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上元日,大街小巷,茶坊酒肆燈燭齊燃,家家戶戶懸掛五色彩燈。穿紅掛綠的男男女女老人孩子只要有腿的,能走的無不走上燈市。他們不但可以猜燈謎,還可以觀賞舞獅子、耍龍燈,踩高蹺……
她與貼身侍女宛寧在燈市最繁華的鳳鳴街街口,正好碰到踩高蹺的隊伍敲鑼打鼓地迎面走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著名蹺王張楚,他今年的扮相是託塔李天王。他身穿鎧甲,頭戴金翅烏寶冠,左手託玲瓏塔,右手持三叉戟。在他身邊的是他的兒子哪吒,頭攏沖天鬏,手持火尖槍、手套乾坤圈,腹圍混天綾,腳踏風火輪,一副清秀可愛的少年模樣。這個民間傳說中的神童令許多小孩子着迷。
在鳳鳴街的街口人流如潮,衆多孩子擁擠跳躥,一時間秩序大亂。高蹺隊伍被衝得七零八落,人羣頓時騷亂起來。
瞬間,她被擁倒在地。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撞倒了她。
“沒長眼睛啊?”宛寧很氣憤,一邊扶起沈春雁一邊高聲嚷道,“誰家的孩子怎麼無人管呢?”
“放肆!”摔在地上的她怒色道,“小孩子知道什麼?不就是要看哪吒嗎?”
這時,宛寧高聲叫道:“小姐,不好了!裙子後面颳了一個小口!”她將裙子的下襬拽到眼前仔細看了看,確實有一個小口。
她心痛地說:“怎麼回事?”她向摔倒的地方望了望,見地面上竟有一根尖銳的樹枝。她拿起來看了看,上面殘留着紅色的紙屑。原來這根呈三角形的樹枝曾經是一個小燈籠。破損後不知被哪個孩子棄在了路邊。而她跌倒時她的紗裙正好刮到了它的枝頭。
宛寧見自家小姐滿臉的不悅,氣急敗壞地罵道:“死小子,看我抓到他打不死他!”
這個晚上,她出門時是經過精心打扮的。她俊俏的臉龐敷着一層脂粉,
修長的葉眉下是清澈的眸子。高挺俊朗的鼻子配着小巧的櫻桃嘴,樣子十分嬌嫩可愛。她上着粉紅玫瑰緊身袍,下罩翠綠煙紗散花裙,腰間用金絲軟煙羅系成一個大大的蝴蝶結。鬢髮低垂斜插碧玉釵,體態修長妖嬈。
裙上的這個小洞極大地破壞了她節日的喜悅,她有些鬱鬱不樂。
“那個小男孩我認識,是我家的親戚,我在這裡替他向你道歉了!”
正在她悶悶不樂時,一位翩翩公子向她走過來。翩翩公子向她深鞠一躬,並遞上文銀說:“不好意思,他是我親戚的孩子,小姐再買一件新的吧!”
“不必!”她搖了搖頭,“我不在意這個小口,在意的是今天是元宵節。”
“元宵節?”翩翩公子疑惑地問,“有什麼關係嗎?”
未等她回答翩翩公子身邊一位夥伴貼到他的耳邊說:“元宵節衣服刮口是不吉利的!”
“啊?是這樣。”翩翩公子不禁一愣,“有什麼辦法補救嗎?”
“沒什麼辦法,就是把這條裙子扔掉。”
“小姐,你還是將這銀子拿去重新買一件吧!”翩翩公子聽到身邊的夥伴這麼一說又將銀兩向她手中塞。
她極力的推辭:“不要!不要!”
“小姐清風亮節,鄙人沒齒不忘,小廝再次恭謝!”說完翩翩公子又向她鞠了一躬。
現在想來,元宵節那晚與她有交集的就是那個小男孩與那個翩翩公子。難道那個公子就是秦母所說的江月哥嗎?
“伯母,江月哥他在哪兒?”
“昨夜他從沈府的北牆角將你揹回後讓我好生照料,他就走了。直到現在我也沒見到他的蹤影,不知他去了哪裡。”
“是嗎?”她暗自奇怪,這個救人於水火的人爲何一走了之?他有什麼急事嗎?
“看我,只顧與你說話忘了派人給你送早餐了!”說完這話秦夫人馬下將頭轉向門邊喊道:“洪生!”
“哎!”名叫洪生的侍僕馬上來到秦夫人的面前,“夫人有何事?”
“給沈小姐送點早餐!”
“小的馬上去!”
“小翠過來!”洪生走後,秦夫人又招喚侍女,“將漱口的缸子與面盆拿來。”
名叫小翠的侍女先端着一盆水來她的面前:“小姐先洗手,然後再漱口。”
小翠將面盆放到牀邊的凳子上,馬上又跑出去拿嗽口的水缸。
洗漱完畢,洪生端着冒着熱氣的餐盤走進來。
餐盤上擺着一碗銀耳湯,兩張油酥餅,還有一碟小白菜拌蝦仁。
當她看到焦黃的油酥餅和鮮嫩的小白菜拌蝦仁,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幾頓沒吃飯了。
正在她圍着牀桌津津有味地進餐時,一位翩翩公子與一名揹着藥箱的郎中走了進來。
“是他?”她不禁一愣,認出此人就是半年前在元宵節的夜晚,向她賠款的那位公子,他一定是秦夫人口中的秦江月。她急忙放下筷子下牀叩拜:“謝公子的救命之恩!”
“舉手之勞,何談‘謝’字?秦江月臉色微紅,急忙扶起她,“小姐受此驚嚇,身子還很弱,保養身子纔是重要的。”
不知道是因爲眼前是一名小姐感到拘謹還是因爲自己說了謊,秦江月有些窘迫。
“好孩子,快吃吧!不然,一會兒就涼了。”秦夫人怕她只顧與救命恩人說話忘記了吃飯,“好幾天沒吃飯了,現在吃飯是最要緊的。吃完飯,讓這位郎中給你瞧瞧脈。”
她慢慢地爬到牀上拾起筷子繼續吃那張還未吃完的小油餅,只是她的眼中已盈滿了淚水,心中充滿了感激之情。
吃過早餐,秦江月帶來的郎中爲沈春雁切了脈,從脈相看,她受了驚嚇,同時也是急火攻心。郎中給她開了泄火安神的藥方,遞給了秦江月。
“此藥城北永壽堂有,到那裡去買。”
“好!”
秦江月與郎中一同走出秦府,出門後他們坐上了來時的那輛馬車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