紂王沒有開口,這已經是最真實的答案。
即使知道以紂王的身份,以及他正在做的事,最後會這麼做是無可厚非的,九尾也會覺得黯然。她斂眉,然後翻身背對紂王。
紂王下意識地伸手想讓九尾別這樣背對自己,但快要觸碰到她的手最終還是頓在了半空。
即使在九尾說起之前,紂王已經下意識的忘了這件事,甚至此時沒辦法果斷地回答一個“是”字,他也不能否認自己知道這樣做才最正確,也的確在一開始就做出了這樣的打算。
但有些事不是打算好了就一定會那樣發展,好比現在只是九尾的一個背對自己的動作,就已經讓紂王心生動搖,甚至開口就差點說那只是以前的打算。但紂王到底是收了自己的手,什麼都沒有說,因爲他既然身處在這個位置,就必須要清楚地知道自己每一次說出口的話會導致一個怎樣的結果,會帶來怎樣的影響,會不會讓自己的計劃就此毀於一旦。
一室沉默,仍舊是沒有任何解釋,九尾背對着紂王閉了眼,不自覺地運足耳力,聽見的卻只是一聲嘆息,讓她不自覺在心底跟着去嘆息,然後迫使不想在此時繼續面對紂王的自己沉沉睡去。
紂王回了新殿,九尾沒能確定他的真實想法,紛亂的是兩個人的心。而姜梓童,在這樣一個豔陽天裡,迎來的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事。
彼時的姜梓童一如往日身在中宮,她讓人在遊廊美人靠上鋪了厚厚的毛皮,端了魚食斜靠在其上,時不時地往遊廊前的水池裡撒上一些,她的貼身丫頭侍立一旁,恭順地垂着手。
姜梓童看着水池裡面追逐着魚食的魚朝着天空張大了嘴,卻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事而忘了繼續投食,她道:“青塵,蘇妲己有沒有什麼動作?”
侍立在一旁的青塵聞言立即道:“回娘娘話,從這兒回去之後蘇妲己沒有做任何事,倒是陛下今天上了早朝,不知道是不是您給她的忠告她聽進了耳裡,沒敢再纏着陛下不放。”
姜梓童聞言不禁想起昨天被自己傳喚過來請安的蘇妲己那副全然沒有將自己看在眼中的模樣,不由得冷笑一聲,道:“要是她真的就這樣安分了,就還算她識相,要是她看不清自己的分量……可就不要怪本宮心狠。”
既然是姜梓童的貼身丫頭,青塵當然知道姜梓童說這話是想從自己這兒聽到什麼樣的回答,她道:“娘娘是這王宮之中除陛下之外最有權勢的人,蘇妲己雖然仗着自己貌美以及手段得了陛下一時寵幸,但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權勢說到底都不如娘娘您,娘娘說的話她當然不敢不聽。”
姜梓童聽
了這話顯然心情不錯,但顯然姜梓童的好心情註定了不會持續太久,她不過剛剛用魚食將已經散開的魚羣引回來,就隱隱約約聽見了吵鬧聲。
姜梓童瞬間皺起了眉頭,還不等她讓青塵去看一看出了什麼事,就見一羣侍衛以紂王身邊傳話的奉御官爲首,不顧中宮宮人的阻攔浩浩蕩蕩朝着自己走來。
“青塵。”姜梓童喚了一聲青塵,青塵會意,快步走上前去攔在了奉御官身前,道:“不知大人今日前來所爲何事,又爲何不先行通報,直接闖了中宮?”
中宮既是王后的住所,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夠隨便進出的,青塵充分利用了這一點,一開口就將這羣人的行爲與“闖”字掛了勾,要是這羣人不能給出一個讓姜梓童滿意的回答,那麼必然落不了好下場。
爲首的奉御官顯然認識青塵,更知道王后的貼身丫頭青塵的能說會道,有不少人就因爲她的一張嘴吃足了苦頭,甚至丟了命,是以即使他在紂王面前還算是個能說得上一兩句話的人,也不敢不小心應對她的每一句話。奉御官停了下來,道:“青塵姑娘這話說得嚴重了,中宮當然不是我等能隨便進的,這次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姑娘讓我面見娘娘。”
說着這話的奉御官將自己手中捧着的東西向上擡了擡,等看清了他手上拿了什麼東西之後,青塵不由得吸了一口氣,然後恭敬地站到一旁,給這一行人讓了路。
姜梓童在這邊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看見青塵給人讓了路,而就這麼一點遲疑,奉御官就已經帶了人走到了自己面前。也直到此時,姜梓童才知道這羣人不經通報的倚仗。
“王后娘娘,”奉御官到了姜梓童身前先是行了禮,然後才站起身來將自己手中的東西攤開,道,“還請王后娘娘接旨。”
幾乎是在看清奉御官手中拿的是什麼的時候,姜梓童就已經下意識地起了身,在奉御官說完這句話後行禮侯旨。
奉御官展開手上聖旨宣讀,道:“王后身居中宮,與天子同貴,理應勤勉己身,與天子分憂。怎知姜後竟不知本分,指使下人姜環,於分宮樓前行刺天子,有篡權奪位,與其父姜桓楚爲天子之嫌。幸而天地有靈,天子無恙,刺客伏法。現差奉御官將王后拿送西宮,命黃妃審問,從重擬罪,不得包庇,使其罪有所獲。特敕。”
老實說姜梓童根本沒有想過這道聖旨是因爲什麼而下,奉御官念了個開頭的時候她還在猜想內容,等着旨過半篇,姜梓童越聽越是心驚,她自從上一次被紂王當面呵斥之後就安安分分地呆在中宮內,根本就不知道紂王何時遇刺,而現在始一聽說這件事
,自己卻被當做刺殺事件的主謀!
姜梓童聽完聖旨難掩震驚,她向奉御官看去,只見他一臉嚴肅,面上沒有一點兒往日諂媚。奉御官將聖旨收好,躬身雙手遞上前來,道:“王后娘娘,接旨吧。”
姜梓童看着遞至身前的聖旨自知這一接便是認了罪,但行刺一事在這之前她根本一無所知,要說不是有人暗中陷害,姜梓童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但看此時境況分明是紂王信了他人之言,已經將這個罪名扣在了自己頭上。姜梓童怒極,出口聲音尖銳得破了音,她大聲斥道:“這根本就是有小人在背後誣陷!想我進宮這麼多年一直安守本分,什麼時候做過一丁點兒越矩的事?陛下怎麼能聽信無恥小人的片面之詞,不查明真相就要將我捉拿到西宮讓人審問!”
“娘娘,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奉御官爲難地捧着手中聖旨,語氣勉強,卻也是告訴姜梓童和他說這樣根本沒有用處。
姜梓童僵在那裡,對奉御官的話一時不做反應。奉御官等着回去復旨,在來這之前也被吩咐要儘快將人帶去審問,根本不敢給姜梓童過多的反應時間,他向着一旁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便上前架住姜梓童要押送去西宮。
姜梓童憤怒一時,等着冷靜下來也知道這事對着奉御官是說不清楚的,她心思急轉,心知自己對着這些人說得再多也沒有多大的用處,還不如去西宮,讓黃妃向紂王代爲傳達自己的冤屈順便求情,要是能夠爭取到足夠的時間,自己要做些什麼事也不是不可能。
這樣一想姜梓童倒是一整容顏一如往日氣盛,好像前一刻才暴露出片刻慌亂的人並不是自己。
不過姜梓童雖然決定要去西宮,卻仍舊沒有乖乖接下聖旨,她冷哼一聲,對架着自己的侍衛道:“放開,本宮自己會走。”
侍衛見狀也是心下鬆了一口氣,連忙放開姜梓童。倒不是他們膽小,只是這畢竟是王宮之中,保不齊什麼時候什麼人就失了勢,因着什麼事又會有什麼人東山再起。如今因着姜梓童尚未認罪,即使是難免狼狽也仍是還未定罪,如果今日自己對其不敬,他日她又未曾失勢,那他們這些小人物,丟的就是命。
等着侍衛放開自己,姜梓童將青塵喚了過來,在她耳邊吩咐了什麼。覺得不妥的奉御官本來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姜梓童甩過來的凌厲眼刀讓他識相地住了口。
確定青塵將自己的吩咐都記在了心上後,姜梓童一甩衣袖出了中宮,直直地朝着西宮走去。奉御官和侍衛見狀趕緊跟在她的身後,看上去倒像是簇擁着王宮中最有權勢的女人出巡一般的架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