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哥你先來吧。”星夙說道。
張士元大步走上前，看着盛滿金銀的大箱，搖了搖頭，“我來蠍王嶺的時候連鞋子都是破的，在這裡好吃好喝生活了五年，還有什麼不知足呢？大哥對我不薄就算搭上這條命我也要去救的！”
“好。有你和我結伴同行倒不寂寞了。”
另一位頭目猶豫着上來，平生以來頭一次看到這麼多珠寶不禁嚥了口水。無數眼睛都在盯着他看，他最後只抓了三個金錠子，什麼也沒說下山去了。
果然沒有人阻攔，人們信了這裡面沒有什麼陰謀。又有一個頭目決定留下來，他的一家老小都被人害死了，無親無故這裡就是他的家。
留下來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弟兄們已經走了大半。七大箱子金銀分發出去，以往熱鬧的山寨變得死氣沉沉，很多人身上都有命案的，家鄉不能回去了，即便手頭有一點小錢可還能去哪兒呢？很多人都習慣了這裡的生活，下山的路似乎變得很長，一路上碰到不少熟人除了互相露個笑臉，話題也斷了。
星夙知道很多人不想走，他離開清風寨的時候就有這種體會，一拖再拖才下定了決心。只要用言語煽動他們，他們會留下來的那點錢根本不夠過活。
星夙故意提高音調說道：“張大哥，你帶這些留下來的兄弟下山。通知各個山頭的頭領，誰願意來一同赴死，妻小父母一輩子不愁吃不愁喝。我要的是死士，不在乎能招來多少人馬，只要他有這個覺悟！”
“是。”張士元應了一聲，轉身就走。
“還有一句話，我要你們喊着這個口令下山，讓每一個人聽到。”星夙放聲大喝，“三天後在山腳下集結，沒有人來我就一個人去！追隨我的我許你一生富貴，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張士元附和一聲，疾奔而去。
“三天後山腳下集結，沒有人來我就一個人去！追隨我的我許你一生富貴，同生共死！”下山的一行人扯開嗓子喊着，道途上的人們被喊聲驚動了，紛紛回過頭去。
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聽到這句話越來越響亮，誓言一般。有人被感染了，把手裡的十幾個銀毫丟在地上，跟着揮舞起拳頭大喊，“同生共死！”
一個接着一個舉起了拳頭，人們自覺地跟在張士元的身後，起初幾百人的隊伍越發的壯大。到了山下各自上馬，三五一羣向四面八方而去。
一月二十八日，夜。原野上風很大，山坡上有人坐在馬背上望着遠處，表情隱隱有些憂慮。
身後有人催馬上前和他並肩，來者沉默了一會說：“歸來的弟兄加在一起有兩千多人，消息都送出去了，看來沒有人願意來投奔。”
“這點兵馬救不出樑大哥的，只會白白送死。”
“法場的官兵也就幾百來人，難道我們連一點希望也沒有？
”
星夙搖頭，“無法帶兵器入城，人數再多又有什麼用。”
“那我們就把門衛殺了，衝殺進去。”
“行刑當天會封城半日，直到罪犯被殺了頭才放行，就是爲了防備有人劫法場。”
“那大哥是必死無疑了？”張士元不甘心地說。
“能救他出來的法子只有一個，這是最切實可行也最危險的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把青石城打下來！”
“什麼？”張士元驚呆了，這麼做等同於自殺，他們不過是一羣山匪、響馬平日裡不敢去招惹正規軍，更別提攻下城池，那就等於向南晉國主宣戰了。
“除了這樣做，別無它法。”星夙靜靜地說，“這點人馬還遠遠不夠，到了明天還是沒有人來，救人的念頭就放棄吧。人我是一定要救的，若劫獄不成那就死在裡面。”
“我和你一起去！”
“蠍王嶺是樑大哥拼死拼活纔有的一點基業，張大哥你要留下來保住它。你會是個好頭領的，不會虧待每個弟兄。”
張士元心裡一酸，張了張嘴沒有再說什麼，幽幽地嘆了口氣。
“因我而死的人實在太多了，那麼多人想殺我，那我就他們這個機會。”星夙調轉馬頭，回望一眼無垠的夜幕，“其實我已經有所準備，看來最後的努力還是失敗了。”
“失敗了嗎……”張士元望着遠處，暗暗握緊了拳頭。
約定的期限已到，留在蠍王嶺的兩千餘人集結完畢，星夙立馬在前掃視着整片原野。漫長的等待消磨着人們的耐心，從期盼到失望，再過不久太陽就要落山了，很多人已經失去耐性開始抱怨起來。
“張大哥，你帶衆兄弟先回去吧。”星夙開口說道。
“時候尚早，不如我們再等等？”
“弟兄們還沒有吃飯，就算不餓水總要喝一口。在馬上坐這麼久，馬也乏了。”
“可能路途太遠，趕路耽擱了時間，我們就好好休息一晚，每天再等。”
星夙揚鞭跑下了山道，也不回頭，“昨天我已經說過的，這件事就忘了吧。”
頭領走了，人們微微騷動起來。張士元催馬追趕，身後的隊伍自行崩潰紛紛朝山寨涌去，張士元立馬原地兜了個圈子，無奈地在馬鞍上拍了一掌。
抱着必死之心，星夙策馬在原野上飛馳，天地間一片沉寂只剩下耳畔掠過的風聲。他猛地一驚，林中傳來一聲馬嘶，有人快馬正朝他趕來，高仰着手裡的兵刃。
星夙立馬凝神望去，來者越發的近了，他聽到隱約的大呼，那聲音格外熟悉。
“大哥，鬼娃來了！”馬上的武士激動地大喊，幾乎就在同時，林中竄出一支小隊，先是三三兩兩，而後成片而至。
星夙跟着舉起了手中的長槍，彷彿
那是夜幕中唯一的星辰，涌動的人流彙集而來。
鬼娃率先一步趕到近前了，依舊如往常那樣一臉笑容，“大哥，清風寨四百五十三人全部趕到，聽候差遣！”
“鬼娃……”星夙用力點頭，他環視周圍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大笑着說，“你們可知道我要去做的事情是什麼？”
“救樑大哥！”衆人異口同聲。
“要就樑大哥就要把青石城打下來！你們怕不怕？”
“大哥，你讓弟兄們把國都打下來，我們也毫不猶豫地跟你幹。”
人們都跟着笑，肆無忌憚，他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能活着回去。
馬蹄聲鋪天蓋地響起，星夙猛地轉頭，遠方飛揚起的煙塵遮天蔽日。有大隊兵馬正在趕來，是敵是友？
西邊也隱隱傳來馬嘶聲，風中似乎充斥着濃重的馬騷味。緊跟着北面和東面也有奔馬聲，地震一般，大地彷彿都要塌陷下去，而星夙自然而然處在震中位置，就算現在想着躲避也太遲了。
南部原野的馬隊率先趕到，隊伍中沒有任何旗幟，馬上的武士們衣着不一。爲首的是個矮個子壯漢，手裡提着兩隻大錘，立馬在十步外凝神觀望。
看來者少說也有三四千人，他們若發起一輪衝鋒，星夙一行人怕是很快就要全軍覆沒。
衆人都不作聲，星夙握槍的手溢滿了汗，怕是有人來取他的項上人頭了，用來樹立聲望。
“哪位是星兄弟？”手握雙錘的壯漢策馬上前，身後衆人紛紛抽出了馬刀。
“在下便是。”星夙也是單騎驅前，揮手示意衆人不要輕舉妄動，敵衆我寡硬拼只是自尋死路。
“你就是星夙？那個敢劫天牢，樑鷹烈捨命搭上十幾名弟兄也要去救的那個人？”
“是又如何？”
“好一個是有如何！”壯漢子大笑，“素來聽聞你膽大包天，樑鷹烈再過幾日就要在青石問斬。你一定會去救他的，可想到什麼法子沒有？”
“我知道我這點兵馬什麼都做不了，可兄弟們捨命追隨，那我就去把青石打下來！”
“攻打青石城？”壯漢子愣了一下，放聲大笑，“好！那我黑水河三千五百二十四個弟兄也要去湊湊熱鬧！”
壯漢子回頭望着衆人大喝：“從此刻起，一切聽候星兄弟指示，誰要是敢抗命我第一個不饒他。”
“既然黑水河要去湊一湊熱鬧，那我白石嶺的兩千四百兄弟也勢必要跟去了。”西邊奔襲而至的馬隊也趕到了，爲首的赤面漢子笑着催馬上來。
“追隨我的我許你一生富貴——好狂妄的口氣啊，若不是從星兄弟你口中說出的，我一定會撕爛他的嘴巴。”
“怕是正面交手，你連兩個回合都過不了就被殺了。”有人長笑一聲，馬速飛快，身後的大隊人馬被拉開十幾丈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