,主要是心情的放鬆。有了一個戰果,達到了目標。李威坐下來休息,看着侍衛在狩獵。不過扭頭看了看西門翀,比西門翀好,到現在西門翀連騎馬都膽戰心驚,況且上馬拉弓。
這也不好比的,西門翀家境貧寒,連馬都沒有摸過,談何騎術?
侍衛們倒也興致勃勃,有一個侍衛箭術好,居然在馬上玩起了花樣,舉起了弓,開始射天上飛的小鳥。一隻飛來飛去的小燕子,讓他一箭射了下來,碧兒立即叫起:“誰讓你射燕子的?”
“碧兒,只是狩獵,它們又不是大小黑。”
“可是燕子很可憐的,殿下,妾身想回京城了,不知道大黑小黑回來沒有?”
“回就回吧。”
到商州來主要是散心的,效果不大好。首先商州,不是到洛陽的必經之道,唐朝幾位皇帝,除了李世民征戰時,有可能來過外,都沒有到過。沒有別館,沒有行宮。
商州本身情況又很特殊,雖然離長安近,可因爲山多,許多百姓生活貧困。朝廷又時設時廢。設的時候劃分出來數縣,屬山南道管理。廢的時候,又將數縣劃分到其他各州,長安有些,山南道數州有些。沒有穩定的行政規劃,於是更加落後。
但太子駕到,官員們不敢怠慢,很有可能,是這幾十年皇家最尊貴的成員到來。找了一個大戶人家,安頓在他府上。然後早謹見,晚拜見,唯恐失了禮數。再說,太子喜讀禮書,天下有名。
可此太子非彼太子,這些參見,在朝堂上無奈,到了外面是散心的,無疑拘束萬分。然後來到西門翀家中。西門翀父母只是一個佃農,家中很貧窮的。後來西門翀做了太子的對話,實際上這是一個無品的官職,但他還有另一個身份,是太子的幕僚,發達只是指日可待。主家轉變了態度,先是送錢到京城,供西門翀用度。
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地主,沒有見過世面,以爲在商州,送了十幾緡錢,當然,力量有限,也是無奈。然後替西門翀家蓋了幾間新房子,同樣認爲蓋得很好了,其實比長安洛陽的房屋,什麼都不是。
一行兩百人,站都沒有地方站。李威只是坐下來喝了一會兒茶,與西門翀父母又交談了幾句,就離開了。可這件事也轟動了方圓百里。一夜之間,皆流傳着西門翀這隻麻雀故鳳凰的事蹟。
主家更急,便派人上門催西門翀父母,什麼時候與自家女兒完婚。但也不算勢利,其主母看不起佃戶倒也正常,特別是西門翀沒有發達之前,主家能看重他,還訂了這門親,很是不易。從某種意義上,比楊敏母親好。
然後看到西門翀身邊那名李威賞賜的漂亮官妓,先不大悅,後來詢問官府,才知道這名側妾的來歷。妾在這時代是不能立爲主母,但擔心女兒以後得不到寵愛。於是讓女兒不時看望西門翀。李威留心了兩眼,不是很絕色,但勝在長相文靜,舉止也很嫺雅。用一個詞來形容,是一個典型的小家碧玉。又賞賜了一些錢。其實給了狄仁傑一萬緡錢,就是讓他做一些賞賜,或者用來做一些事的。可是狄仁傑全部留了下來。西門翀只是對話,只有少許的俸祿,養自己一個人都不行,況且大婚需要的費用。囊中羞澀了,西門翀只好羞羞答答地收下來。
其實商州是一個好地方,有山有水,可以狩獵,可以釣魚,可以遊山玩水,人文氣息也比較濃厚,與一些文人士子,也可以吟詩作賦。學了一年多了,李威的古文,漸漸長進起來。沒有特別的需要,不需要抄襲了。倒也自由,只是官員盯得緊,跟得緊,於是無趣。
碧兒一提,李威也想回去。碧兒有大黑小黑,他還有楊敏,今年十六歲了,卻不知現在過得如何……
ps:我這幾天有事,每一章碼得不大易,上午看了一下書評區,才知道章節弄錯了,一百八十七章是一百六十九章,一直到昨天,弄錯了五章,道歉一下。改天讓責編修改回來。另外昨天兩章,有書友說充字數,誤會了,這些線是連着後面的。絕不會用兩章內容來充字數,只是更新字數少些,心中一直過意不去,大約還有幾天就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