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宮裡甚忙, 宮人進進出出的沒個消停，一年一次的採選又同往年一般照例開始。
白於裳此刻正在院裡曬太陽，偶有兩瓣落粉傾在她的鳳袍上, 輕撣了撣又將手中茶盞放置降紫的手中, 蹙眉問：“還有女子進宮？”
降紫如今是大宮女, 照顧白於裳一切所需, 她也納悶的很, 輕言：“好像......是......”。
“要那麼多的美人作甚吶，竟是沒完沒了了。”白於裳輕嘆，而即提步直往正殿去, 卻見未央正端坐高位，底下立了三排的美人, 個個樣貌出衆, 身姿妙曼, 甚有兩個堪稱的上是國色天香。
每年採選都由未央親自費心，他倒是積極的很。
衆人見皇后來此, 便連忙欠身作禮：“參見皇后娘娘。”
白於裳往未央面前去，又輕一揮袖：“你們都退下。”
大太監應諾，而後領着那幾位美人齊齊退了出去。
未央起身下來，扶住白於裳的手，朝她一臉笑意, 道：“朕以爲你也是來幫挑美人的。”
白於裳往未央那裡橫一眼, 小聲斥他：“你有完沒完了, 年年都送女人, 也該消停了, 他如今娃都有了，你還不放心呢？”
未央微眯了眯雙眸, 似有不悅，牽着白於裳的手出了正殿往後宮去，輕哼：“這是常例。”
“我有一事要說。”白於裳言語的極爲正經，卻被未央打住，道，“你當日可是應諾過我的，不管我如何待豔姬，且此事亦不是壞事，朕是爲他好。”
“你叫媚青如何自處？”白於裳極爲不悅，稍一頓才緩緩道來，“你當日假借我名義送了她去過勾搭豔姬我亦未說你，如今他們生了情，你還年年送美人過去，忙的她都快顧不上吃飯生娃了，天天防着那些女人都頭疼。”
未央一手摟上白於裳的腰際，說的不以爲然：“這是皇恩。”
“媚青可是我妹妹！”白於裳頓足，面露威脅之意，負氣道，“不準再送過去，你留着自己用。”
“你說甚？”未央俊眉緊皺，剛要爆怒之際卻又聽白於裳溫聲細語道，“方纔玉兒喚父皇了，我們還不快些過去瞧瞧。”
“真的？”未央大喜，很快又沉下一張臉，“你不要轉移話頭，你要爲你方纔所言付出代價。”
白於裳害怕的很，慌的她不顧及形象，直接輕功開路。
但她哪裡比的及未央，纔剛落定自己的寢宮就見他已後腳跟上，強行霸道摟上她的腰，一把撲倒在地，還未來的及幹啥，就看到有幾道小小人影越靠越近。
“父皇，你這是又要欺負母后嘛？”二皇子淺書恆一臉壞笑。
“現在可是白天哦，貌似就寢的時辰不太對呀。”三皇子淺書軒微眯了眯雙眸，他原就生的邪媚，嘴角勾起的那抹笑就越發的妖孽了。
白於裳盯着那笑就毛骨悚然，暗忖她與未央都生的挺正氣浩然，怎麼偏偏生出他這樣腔調的，這說話口氣，這小眼神，到底是要鬧哪樣，被幾個兒子盯着更覺羞愧，連忙推開未央，從地上站起來整整衣裳，剛要出言解釋卻聽大皇子淺書墨抱着小公主玉兒走近，不冷不淡道：“父皇，母后。這次是打算再生個皇弟，還是皇妹呀？”
未央一聽這個就來勁了，彎下身子輕捏了一把淺書墨的小臉頰，笑問：“你想要哪個？”
淺書墨退後一步，蹙眉說：“父皇，不要總是碰兒臣的臉，會被捏的變形。”
三個皇子中就屬淺書墨與未央最像，幾乎是一模子刻出來的，小小年紀就帶些高冷，叫他兩個兄弟亦是怕他一些。
未央清咳了一聲，暗想這兒子與自己小時候的脾性一模一樣，牽着白於裳往桌邊坐下，而後問：“方纔聽你母后說，玉兒會喚父皇啦？”
淺書墨未作答，只是小捏捏玉兒的手，笑說：“來，叫一聲。”
“大哥哥。”小玉兒脆生生叫了一聲，叫的未央那張臉掛的老長，而白於裳只當未瞧見，端起桌上清茶淺抿起來，她亦是無能爲力的，誰叫她也搶不過自己的兒子。
要說這小公主第一句只叫哥哥是有緣故的。
想當日小公主剛出生之際，淺書墨就歡喜的不得了，抱着她不肯撒手，不顧及所有人臉色，放言：“從此她是我的了，我來養。”且這話說到做到，任誰都不能碰。
小公主咿咿呀呀的第一句就是喚的“大哥哥”，而後還是大哥哥。
其它二位哥哥自然不甘心，眼下見他這般得意更是不爽。
“皇兄，你太霸道了，讓我抱抱吧。”淺書恆手癢的很，作勢要去抱，卻被淺書墨給躲開了，還輕嗤他一句，“你不行，你抱個枕頭都要摔，怎能讓你抱。”
淺書軒看着妹妹那粉嘟嘟的小臉就想用手指碰一下，卻被淺書墨喝住，眯着雙眸不悅道：“你剛拿過點心沒淨手，如何能碰她。”
“我淨了手是不是就給我抱？”淺書軒聲音慵懶，還帶些挑釁，自妹妹出生以來就只抱過兩次，其它時間全在他大皇兄懷裡，要不要這麼粘着啊。
“看我心情。”淺書墨微挑了挑眉，示爲不情願。他是老大，他說了算。
淺書恆惆悵，往淺未央及白於裳那裡望去，委屈道：“父皇，母后......”
白於裳不參與他們三兄弟的爭鬥，況且他那大兒子比他父皇還強盜的懾人，她也吃不消。
淺未央起身往淺書墨那裡去，伸手道：“把妹妹給父皇。”
淺書墨更不願意了，蹙着眉嘟着嘴道：“父皇兩隻手不是該抱母后麼，妹妹由我抱着就好了。”
未央的眉毛一挑，作勢要去強抱，卻被淺書墨給繞開了，只往白於裳的懷裡鑽，說：“母后，她睡着了，抱來抱去會吵醒她的。”
這話就是扯謊，小公主那雙大眼睛明明就在溜溜的轉。
讓淺書軒及淺書恆極爲不屑。
白於裳擁着淺書墨，輕揉他的頭髮，又往他懷裡的小公主細瞧，這一刻覺着幸福無比。
未央見他躲進白於裳懷裡就作罷，只得坐下品茶。
外頭有下人過來稟報，說：“啓稟皇上，皇后娘娘，郡府夫人帶着小公子進宮求見。”
“快讓他們進來。”白於裳笑顏傾展，叫未央有些悶悶不快，說，“他如今倒也有兒子了。”
“你塞了那麼多女人給他，有兒子也不稀奇的。”白於裳輕嗤一聲，暗忖媚青容易嘛，豔姬那頭都快抵的上佳麗三千了。
想那時未央剛登基就大肆採選，每年都要大選一次，原以爲他這是爲了擴充後宮，卻原來是送往豔姬那頭去的。
美人恩太多吃不消啊，豔姬叫苦連連，雖說美女如潮，卻還是未有一個能叫他相中的。
想當年，想當時。他一直堅持要爲白於裳守身如玉啊，可惜未央就是要破了他。
思來想去，終覺着媚青很合適，就私下裡似用白於裳的名義叫她去勾搭豔姬，且叮囑她必須圓滿完成此項任務，回頭重重有賞。
未料及她竟是做的完美極致，果然白於裳挑人的眼光是不錯的，就沒有可以難倒那女子的事。
第二年就生下一個兒子，比淺書墨小了一歲，今年八歲。
白於裳見媚青比以往越發的美豔動人便替她高興，想來豔姬待她不錯，原還怪未央太過強硬，卻歪打正着了一段佳緣。
媚青略顯憔悴，往前欠身作禮：“參見皇上，皇后娘娘。”
她身邊的小豔陽也大人似的作禮：“見過皇上，皇后，幾位皇子。”
“快過來讓我瞧瞧。”白於裳邊說邊示意豔陽過來，上下仔細打量他，暗歎他還真是一小豔姬，這雙眉眼同他極像，指尖輕撫他的臉頰，道，“越發長的標緻了。”
媚青淺笑：“多謝皇后娘娘誇獎，與幾位皇子自是比不及的。”
豔陽看到淺書墨懷裡頭的小公主便走過去，手也未碰，只是盯着她瞧，發現她那黑溜溜的大眼珠子似是閃着靈光，水汪汪的好明亮，只對着他笑，後又伸出手抓住了他胸口的髮帶。
“這東西不能碰。”淺書墨對玉兒柔聲細氣的輕言，要去扯掉她手上捏住的那根髮帶，卻發現費勁的很。
小公主開始鬧脾氣，哇哇大哭，而後就要往豔陽懷裡鑽，傾着身子要往他那裡靠，弄的淺書墨心裡大爲不爽，哄着道：“乖乖了，不哭，哥哥搖搖你。”
還是不停的哭，你瞎搖也沒用的。
邊上的淺書恆說：“她是要他抱吧，或許抱了就不哭了。”
“胡說，誰抱她都哭，只有我抱她纔不哭的。”淺書墨瞪了淺書恆一眼，可他眼下卻真是束手無策，聽她哭的這般利害只得往白於裳懷塞。
只可惜這小傢伙也不認自己的親孃啊，更是哭的利害了。
未央心疼的要命，伸手過去輕拍她，只得對豔陽吩咐：“你來抱她，小心一些。”
豔陽也覺着她哭的叫人心疼，便伸手小心翼翼去抱她，她竟然破泣爲笑，抓着他的發緞不撒手，一臉的樂呵呵。
淺書墨的眉目緊皺，當下覺着，女大不中留，這纔多大點就相中一個啦，默默發誓一定要提前做好護妹的準備工作。
未央的臉色更不好看，暗想自己的女兒可不能喜歡豔姬生的兒子，否則叫他如何能忍，簡直不能忍。
媚青原是要來替豔姬說情的，求皇上不必在每年送美人給他，而今見未央臉色不大好，便不敢再提了，而白於裳卻知曉她的心事，說：“如今郡府大人也找到自己心愛之人，這每年採選之事還是作罷吧。”
未央端着茶盞淺抿一言不發。
媚青一下就跪倒在地，懇求道：“還請皇上開恩，我家夫君如今老實的很，半點非分之想都未有，且我又有了第二胎，真心無力招架......”後又擡眸楚楚可憐的看向白於裳。
白於裳剛要開口，卻聽未央先搶了她的話頭：“送去的已是不能再回來了，將今年的帶去，往後的就算了。”
媚青嘴角微搐，卻還是叩頭謝恩。
白於裳心疼媚青，說：“朝上不是有幾位大人未娶妻嘛，那些姑娘又都是門名之秀，不如皇上做件好事，成就幾樁姻緣豈不更好。”
未央朝白於裳那裡瞄了一眼，而後又低眸看着手中杯盞，說：“不然......朕就替自己留下吧。”
三位皇子齊齊看向未央，且都是目露兇光，只有小公主不知情，只用小手去抓小豔陽的臉，碰一下蹭一下，弄的他怪癢。
白於裳知道未央的心思，不就是想讓自己服軟嘛，不就是想叫自己吃醋嘛，那就成全他，隨即就是一臉的哀怨模樣，還稍帶些慍惱：“你若是敢要別的女人，今夜就別來我寢宮了！”言畢就起身走了。
哎喲，這兩人又來了，這戲碼真的很好玩嘛。
淺書墨，淺書恆，淺書軒齊齊撫了撫額，在心裡暗暗倒數三聲。
三，二，一。
果然，未央一臉笑意的衝出去追白於裳了。
真真是樂此不疲啊。
媚青看的莫名其妙，一頭霧水。
淺書墨趁機從豔陽手裡搶回小公主頭也不回的直奔自己的寢殿，憑淺書恆和淺書軒二人在後頭怎麼喚都不肯停。
許是走的太急，也不知撞到了什麼人。
“哎喲”......
淺書墨低眸仔細一瞧，卻見是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女孩，生的可愛粉嫩，小臉撲撲的與自己懷抱的小玉兒一般樣，上下打量一番，問：“你是誰？”
“我叫衛夢瑤，當朝丞相衛子虛是我父親大人，今日進宮是來給皇后娘娘請安的。”衛夢瑤淺淺一笑，顯出兩個小酒窩來。
淺書墨愣愣一怔，而即與她擦肩而過，走了五步又回頭瞧她，提聲道：“皇后娘娘此刻不在寢宮。”
衛夢瑤轉過頭，微蹙了蹙眉，問：“那在何處？”
“你把你手上的小搖鼓送我，我就帶你去。”淺書墨往前走近她兩步，嘴角似笑非笑，還未等她想明白已是將她手中的小搖鼓搶了過來，開始逗自己懷裡的玉兒，見她果然歡喜起來。
衛夢瑤謹記衛子虛的教諱，無論如何都要見到皇后娘娘，問她要一套上等的青瓷器，此等大事比一個小搖鼓來的要緊，便說：“那我跟着你。”
淺書墨不想叫她打擾自己的父皇母后恩愛，便將她領去了自己的寢宮，卻未發現淺書恆及淺書軒正在後頭看着。
“皇兄真是霸道啊，此刻還騙了一個小宮女回宮。”淺書恆很是不服氣。
“有皇兄的皇宮，我只想快意江湖啊......”淺書軒輕嘆。
這詞是哪學來的？淺書恆蹙眉，爲何他就聽不懂。
淺書軒朝淺書恆微眨了眨眼，想着明日還該問問太傅，如何才能快意江湖啊，他只曉得這詞卻不曉得是啥意思啊。
......
今年的春天不同一般，桃粉杏白吹的宮裡都是，繞的人鼻尖亦是淺淺香氣，各段佳話更是不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