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原以爲憑自己的功夫自然能順利拉白於裳上來,哪裡曉得車輪子那麼不經用,竟與她一道跌落崖壁,雖說抓着蔓藤可以沒那麼快墜落,再者有樹木的緩衝也讓此二人保住了性命。
只
是力氣終究有限,未央此刻正垂掛雙臂在一棵松樹上,而在他的腰際處就掛着白於裳,她這一路只閉着眼死命抱住他不鬆手,發覺眼下沒在墜落才小心翼翼睜眸瞧了瞧。
“白於裳你先跳下去。”未央的雙臂疼的不行,示意白於裳別在賴着自己。
“這如何可以,白某要與丞相同生共死,決不會拋下你獨自逃命的。”白於裳嘴上說的仗義,卻害怕未央不過就是爲拋棄自己而尋個由頭,於是就越發緊了緊圍住他腰際的力道。
但未央曉得白於裳是如何心思,便言:“我如今都與你一道墜崖了,還以爲我會怎樣?”
“白某謝丞相救命之恩,故而更要與之在一起,怎樣都不分開。”白於裳這話聽着像似告白,半是認真半帶玩笑。
未央武功不凡,自己手無縛雞之力,怎樣都不能放掉他,抱着他纔有一線生機。
“你先跳下去,而後我再跳。”未央忍不住蹙眉,而今不僅手臂疼,連腰都快讓白於裳給抱斷了,便又言,“你跳下去無事的。”
白於裳提眉往下面一瞧,白茫茫一片,終究是不放心,只說:“白某覺着跳下去很是危險,不如就這樣先呆着吧。”
未央倒抽一口冷氣,暗嗤白於裳這個怕死的膽小鬼,語氣有些不悅言之:“若說我帶着你一起跳,一會壓着你可別怪我。”
白於裳將平日裡未央對自己的態度回想一遍,而後堅定道:“那就一起,壓着就壓着吧。”
既然白於裳不敢跳,那就只能未央自己跳,於是就鬆開了雙手往下墜。
白於裳原本很有些擔心,跳下去不知是死是活,卻發現很快就着了地,但也確如未央所說,又給他當了一次肉墊,忍不住哼一聲:“哎喲,未央你又重了。”
未央長吁一口氣,此刻才覺着可以放鬆一些,他從不做無把握之事,且全然不顧及白於裳的不滿,也並未打算起身,就想壓着她歇息一番。
一個趴在地上,一個仰面壓在上頭。
白於裳見未央一直未有個動靜就很不樂意,在他身子底下直喊着:“你給我起開!”
“沒力氣。”未央不肯,突然聞到白於裳髮絲傳來的悠悠淡香竟覺着越發放鬆,便想這樣一直賴着,如此甚好。
白於裳想未央這廝不肯自己起身,那就自力更生吧,是以費了好大的勁,才從他的魔爪中爬出,站起身子就對他慍色道:“你真是越來越無恥了,壓的我渾身都疼。”
“未央的兩條手臂可都是爲國師廢的。”未央沒好氣的冷嗤,暗念自己身子骨到底硬朗,否則指不定就要落個殘疾。
可他倒不後悔救白於裳,任何他選擇之事都不會後悔。
白於裳見未央的手掌心都擦破了皮,便撕下自己的衣袍一角,默默將他兩隻手掌都包紮起來。
未央依舊平躺着,側臉瞧着白於裳正小心翼翼的替自己包紮傷口,便心中暗嗤這半男不女的還算有點良心,又見她青絲散亂,一邊都已垂落肩頭,就訕趣道:“國師眼下這形容越發分不出男女了。”
白於裳轉頭瞪了未央一眼,擡着他的手臂要扯她起來,嘴裡說:“你且起來動動,到底是真廢了還是無礙?”
未央曉得此地不亦久留,便徑自起了身,揹着白於裳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幸而衣料尚好,胸口水袋未破,否則可就穿幫了。
白於裳此刻也在整理衣袍,大致完好,並無大礙,只是覺着有些涼意,便不自禁環住自己的雙臂,催促言:“這裡有些寒氣,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裡吧。”
未央微點了點頭,擡步往前走。
而白於裳纔剛走了一步,就覺得腳疼,怕是方纔扭到了,其實並無大礙,只是她不甘心每每都被未央壓着,方纔他更是過份,無論如何也要討點便宜,便蹙着眉對他言,“未央,我的腳不能行了。”
未央似有些不信,轉過身子去打量白於裳,而後落定在她的腳腕上,問:“怎麼就突然不能行了,方纔不是還挺利索的。”
“不曉得,就是疼的利害。”白於裳所幸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她不信這廝敢不救自己,若說他獨自一人回去定要受芸凰的盤問,何況此刻二人作伴也有個依靠。
未央耐住性子往白於裳面前走近,擡起她那隻受傷的腳轉動兩下,說道:“未有骨折。”
“怕是扭到了筋,丞相大人能不能幫幫忙?”白於裳一副楚楚可憐的形容,雙眸中還泛着小淚光。
未央雖不十分情願,卻也是個男人,何況總不能丟下她一人,便問:“國師想怎樣?”
“扶着白某就好。”白於裳示意未央走近一些,而後一躍跳到他的背上,摟着他的脖子言,“丞相大人就委屈一下吧,白某真心走不動了。”
“總是改不了的小人習性。”未央冷嗤,而後無情的拋下她。
白於裳揹着地,摔了個四腳朝天,她未料到未央這廝竟如此絕情,便對他出言喝道:“若說白某死在這荒野之中,就由丞相大人去使那美人計!”
未央暗忖好男不跟女鬥,便走過去一把將白於裳提起,只單手扶着她,一面嘴裡陰冷道:“國師欠着未某的可真不是一星半點啊。”
白於裳心中有氣,當即就甩掉未央的手,哼一聲:“不勞丞相大人費心,白某自己走。”
未央也未再去扶她,他才懶得呢。
這裡屬深山,除了樹木叢林便沒有其他,未央抽出腰間長劍劈砍,硬是拼出了一條路。
白於裳有些口乾舌燥,瞧見路邊有火紅的果子就饞的不行,隨手要採下一顆卻被未央抓住了手腕,疾言道:“這果子不能吃,是蛇吃的。”
“你怎麼知道?”白於裳似有些不信。
“你別動。”未央忽而臉色凝重的往白於裳的身後凝視,又輕聲言,“你身後有條蛇。”
白於裳最怕的就是蛇,拔腳就往前面跑,跑的那叫一個飛快。
未央在其身後得意的訕笑起來,又見白於裳轉過身子,對着他破口大罵:“未央你太無恥!”
“難道還能比的及國師大人無恥嘛?”未央眼下的心情大好,又言,“看來國師大人的體力尚好,腳下生風,是不是還應多謝未某?”
白於裳暗啐兩句,終究不與他計較,徑自走在前頭,又不敢走的太快,時不時的還要回轉身子瞧未央兩眼。
未央覺得有趣,暗忖這女人平日裡一副很不屑自己的形容,而今又離不開自己了,實在膽小如鼠。
這二人也真是活在哪處都是活,落的如此田地還能相互鬥嘴苦中作樂,實在想的開。
天色漸暗,這氣候也是多變的似個娃娃,竟又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
“我們要快些找個地方躲起來纔是。”白於裳輕撫掉落在自己臉頰上的細雨,環顧四周一番,卻尋不出一個能避雨的地方。
“我們再往前走走吧。”未央邊言邊加快腳步,而白於裳則是緊跟其後。
老天果然待他們不薄,前面正有一個山洞。
未央與白於裳面面相覷,而後就齊齊往那裡去,隨手還撿起了路上的石頭及枯枝。
生火是個技術活,白於裳卻很是熟手,兩塊石頭只互劈了一下就起了火星點子,放在枯枝上頭瞬間就着了,實在是個人才,連國師自己都很有些得意。
未央也是輕笑着誇讚:“沒想到國師竟還有這一手。”
“這是自然的,白某的優點良多,只是未曾有人發覺罷了。”白於裳就這毛病,稍有些春風就開始自賣自誇。
未央盯着白於裳那隻往火堆裡送枝條的手若有所思,後又嘆道:“只能呆到明日了。”
白於裳很不適宜的打了一個噴嚏,連胃也跟着咕咕叫起來,甚覺尷尬,而未央也是飢腸轆轆,便起身往山洞外頭去。
“未央你要去哪裡?”白於裳着急相問,見他未停下腳步又言,“你可不能拋下我一個人啊!”
未央並未理會白於裳,只是大步出了山洞,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白於裳頓覺憂心,等了一會,又是一會,終究未見未央回來,便起身往外頭去瞧,只見外頭的雨已停了,天上正掛着一輪冷月,低眸就瞧見緩緩過來一個影子,待盯緊細瞧了纔看清是未央,這才長鬆一口氣,唸叨:“你這是去了哪裡,竟要這樣久。”
未央不作解釋,只是與白於裳擦肩而過,吩咐道:“去把火點旺一些,我們該用膳了。”
白於裳轉過身子去瞧未央,只見他手上拿着四隻被扒了皮的耗子,個個都被一根長棍穿過,驚的她蹙眉道:“惡不噁心啊?”
“只有這些東西。”未央淡淡言,暗忖能有個吃食已然不錯了。
“這附近就未有一隻鹿?”白於裳試探性的問道,跑近了去瞧未央的臉色。
“大晚上的鹿都睡了。”未央隨口一答,聽着卻很正經,想往火堆裡添柴卻發現手上很是不方便,便對白於裳吩咐,“多加點木枝進去。”
白於裳一邊加木枝一面又問:“那你抓只兔子也好啊。”
未央冷着一張臉,言:“未瞧見。”
白於裳深吸一口氣,瞧着未央拿着老鼠在火上烤便覺有些鬱郁的,又問:“難道連小貓都沒有一隻?”
“你愛吃不吃。”未央終於被白於裳給問膩歪了,他該講究的時候瞎講究,不該講究的時候絕不嬌情,於是就瞧不起白於裳這身國師病。
“我不吃!”白於裳也瞧出了未央臉上的戲謔,負氣坐在地上,也不在幫未央加火,但見他確實騰不開手便又幫他往火堆裡頭扔木枝,一面摸着自己的肚子,示意他別在叫了。
就算是令人噁心的老鼠都能在烤熟時飄出些香氣來,但白於裳依舊不願吃,看到外頭又開始下起了雨,便起身言:“我去接點雨水。”
未央將方纔外頭採的大葉子遞到白於裳手上,說道:“你在洞口接一點就是了。”
白於裳二話不說拿着葉子就往洞口去接雨水,外頭的風一陣陣吹的甚有些寒意,凍的她直哆嗦,沒一會就開始咳嗽。
未央已經將兩隻老鼠吃盡,看着另外兩隻還是決定再問一句白於裳:“國師到底吃不吃?”
“不吃。”白於裳也是個硬骨頭。
未央掃了一眼自己手掌上的包紮,又盯着白於裳的背影瞧了許久,終於將烤熟的老鼠肉一條條撕下來放在葉子上頭,對着她喚道:“餓死事大,還是硬氣事大?
白於裳見手上雨水接的差不多,便轉過身子遞到未央手上:“你喝水吧。”
未央將撕好的肉放置白於裳面前:“不必客氣,也毒不死你,未某不過就是不想讓陛下以爲我怎麼虐待你。”
白於裳盯着那撕好的肉竟有些感動,既然未央如此也不必再矯情,而後閉着眼睛吃了一條,卻發現也沒那麼難以下嚥,便一口氣將那些鼠肉都吃光了。
未央只喝了一半的水,將另一半遞給白於裳,此刻條件有限,故也不講究什麼顧及,雙手接過便飲盡了,雖說口感真心差了點。
“將就着過一夜,明日再想辦法離開。”未央訖語就靠在石壁上閉目養神,而白於裳也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打盹。
因夜裡越來越寒涼,白於裳不自覺就往未央身邊靠,且最後都緊緊攬住了他的手臂,才覺有些暖意。
未央雖心有不願,卻始終擺脫不了她的魔掌,想想夜涼如此便也隨她依靠,又往火堆裡添了一些木枝,突然聽到白於裳言:“未央。”
“嗯?”未央側着臉,提着眉去瞧白於裳,又聽她言,“無恥。”
未央蹙着眉頭搖頭淺笑,想稍正一正坐姿卻無能爲力,因白於裳將其緊緊抱住動彈不得,便想先甩開她的手坐的舒服些,觸到她的手背時才發覺竟燙的要命。
白於裳的身子骨原本就不算太好,如此一折騰自然受不住,嘴裡呢喃道:“再給加牀被子……”
未央心有鬱悶,便開始喚她:“白於裳,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