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梧棲國,白於裳不得不承認只有一個人令她極爲無奈,就是她未央。
這人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從不正眼瞧她,只斜着眼,更可惡的是她處處要踩自己一頭,更更令人可氣的是她也一樣受陛下的恩寵。
因她會幹實事,梧棲國能有今日這般安定繁榮是離不開未央丞相大人的監察治理,故而全國上下都敬重她的心服口服,何況她又是憑真本事進的殿宇,未有身份未有背景,才最最叫人仰慕。
也只有她,纔敢與白於裳針鋒相對。
在未央看來,白於裳不過就是個無賴小二,仗着府上與皇室有點點點的沾親帶故,其父(先皇親定的男國師,因此更覺引以爲榮)又是前朝國師,故而才能進身這朝堂,算不得真本事。
最令人頭痛的,此二人還總是意見分歧,又每每都要爭辨個你死我活。
白於裳下了馬後,先是定了定快飛散的魂魄,對着未央冷嗤起來:“丞相大人如此野蠻,不投生爲男兒身真是可惜了。”
“我眼下是女兒身也就認了,可國師大人您卻好似不甘心,否則爲何總是一身男兒裝的打扮?”未央訕笑,說的甚是不以爲然,將手上的繮繩扔至身邊的侍從。
“我不與你鬥嘴,因今日有要緊事。”白於裳懶得跟他鬥氣,他未吃早膳,不費那個精氣神,大步往馬車那裡去。
“你日日早朝錯過要緊事。”未央出言不鹹不淡,纖長指尖拂過披帛,又順了順發髻上的左右兩條紫色緞帶。
這是朝中的身份及地位象徵。也只有白於裳及未央二人才配着紫色朝服,頭帶紫色長緞,只是白於裳着男裝,故而髮髻上挽的是紫玉髮簪。
白於裳眼下不願與未央多作計較,何必與她逞一時意氣呢,只會累了自己。
張玉已命兩位宮女扶着那男寵下了馬車,又領着衛子虛,一道往皇城宮門裡去。
白於裳與未央並齊而行走在後頭,他倆並齊便無人敢站其身旁,以免走火殃及無辜。
“丞相大人對此事有何見解?”白於裳輕撫袖口似是言語的漫不經心。
“依國師大人之見該如何才妥?”未央反問一句,她料她也未必真想與自己道明心中所想,自己又何必與她商議。
白於裳輕笑:“既然丞相大人不願說,那就一道陛下面前去見解。”
未央不語,只是往大殿上走。
殿上的女皇陛下芸凰已是等的不耐煩,愁悶未央不在,於裳不見,終看到他倆進了殿內才稍鬆了口氣,又對那身穿紅色錦袍,頭戴紅蓋的男子從頭到腳打量一番,蹙眉無奈。
今年是女皇陛下過的第二十三個春秋,卻未曾想過要立男後,更無要開枝散葉的意思,故而淺蒼此舉很令她煩憂。
“參見陛下。”衆人都福身作禮。
“免禮罷。”芸凰一揮廣袖,頗爲大氣雍容,身子略斜,靜靠在軟墊上。
衛子虛明眸一轉,打量四方,暗念朝堂之上彩衣飄飄也甚有些味道,權臣們個個生的美麗大方,各有千秋吶,實在養眼。
而那些驕傲女官們也都在打望從淺蒼而來的人物,忍不住齊齊往那男寵身上瞧,只是好奇他到底生成哪般模樣,卻又爲他這樣裝扮而忍俊不禁。
衛子虛又往龍椅上靜坐的女皇陛下輕撇一眼,暗念她果真非同一般,帝王之氣不失與男子,徑自往前踱上兩步,恭敬作揖:“淺蒼衛子虛攜王爺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豔姬在來梧棲之前就被封爲國君之弟,自然要稱王爺,只爲匹配女皇的身份。
“右丞不必多禮了。”芸凰語氣柔和,卻透着威懾,又輕笑道,“淺蒼國君何須如此客氣,每每派使者前來都要帶些禮物。”
“這次自然不同,是我君的一片良苦用心,還望陛下莫要推卻。”衛子虛開始苦口婆心的編故事,將此男子的美貌形容,又是怎樣的奇蹟在身都一一清楚表述,後又說道,“故而這男子也只能服侍陛下左右,即便是立爲男後也是受之無愧的,三國之中再尋不出第二個這般人物了。”
梧棲國雖說富裕,卻還是不及淺蒼的兵強國盛,故而對淺蒼很有些忌諱,即便是夜玥國對淺蒼也
是要禮讓七分,聽聞前些日子就主動送出一座城池給淺蒼做大禮。
可見夜玥眼下也畏懼淺蒼,何況是還在夜玥之下的梧棲。
“此事要議,因孤還未有立男後的打算。”芸凰隨意推託,不願與衛子虛多言,便對張玉吩咐,“你且先領衛丞相去偏殿歇息,待晚上在設席招待。”
張玉福身稱諾,而後便示意衛子虛跟自己走。
衛子虛原想讓芸凰當着自己的面給出個交待,但此事也不可咄咄逼人,便好言相勸起來:“我君也是一番好意,還望陛下斟酌。此男子容貌極佳,天下無雙,論才情也屬世間少有。”
這話聽着有些威脅的意思,芸凰也不惱,只是言:“丞相大人先去歇息吧,此事孤自有定奪。”
“子虛還要爲我君帶一句話給陛下。”衛子虛氣定神閒,依舊想賴在朝殿之上不肯走。
終究是淺蒼來的使節,芸凰只得讓他說完了這句:“是何話?”
“我君想討陛下一杯封后喜酒喝,從此梧棲與淺蒼便結秦晉之好,百年不散。”衛子虛言語灼灼,底氣十足。
這一句令衆人都爲之一怔,威逼利誘的意味太濃,都快嗆到各位大人。
淺蒼這是明目張膽在用強的。
芸凰選擇忍,嘴角勾起一絲無奈的淺笑,言:“孤多謝淺君美意。”
衛子虛此時才福身跟着張玉一道出了大殿。
芸凰見使節已走,才問及殿下諸位臣子:“衆位愛卿有何建議?”
誰人都不敢言第一句,因誰的心裡都未有個主意。
此事非同小可,關係到梧棲的前途命運,處理不當便要有場金戈鐵馬之戰。
芸凰往白於裳那裡望去,問她:“請國師大人先說。”
白於裳只是好奇那位男寵到底生成哪般模樣,竟說的如此誇張,拱手作揖出言:“請陛下恩准,讓微臣將那男子的紅蓋頭拿下,瞧瞧模樣了先,是否真如衛子虛所言。”
芸凰忍不住輕嗤,卻應了:“準國師的意。”而後示意自己身邊的女官走下臺階去掀蓋。
那女官款款走置男寵面前,雙手輕捏紅蓋一角,往上慢慢撩起,觸到那雙美目便似渾身被雷電擊中,只覺着自己鼻間微熱,再一摸才知是血,便一頭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紅蓋頭下的男子微微皺眉,暗歎一聲這裡的女子也不過如此,還以爲是什麼銅牆鐵臂呢。
“你使的什麼暗器?”白於裳皺着眉問,一面又對地上那女官冷撇一眼,難道說是他的眼神會殺人?
芸凰也不自禁從龍椅上站起身,所有大臣也都驚慌失措,更有許多的侍衛走進殿堂之上,將整個大殿都圍住。
未央卻很不以爲然,對芸凰拱手作揖:“讓微臣掀起他的蓋頭。”
“依未愛卿的意思。”芸凰此刻也生出幾分好奇。
未央走近那男寵的面前,只是單手就將那紅蓋頭給掀起了丟在地上,她與他對視,淡然無波漣。
白於裳轉身望去,覺着心似漏了半拍,她以爲一個男子能生的有多美,眼下卻是見識了,這讓她情何以堪。
未央對着那男寵似笑非笑,上下打量一番,淡言:“果然有幾分姿色。”
這也叫有幾分姿色?丞相大人的眼界是該有多高吶。
大殿之上的衆權臣們也被他的容貌所驚,隨之而來的就是嫉妒,再者是不厭其煩,一個男子生的比女子還要美便是大錯,大大錯!
芸凰雖未有設後宮,但每年都有男子入宮任她挑選,看了這麼多年,卻未有一個有他這般如花似玉的,他脣紅齒白,眉清目秀,眼眸如一汪秋水,微一轉就透着無盡的嫵媚,勾去人的魂魄三分吶。
白於裳不自禁又往未央那裡望去,都說未央是梧棲第一的大美人,此刻這位男寵還真是與他相配,容貌竟是不分上下的,她眼下便從第二又落至到第三,心中難免有些惆悵。
芸凰見他未有威脅,便輕揮廣袖,命侍衛都退下,又坐回龍椅之上,問:“你喚什麼名?”
那男寵臉色淡然,不畏不懼,不閃不躲芸凰的迎視,啓齒作答:“豔姬。”
白於裳微一挑眉,覺着這名字甚好,與他配,極配。只是可惜這人不該出生在淺蒼,若說生在梧棲便不會有這些忌諱。
未央輕撇白於裳的臉色,又往豔姬那裡望去,暗忖這位國師大人有何能耐吶,也是個見色起異之人。
“先送他去偏山殿歇息。”芸凰遞了個眼色給身邊的侍女。
幾位侍女緩緩往豔姬面前走,走一步,臉紅上一分,走至他身邊已是霞光泛泛,微微欠身,又伸出一個手勢,示意他跟自己離開。
豔姬亦無所謂,明眸一打轉,又輕掃了白於裳及未央各一眼,便隨着幾位侍女離去,腳踩過那塊紅蓋頭,心生坦蕩。
“陛下,此人萬萬不可讓他入宮,更不能立他爲後。”白於裳率先開了口。
“依國師之見,似是對那男寵有了主意。”未央側臉斜視與她。
白於裳最厭惡他這般清高的瞧自己,便走近幾步,正面對向她,緊盯着她的眼眸言:“陛下立後之事也該由陛下自己作主,何況這是梧棲,不是淺蒼附屬小國,如何聽之任之?”
“那該讓他何去何從啊?”未央拋出一問。
白於裳未對未央答言,卻是對芸凰稟報:“我朝也有我朝的規矩,男子要進後宮也該依禮而爲,自然也要經過重重篩選才是,怎可以一躍成後,這不合規矩,也不成禮法。”
“也是,國師不是還未娶嘛,往您府上送去不就能解了陛下之憂?”未央半認真半玩笑的調侃起了白於裳。
白於裳冷笑:“丞相大人另有意思?”
“陛下是該立後封妃了。”未央對着芸凰拱手作揖,“此也是爲國之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