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現在與金姆這種不溫不火的糾纏,徐林非常頭疼。看似正常的提問回答,卻是沒有一絲用處,也無法辨別真僞。他忽然問:「你爲什麼到中國來?」
金姆一愣,說「這個,這個還需要解釋嗎?」她的話音才落,徐林再次飛快的問:「中村喜歡吃什麼?」金姆似乎想去考慮,卻同時感受到了他的手再不斷加力,肩部疼痛,她急忙大叫:「沒什麼特點,我不知道。」「那個大個子叫什麼?」徐林停也不停的問。
「何至剛。」金姆感覺肩膀的骨骼快要斷裂了,根本不及過濾什麼信息,幾乎是第一時間腦袋想什麼就說什麼了。
徐林又問:「你父母喜歡什麼顏色?」「啊!不知道,媽媽討厭青色。」金姆說。
「中村爲什麼是孤兒?」徐林問。
金姆在難過中不覺一愣,「我怎麼知道?你又怎麼知道?」隨即,她霍然變色。徐林那隻一直讓她很痛苦的手離開了肩膀,自腰間拔出槍來,直接抵在頭上。
「喀」的一聲,金姆只覺得兩腿發軟,在她的理解裡不知道那是什麼,不過總覺得槍在射擊之前都會有那麼一個步驟。
「誰交給你的步法?」徐林一聲暴喝。
「中村關。」金姆眼角滲出眼淚,慌亂的搖着頭。
「喀。」又是一聲,徐林扣動了扳機。雖然拔槍的時候他暗暗做了手腳,槍沒有噴火,金姆卻幾乎被嚇得軟癱,兩腿再撐不住了,膝一彎,坐到冰冷的地上大哭起來。她腦袋這才轉動着自己沒死的信息,徐林那如同催命一般的聲音再次而來:「爲什麼到中國來?」「不知道,想來,感興趣就來了,需要解釋嗎?」金姆乾脆放聲大哭。
徐林深吸一口氣,猶豫片刻,緩緩收起槍,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聞着夜下湖邊特有的空氣,他靜靜的思索着,這個金姆的邏輯思路很清晰,腦袋似乎也很簡單。換句話說,這樣的人有問題的機率不大,可是一但有問題,卻很難從有着這樣一個腦袋的嘴巴里套出什麼來。
爲什麼,他也不太知道。徐林記得,入選特種部隊的第一年是觀察間斷,或明或暗的,軍隊每時每刻都在測試着各個隊員。最後的一個大型心裡測試,徐林被心裡專家快速提問繞得頭腦發暈,可是得出的結果卻是近乎完美。當時他很疑惑的問那個專家爲什麼。專家說:「你的邏輯很清晰,你的腦袋也很簡單。」徐林弄不太明白那個傢伙的話是褒義還是什麼,卻不去多想。到是那些測試得分最低的傢伙私下替徐林研究了不少時候,最後得出結論,專家是在罵徐林傻。圍攏而坐的飯桌上聽到這話,徐林直接噴飯,然後被教官暴打一頓,教官說:「看吧,這個狗日的腦袋好像真的不復雜……」間或,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金姆逐漸隱去哭聲,徐林的電話也再次震動。他看看號碼,田鋒迫不及待的又打來了,似乎事情還真不簡單,他飛快的接起,「喂。」電話裡,田鋒大爲不滿:「我說,你當我吃飽了拿你消遣還是怎麼的?」徐林煩亂的一甩頭,一邊拉起還坐在地上哽咽着的金姆繼續向深處走,一邊說:「我這邊有點情況。你用最短的時間告訴我你想說的。」田鋒一愣,到也不想在糾纏,說:「接着剛剛的說。警察說你被擊斃,目的是我。然後,我依然在警廳,並且已對部分事件負責,開始坦白。你聽懂了嗎?」徐林腦袋飛快一轉,不覺點着頭,「我聽懂了。他們動真格的了。」他心裡感覺不太好,似乎還會有一場較量,地點跟隨着新聞的腳步,或許就在警廳。接連而來死人、大案,警察似乎越來越失去了耐心。再有於雯伍弦這樣的人暗中操作,鍾副裝傻充愣,出現這樣的情況並不奇怪。
「好。還有一條,我不知道代表什麼?」田鋒繼續說:「南部新村,一棟農家房子的房主報警說房間有大量血跡。警察到場並無人跡。那個記者說,事件調查還在跟蹤。沒有了。」「南部新村?」徐林心裡微微一動,仰頭看了看燦爛的星空,不言不語。聽到血跡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些東西,仔細想,卻又沒有。原則上並不奇怪,切菜不小心切到手上也會有血跡。
「那麼,我說的對你是否有幫助?」電話裡又傳來田鋒的聲音。
徐林甩甩頭,看了依然在旁邊低聲哭泣的金姆一眼,壓低聲音說:「目前不好說,我的時間很緊。你繼續看電視。」另一邊,田鋒皺起眉頭說:「最後提醒你一遍,今夜不走,會很麻煩。」他頓了頓,「我覺得。不論事情發展到了一個什麼樣子,擺平事件講的是『時機』……」「我明白!」徐林暴喝一聲,顯得有些煩亂。田鋒說的在以往他比任何人都更加理解,可是如今讓他放之不下的事物太多。
金姆被他的突然大喝嚇得渾身發軟,連哭也停止了下來,愣愣的看着這個聚靈氣和秀氣於一身的暴躁的人。她感覺非常不好,竟隱隱體會到這個人的心裡壓力已經接近於邊沿,她明白去招惹一個帶槍的邊沿暴力份子,在任何時候都是一種瘋狂的行爲。
拿着電話,田鋒怒火狂升,幾次想把電話砸下去,卻還是忍了下來。具體爲什麼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也許有點怕徐林,還也許,是摻雜了些別的什麼東西?
徐林深吸口氣,對田鋒無顧發火他並不覺得抱歉,卻還是低聲說:「天明以前如果見不到我,你自己想辦法走吧,別等了。」「你……」田鋒頓了頓,一甩頭,把十分怪異的思想趕跑,換種聲調問:「大哥有你沒搞錯,我站都站不穩,你叫我去亡命天涯?別忘記,傷口是你給我……」他說不完,電話裡傳來嘟嘟聲,表示徐林已掛了。田鋒狠狠把電話給砸了下去,「我日……」徐林拉着金姆走至湖邊,寧靜的夜下湖光並非很清晰,不過微微的水動聲卷在湖邊,是另外的一種感覺。他剛想開口,金姆已經提前說話了:「你讓我走吧,你想幹什麼?你是什麼人?」徐林放下了兇惡的態度,因爲他明白,目前即便在強迫自己兇惡哪怕一萬倍,也是無用的,對事情沒有幫助。就如他之前用來形容呂翔的一樣,兇狠殘忍,僅僅是一種性格,卻不是一門學問。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看也不看金姆,淡淡的說道:「你叫金姆是吧?」金姆並不答話,卻是略有些奇怪的打量他片刻,片刻微點着頭。
「現在,我回答你的問題。」徐林輕嘆了口氣,緩緩說:「我不能讓你走,這是一。我不是什麼人,或者,你要認爲我是任何一種人都可以,這是二。第三……我想幹什麼?我也不知道,做我想做的。」金姆抓抓頭,字面上的意思基本聽懂了,不過還不如不聽懂,她有點急切的說:「你……你總要有個理由,警察抓人要理由的。壞人也要理由的。想偷錢,想綁架,想……」她甩甩頭,整理了一下混亂的思路,又問:「你想從我這裡得到點什麼呢?」「我不知道。」徐林乾脆的搖頭。
金姆的脖子彷彿被捏了一下,但是卻不敢在語言上過激,她現在不敢惹這個暴徒。
徐林想了想,又說:「現在起,你和我待在一起,一直到我弄清楚一些東西。」「爲什麼?」金姆心一急,把平時最喜歡掛在嘴巴上的詞說出來了。
徐林一愣,雖然先已經很蠻橫的回答過這個問題。不過再次提起的時候,他還是覺得人家挺冤枉的。他想了想說:「昨天我的老闆遇到了麻煩,她的女兒比你更年輕,生命垂危……」他擡手看看錶,接着說道:「剛好在二十四小時以前,她和她的女兒消失了,生死不知。今天中午的時候,一個和你一樣陽光的女子,她坐在我的對面,一顆子彈穿透了她的腦袋。」他聲音顯得更低了些:「還有一個很可憐的女人,幫助過我。但是我卻朝着他的胸口開了一槍,現在她生死未卜。」「啊——」金姆睜大眼睛瞪着他,隨即發現不妥,趕緊擡手捂着嘴,表示她什麼也不說了。
徐林看她一眼,又看着湖面黯淡的星光,說:「在我所說的這些的前提下,還死了很多連名字也不知道的人,我自己也幾乎死過兩三次,而這些,我都不知道是爲什麼。如果你真的需要一個理由安慰自己,那麼就是我說的了。」「你認爲,我和這些有關係?」金姆驚恐的瞪着他。
「就是這樣。」徐林很乾脆的一點頭。
「你,你得有證據。」金姆的狀態正在逐漸轉變爲憤怒。不過隱隱之中,她似乎也覺得有了些希望,或許,這個傢伙是個警察也說不定?
徐林搖搖頭,淡淡的說道:「我不是警察也不是檢察官,不需證據。」「呃……」金姆的希望破滅,彷彿又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