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常侍這話說得倒是嚴重了,王后娘娘從陛下下旨到現在一直身處西宮,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其中又能出些什麼差池?”黃妃聞言看向宦官,只見他略微低垂着頭,一臉平靜。黃妃道:“現在經手審問的人是我,王后娘娘說等下去就能真相大白,我又有什麼理由不能繼續等下去?”
“所謂遲則生變,黃妃娘娘又怎知王后讓您等下去是真的能夠向你展露出真相,而不是在暗中籌謀另一場刺殺?”張常侍並沒有因爲黃妃的話而放棄催促,甚至說出口的也沒有一句是有打算給姜梓童面子的話,他見黃妃還想說些什麼再做推遲,乾脆就下了一劑猛藥,“陛下方纔在新殿說的話,想來黃妃娘娘還沒有忘記吧,您再這樣拖延時間不做審問,那可就是抗旨不尊了,若是其中再出些幺蛾子,到時候陛下追究起責任來……您可要想清楚了。”
黃妃的臉因爲宦官的這一席話變得慘白,她當然記得紂王的話,若是姜梓童拒不認罪就剜她一目以做懲戒……而現在不說是剜下姜梓童的一隻眼睛,甚至連審問都因爲姜梓童的意願而不曾繼續,若是紂王真要追究,一個抗旨不尊扣下來輕則受罰重則滅族,哪一樣都不是能夠豪發無損的。
想明白厲害關係的黃妃偷眼去看姜梓童,卻一如既往地看不清這個王宮之中除卻紂王權勢最大的女人心中在盤算什麼。
姜梓童察覺到黃妃的窺視,直接看了過去,與沒來得收回目光的黃妃對了個正着,其中驟然出現的怒氣讓黃妃驚了一驚,就聽她道:“妹妹這是懷疑起本宮來了嗎,還是現在就要剜我一眼去向陛下復旨好洗清你抗旨不尊的罪名?”
“娘娘恕罪,臣妾絕無懷疑娘娘的意思!”姜梓童話中的寒意不言而喻,從一開始爲了自保而選擇站在她這個陣營的黃妃再清楚不過姜梓童暗地裡對不順自己的人的狠戾,幾乎是姜梓童的話音剛落黃妃就開口表明自己的立場,若不是接到姜梓童警告的眼神更差點當着宦官的面直接跪倒在她面前來證明自己對她的忠心。
“妹妹說的是什麼話,本宮的冤屈還要由你傳遞給陛下,又怎麼會有怪罪你的意思。”姜梓童這話說得不鹹不淡,卻讓剛出了一身冷汗的黃妃倍感壓力。
“
王后娘娘!”也許是太看不慣姜梓童不將身披王命的自己與奉御官看在眼裡,也許是看不慣姜梓童全然沒有身爲有罪之人的自覺,竟然當着他們的面對奉命審問她的黃妃施加壓力,張常侍出口的話格外嚴厲:“雖然您貴爲王后娘娘,但現在的您卻是罪名加身,只比階下囚要好上一點兒而已,黃妃尊您纔對您好言好語,但您卻完全沒有身爲有罪之人的自覺,不但不配合黃妃的審問,還當着衆人的面對黃妃施壓,讓她向着自己,您說要是陛下得知您在被審問期間的所作所爲,是不是隻有罪加一等這麼簡單呢?”
姜梓童聞言冷笑一聲,道:“張常侍,你這話是真的說得太過了,黃妃有頭有腦,所做的一切當然都是出於自己的意願,怎麼能說我在向她施壓。再說現在本宮的確是罪名加身,但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只要不是陛下縱容幕後之人,就總有還本宮清白的時候,你只不過是陛下身邊的一個常侍,在這種時候這樣污衊於本宮,真的合適嗎?”
“合不合適不是奴婢說了算的,”對於姜梓童的話,張常侍像是完全沒有聽出其中的威脅意味兒,他道,“至於查明真相之日陛下是不是要還您清白,甚至於您要如何處理奴婢今日對您的不敬都是日後的事,奴婢此次來,不過是陛下等劉奉御和黃妃娘娘復旨等得不耐煩,差奴婢前來帶個話。”
迫於姜梓童的威儀而不敢催促的劉奉御一聽這話,見不知何時到頭的等待有了結束的可能,連忙問到:“不知陛下讓張常侍帶了什麼話來?”
張常侍沒管姜梓童因爲她的話瞬間黑沉下來的臉,清了清嗓子,道:“陛下念及黃妃身爲女子,對王后用刑怕是心有不忍,又怕黃妃礙於舊情審問之時對王后多番將就,劉奉御顧忌王后身份不敢過多參與審問,致使陛下被刺殺一事久久得不了一個了斷,於是讓奴婢帶話:任何人都不用顧忌王后的身份,若是日後證實王后確實無罪,今日參與審問之事的人皆無罪責,但若是今日有人在審問之時有心偏向王后,不論審問結果爲何,都做刺客同黨處理!”
聽完張常侍的話說完黃妃和劉奉御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紂王對他們之前的境況料了個八九不離十,讓張常侍帶來的話讓黃妃沒有了再
偏向姜梓童的勇氣,也讓之前不敢開口催促姜梓童的劉奉御沒了對姜梓童身份的顧忌有了底氣。
劉奉御沒有去看姜梓童因爲張常侍帶來的話愈見冷厲的臉,上前一步對黃妃拱手道:“黃妃娘娘,陛下之前對您說的話您還記得吧?”
“自然是記得……”黃妃看向姜梓童,一句話說完已經是撲倒在姜梓童面前,神色悽苦淚如涌泉,倒不能說只是爲了此時的姜梓童,而是爲了自己才又這般姿態。她哽咽道:“娘娘,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姜梓童問出聲來,卻一時不知自己應當如何應答。短時間的沉默沒人知道姜梓童千迴百轉的心,那張被妝容修飾得精緻的容顏在此刻終於有了裂痕。
王宮中的女人,沒有幾個不是真的將一顆心掛在紂王身上,而她姜梓童,愛得比他人所見的更深,對待自己更加自信也更爲狠。
姜梓童本以爲自己能夠憑着黃妃拖延時間直到青塵弄進新殿的東西被發現,然後不損分毫還能將這一盆髒水潑給別人,卻不料自己相伴數載的紂王不但不相信結髮之妻的無罪,甚至在此時讓人帶來這麼一番話要將她逼得她無路可走。
要讓姜梓童相信這其中沒有人搗鬼,那是怎麼都不可能的事。
姜梓童恨,恨紂王不念情分更恨誣陷自己的人,姜梓童怨,怨紂王不傳喚自己當面詢問更怨此時在紂王耳邊吹風堅持要剜自己一隻眼的搗鬼之人!
姜梓童既然能在這王宮之中穩坐後位這麼多年,即便背後有東伯侯多番支持多方走動,也不可能還是多年之前剛剛進宮那個內心純良的人,既然有人膽敢惹到她的頭上,她當然不可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不把他碎屍萬段,不以他的血肉洗刷掉她今日所受屈辱,就對不起她姜梓童之名!
既然現在已經無法毫髮無損……
短暫的沉默之後黃妃驟然聽見姜梓童甚爲怪異的笑出了聲,整個人都透出眼見的狠厲,她道:“既然他執意要剜掉我一隻眼,我又有什麼捨不得給的!”
黃妃聞言猛然擡起頭來,迎面而來溫熱的血點染了她驚駭的表情,她只聽見姜梓童不甚痛楚的聲音,冷聲吩咐自己:“拿上它,去壽仙宮覆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