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有點累了,鍾離悲就靠在一塊山石上,雙手抱肩而眠,頭上的斗笠可以遮擋風雪,對於他這樣一個風餐露宿的人來說,寒冷和大雪再平常不過了。
墨斬沒有絲毫的睡意,盤坐在火堆前取暖,他一直都很想看看男人手邊的長劍,現在男人睡了,他也只能好奇地瞧上幾眼可沒膽子去碰。
“想看就拿去看吧,劍很鋒利,小心傷到自己。”鍾離悲嘟囔了句,好像睡着了眼睛一直閉着。
墨斬湊合近了輕輕摸了摸劍鞘上的銅皮,觸手冰涼涼的,古劍很重他雙手抱着才能拿起來。墨斬不知怎麼感到很激動,手握着劍的感覺心裡很踏實,就像是身邊有了個夥伴似地,他什麼都不怕了也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輕輕地抽出劍刃,劍身上迸射出的鐵光直射雙眼,墨斬趕緊收劍入鞘,彷彿裡面藏着什麼鬼神,他覺得心跳的好快,握劍的手心滿都是汗。
“這把古劍‘破圓’斬落過無數的頭顱,冷如寒冰,是一柄殺戮之劍。”鍾離悲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庸庸懶懶的,“你會感到慌張,是因爲心中不淨,心裡有什麼嫉恨的人,這柄劍是有靈性的,它感覺得到。”
墨斬驚詫地盯着手裡的劍,很想立即丟掉,好像手裡抱着的是一條大蛇。
“想不到它很適合你,換做是旁人握着它劍會發出不安的震鳴。老實告訴我,你喜歡這柄劍嗎?”
墨斬回頭,看着男人仍是動也沒動,壓低的斗笠遮擋了男人的眉目,看不到那雙鋒利如刀的目光。
“我很喜歡。”墨斬脫口而出,他想了想又說,“我非常喜歡。”
“既然相遇在此終是緣分一場,如果你真的想看一看江湖就來找我吧,拿着這柄劍去飄渺峰。”
墨斬以爲是聽錯了,一連聲地問:“前輩你要把這柄劍送給我嗎?這是真的嗎?你真的……”
墨斬不得不收了口,因爲耳邊已經傳來沉沉的鼾聲。
一覺睡的很沉,墨斬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透亮。入冬以來雪常一下就三五天,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風雪停了還出了太陽。
他突然想到什麼爬起來奔出帳篷,四下張望,那個戴着斗笠的男人已經走了。一行斜斜的腳印延伸到遠處,墨斬心裡莫名地有些失落。
低頭愣了幾秒,他又慌慌張張地奔回帳篷裡,直到看見破爛的棉被上放着一柄長劍才舒了口氣。墨斬雙手握住劍柄細細打量着劍鞘上的花紋,愛不釋手地撫摸着每一個棱角。
在乞討的生涯裡,墨斬從來都不敢靠近城市主街的院落,那裡的乞丐成羣結夥每天都有人爲爭奪地盤、食物打打殺殺,被拳腳打死的人就丟在骯髒的垃圾池邊,任其腐爛,墨斬看到過
好多次,就連死者身上的衣服也常無故失蹤。
那是個十分危險的地方,在墨斬心裡是不能踏入的禁區。
像往常一樣討到晚飯後他正朝回走,心情可畏大好,不僅討到了兩個饅頭還額外地得到了三十幾個銅圓。最爲開心的是不知姓名的江湖劍客送給他的禮物,可就是這把古劍卻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危險。
一個偏僻的街口突然竄出三個衣着粗麻的大漢,他們不由分說地朝墨斬圍過來,目光一直盯在少年手裡的那柄劍上。
“大哥,可是我先看到了,換得的錢該由我來分!”
尖嘴猴腮的瘦高男人話音剛落,一旁的禿頭就嚷嚷起來,“放屁!若不是我瞧見這兒小叫花子手裡拎着什麼怪玩意,你會注意到?”
“別說這小叫花子哪裡弄來的寶貝,八成是從哪個大戶人家裡偷得。”
“肯定是個值錢的玩意,咱們這下可發財啦。”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完全無視墨斬的存在,對付一個孩子豈不手到擒來,在他們眼裡不必動手只要一句威嚇就得把他嚇得尿褲子。
可墨斬的反應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落魄的少年朝後退了幾步,手按住劍柄擺出了拔劍的姿勢。他狠狠地瞪視着迎面走來的三人,靜靜的不說一句話,那副架勢隱隱透出一絲殺氣。
這三個準備打劫的人當即止住前進的腳步,心裡揣測着對面的少年會不會出自武術之家,落魄至此。若是這樣他們三腳貓的功夫沒準真不是對手,何況手無兵器要是被劍砍中一下可不是鬧着玩的。
“喂!死小子你別虛張聲勢了,本大爺的脾氣可是很壞的,別逼我動手,乖乖的把手裡的劍交出來,要不然……哼哼。”尖嘴猴腮的男人踏前一步,像模像樣地捋了捋袖子,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架勢。
他的得意沒有持續太久,因爲少年根本就沒理他,只是握緊劍柄,面部繃得緊緊的。
尖嘴猴腮的男人覺得在兄弟面前丟了面子,可又不敢冒險去搶,氣哼哼地跟了句:“原來是個啞巴!算了,本大爺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計較了,我大哥混江湖幾十年了,讓他來收拾你!”
這一招也真夠絕,牛皮吹上了天還不用擔風險,禿頭大哥心裡不爽到了極點,可話都說出去了在一個孩子面前退縮不免被兄弟看笑話。
他挺着圓滾滾的肚子,瞪着一雙大眼想在氣勢上壓倒對方,剛觸到男孩那雙決意的眼神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那眼睛帶着殺氣,以及拼死不顧一切的決心。
“哎喲,我肚子痛!昨晚的隔夜飯一定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我得去方便方便……”禿頭男人捂着肚子一邊喊一邊調頭離去,三人只好悶頭不吭,原路返回對今天發生的只
字不提,就當從來都沒發生過。
他們走了五六米突然聽到金屬落地的聲音,三人紛紛回頭瞧見少年半跪在地上累的氣喘吁吁。
三人頓時醒悟過來撒腿就追,墨斬站起身猛地刺進了一條斜巷。
“我就知道他是虛張聲勢!”尖嘴猴腮的男人滿是得意地叫着,似乎是想證明他剛纔的所作所爲是有意把頭功留給兄弟。
在這兒方面禿頭男人也毫不示弱,“我早就知道故意露出破綻讓他顯形,看吧,他果然上當了!”
三個潑皮流氓繞着斜巷轉了好幾圈,也把附近的小街、廢舊花園搜了個遍,少年就這麼跑掉了,他們明明分頭圍堵的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麼逃走的。
天氣說變就變,入夜時分零星的雪花又飄了起來。墨斬坐在小桌旁的椅子上,略顯不安地看着牀榻上枯瘦的老人,老頭頭花花白不停地咳嗽,眼睛半睜半醒,面目卻十分安詳。
小桌旁的另一把椅子上坐着的是個十二、三的小女孩,白白淨淨的,眼睛很大就像街市上賣了瓷娃娃。衣着破爛的墨斬不敢看她,自慚形穢地低着頭,是這個小女孩救了她把他藏在家裡,她很懂事一直在照顧病重的爺爺,在很短的談話裡墨斬只知道她叫柳靈兒。
“你爺爺好些了嗎?”墨斬看着女孩心神不寧擔心地問道。
“不像之前那麼咳嗽了,爺爺說他病就快好了。”
“恩。”墨斬沒話了,想了一會才說,“謝謝你救我。”
“恩。”柳靈兒也是點了下頭,想了想說,“那些壞人爲什麼追你?”
“不知道。可能……是爲了搶我的東西。”
柳靈兒早就注意到了,一個年紀和她相差無幾的男孩隨身帶着劍多少有些神秘,她眨了眨眼睛問:“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我、我叫墨斬。”
“這柄劍對你很重要吧,我看你一直都不離手攥的緊緊的。”
“恩,是一個江湖前輩送給我的。”
柳靈兒自然不懂江湖的事,江湖前輩這個稱呼也是頭回聽說,“那是什麼人?”
“就是……”輪到墨斬解釋江湖,他可沒有半點經驗,就是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結果。
“一定是很奇怪的人。”柳靈兒自然而然理解爲這樣。
“對,就是很奇怪的人。”墨斬覺得這樣形容倒很貼切,“他殺過很多人,卻不是個壞人。”
“殺過很多人還不是壞人?”
“不是。也許是迫於無奈纔去做些不願去做的事情。”
柳靈兒沒作聲,她覺得這句話太深奧還不能理解,不過印象裡認爲墨斬懂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是個了不起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