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亦月見豔姬沒有動靜,便又淺笑道:“怎麼,此時無聲勝有聲,對本宮千言萬語都盡在不言中了?”
豔姬自來梧棲後就沒想過她淺亦月半分,沉着一張臉出言問自己最想知曉之事:“我父母而今如何,他們可都安好?”
“你在這處可有愛上了什麼女人?”淺亦月答非所問,她並不願先告訴豔姬提及的問題卻很關心自己想知道的。
“未有。”豔姬老實作答。
淺亦月微挑了挑眉,似是有些不信:“梧棲陛下金尊玉貴,姿色亦是非比尋常,你竟未對她動心?”
豔姬壓低了聲音答:“豔姬與陛下也不過才見幾面,哪裡談的及動心二字。”
“那未央呢,她可是梧棲第一美人,你未瞧上陛下亦也未有瞧上她?本宮聽說……”淺亦月頓了頓,故意放慢語速道,“你與他走的甚近吶?”
豔姬心中一怔,暗歎自己太過天真,低頭答話:“豔姬未有愛上任何女人。”
“那男人呢?”淺亦月微啓紅脣,後又道出一個人名,“白於裳?”
“她是個女人。”豔姬蹙眉更正。
“她是個半雌半雄的,是本宮太過擡舉她了。”淺亦月也覺着自己想太多,但又忍不住問,“那其它男人呢?”
“都未有,豔姬誰也都未愛上。”豔姬雖心中反感淺亦月嘮叨個沒完,但面上依舊不敢表示。
淺亦月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又要說什麼便聽到身後有人言:“嬌主,該就寢了。”
豔姬也未料及桑憂今日竟來的這般早,往淺亦月這裡掃望了一眼,目露緊張之色,卻見她並不心慌,翹着蘭花指緩緩帶上布帽。
可桑憂甚覺詫異,這嬌主府上從未來過客,且方纔大門是緊閉的,便將自己手上的茶盞落置桌上,厲聲問道:“你是誰,是如何入府的?”
淺亦月迴轉身子往桑憂那處上下打量一番,見她稍有幾分姿色便覺心中不快,只狠狠颳了她一眼,而即大步離開了屋子,在她眼中這樣的女婢都還未有資格同她講話。
桑憂見這人狂妄如此,一時半會竟不知該如何斥責,卻又聽豔姬道:“是隔壁府裡頭來的,往後她若是再來,你只當未瞧見吧。”
“是。”桑憂一聽豔姬這樣吩咐也不敢再多嘴相問,只說,“奴婢替嬌主更衣吧。”
“不必了,你也早些下去歇息吧,我自己來。”豔姬此刻睡意全無,他只想靜靜。
桑憂未在出言只是欠身退出了屋子。
豔姬忍不住輕嘆,他最掛念之人便是自己的父母,除此之外也想不出有什麼好記心的,可淺亦月方纔卻隻字未提,怎讓他不憂心。
淺亦月原是要對豔姬言說的,但被桑憂打斷之後便只能回去衛子虛的屋子,見他正悠哉的坐在圓桌邊飲茶便覺不爽,只往他面前走去,玉手拍一下桌子,又清咳一聲,居高臨下深望他。
衛子虛一見淺亦月來了,連忙放下手中杯盞,起身笑言:“公主請坐。”
淺亦月這才極爲滿意的大方落坐,拿掉布帽甩在桌上,很有些氣悶。
衛子虛倒了一杯清茶放置淺亦月的面前,恭敬道:“公主請喝茶。”他也不問她去了哪裡,想想也曉得她定是忍不住去了隔壁院子。
淺亦月拈起茶盞淺抿,忽而往衛子虛那處望,問:“今夜要怎麼睡?”
“依公主來梧棲的身份,自然是要睡在偏院的下人廂房那處纔是。”衛子虛這也是實話實說,雖說白於裳與未央都曉得,但依舊要裝裝樣子,大家臉上都好看。
“衛子虛你長志氣了啊。”淺亦月冷哼一聲,而即陰陽怪氣的出了一個主意,“你去白於裳屋子裡頭睡吧,此處容不下你。”
“這可萬萬使不得。”衛子虛當下就出言拒絕,他與白於裳打趣頑笑互損是真,但這名譽之事可容不得有半點褻瀆。
“哦,原來你不願去……”淺亦月突而一陣長笑,笑得衛子虛心中發毛,而即又聽她聲音綿綿帶刺的反問道,“看來衛丞相是想做駙馬了?”
衛子虛一聽此言已覺着粉身碎骨,連忙低頭彎腰拱手作揖道:“微臣不敢,微臣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有如此妄想,微臣這就去國師那裡睡。”言畢連忙大步直奔對面白於裳的屋子。
白於裳因睏乏的緊便早早躺下,聽到外頭有敲門聲便覺好生煩燥,懶懶說:“有什麼事明日再說,我已睡下了。”
“雲汐,是我。”衛子虛自報家門,定要白於裳起身開門。
白於裳覺着衛子虛沒什麼要緊事,往牀榻裡頭翻轉個身子,打了個哈欠道:“這都是什麼時辰
了,浩然兄好去睏覺了。”
衛子虛暗忖此刻只有白於裳這處可歇息,便拿話謊她:“有要緊之事,非當下說不可。”
白於裳惺鬆着眼眸,思量片刻終還是起身先往梳妝檯那處拾起一根玉簪子束髮,稍作整理後纔去開門,便見月色趁勢灑進了屋子,中間被衛子虛掛長一道黑影,問:“你到底有何事?”
衛子虛並不答言,只是先走進白於裳的屋子,而後說道:“我睡不着,想與雲汐你秉燭夜談。”
“衛大人可真是好興致,白某不甚感動。”白於裳輕嗤一聲,她又不是傻子,一眼望過去衛子虛的屋子裡頭燭火通亮,有個人影走來走去,想必他是被趕出來的。
衛子虛這張臉皮一點不比白於裳差勁,笑言道:“你我此次相逢亦不知再見幾時,該趁此機會暢談纔是。”
“我這處留不得你。”白於裳直言相告,她眼下困的要緊,沒功夫陪衛子虛磨嘴皮子,一本正經道,“一來男女有別,二來我累乏的緊,還需浩然兄自己同你家公主商議纔是,到此處佔地亦是無趣 。”
“若是能商議,我何故來尋你?”衛子虛也惱了,當他願意夜談,他也想倒榻而眠。
“可你來作我就是你的不是了,此事與我什麼相干。”白於裳有些不服氣,示意衛子虛別同自己鬧騰。
“你我好說是同窗,這般不盡人情實在令我寒心。”衛子虛拿話激白於裳,後又威脅道,“你不讓我睡也罷,我去你父親大人府上睡幾夜想來是能夠的。”
白於裳一聽此言便攔住他,口氣不屑道:“多日不見竟生出了這些個沒格調的卑鄙性情,難道說做了丞相之人都要如此?”
衛子虛不與白於裳鬥嘴,只說:“我幫你想到個安妥之法,亦不必惱我。”
白於裳一頭霧水,卻見衛子虛拎起她一隻袖子就往未央的屋子那頭去,不輕不重的敲了敲。
“你這是作甚?”白於裳不解其意,後才恍然大悟,趕緊提步要走,卻見未央已來開了門,他着一身淡藍色長裙,髮髻未散卻未有釵飾,面無聲色問,“二位這是作甚?”
“新收拾的屋子我住不慣,故而去國師屋裡睡兩夜。丞相大人與國師大人都是女人,想來一道住是無妨的。”衛子虛邊說邊將白於裳推進了未央的屋子,又拱手作揖道,“打擾之處還請包涵,
衛某先回去歇息了。”言畢就一溜煙跑了。
白於裳甚覺尷尬,卻未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繞到桌邊坐下。
未央轉身往白於裳那處打望,見她上身着粉紅色的交領衣衫,下面是百折長裙,暗忖她人前人後着男裝,可這骨子裡頭卻依舊還是個女人。
白於裳往桌上掃一眼,見窗邊案上有紙筆便過去提筆寫了幾個字遞與未央:“她今夜定會忍不住去隔壁府裡,我們靜等便是。”
未央未有出聲,只是靜坐一旁對着蓮花燭燈看書卷,而白於裳則是單手撐着下巴開始打盹,卻又不敢深睡。
一位公主私自出國不是小事,且淺蒼的戒備一向森嚴,淺亦禮每日都要與淺亦月會面,不可能不曉得她私自出了宮,極有可能是淺亦禮答應的,故而未央要時刻盯住淺亦月的動靜。
那姐弟二人是想在他身後搗鬼,可沒那麼容易。
突兀的,外頭傳來一陣關門聲,雖說聲音極輕卻還是落進了未央的耳朵裡,放下書卷帶上白於裳就出了屋子,輕功飛上了豔姬的屋檐。
白於裳半跪半趴在屋檐頂上,又見未央小心翼翼拿起一塊瓦,直望下去正巧能瞧見豔姬及淺亦月二人。
豔姬根本未睡,故而身上衣裳完整,見淺亦月踏月而來也不詫異。
“怎麼還不寬衣上榻?”淺亦月對着豔姬淺笑,又緩緩從衣袖中拿出一封信,故意挑逗他,“難道是在等本宮手上的家書嘛?”
豔姬心中焦急,恭敬作禮道:“還請公主將家書交由豔姬。”
“不着急。”淺亦月往豔姬身邊去,拿着家信去挑他的下巴,曖昧道,“小東西真是越發俊俏了,本宮真是捨不得。”
豔姬低頭後退兩步,拱手作了一個大禮。
“方纔那個小丫頭呢,一會可別又來這屋子。”淺亦月輕嗤一聲。
“如此深夜她不會來。”豔姬篤定道。
淺亦月也不再逗豔姬玩,將信交由他手中,又囑咐道:“可要將上頭的話仔細瞧清楚了。”
豔姬微點了點頭,顫抖的接過信就拆開了瞧,內有二封。
一封是淺亦禮的手諭,另一封是家書,他自然要先看淺蒼國君的指示,上頭字字句句都在提醒他別忘記來梧棲的使命,若說生了二心可就是自作孽了。
淺亦月細瞧起燭火底下豔姬的臉色,抽過他已瞧好的淺亦禮手諭便點着了燭火使其燃盡成灰,緩緩道:“你可要仔細,否則該曉得是如何下場,本宮也不需要嚇唬你。”
“豔姬不會。”豔姬曉得淺亦月話中之意。
淺亦月微點了點頭,往桌邊一坐,道:“家書已帶到,你是不是該伺候一下本宮?”
屋頂上的白於裳一聽此言便以爲他們要做什麼傷風敗俗之事,手一抖竟碰到一片瓦,發出了些許響聲。
“誰?”淺亦月與豔姬面面相覷,立即起身要去屋子外頭探探。
未央對着白於裳狠狠怒瞪一眼,朝她微擡了擡下巴,某人傻傻愣愣的,軟綿綿的輕喚了一聲:“喵……”
這才讓屋裡頭的那兩個人長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一隻發情的貓啊。”淺亦月輕哼了一聲,往豔姬那裡打量兩眼,又道:“本宮今日也乏了……”
屋頂上的白於裳聽到發情二字便很有些惱意,才以爲躲過一劫,卻又發覺自己的頭髮竟鬆了,白玉簪子眼看就要滑落到屋檐上,幸而未央眼疾手快攤手接住,而即又輕功帶着某人離開了,雙雙落在豔姬後院的涼亭上,黑漆漆一片的瞧不清,連亭子底下禿盡的桃林都望不見一棵,到是能遙望到遠處燭亮的屋子。
白於裳伸出手,掌心對上,道:“還我?”
“難道國師忘了,這可是未某的東西。”未央輕笑,而即不客氣的將白玉簪插入自己的髮絲中。
白於裳雖不情願卻還是罷了,又問:“來此處作甚?”
“此處說話方便。”未央解釋一句,而後又直言道:“衛子虛此次來送了豔姬一些茶葉,我已命人暗中扣下一些拿進宮中葉太醫那處驗毒去了。”
“查豔姬之事倒牽扯出另一件有趣之事來。”白於裳輕笑,一本正經將近日探子得來的密報告之未央,“淺蒼的攝政王爺與淺蒼國君不是一條心。”
未央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精亮,不動聲色道:“攝政王爺爲淺蒼鞠躬盡瘁,而淺亦禮對王爺更是恭敬如父,國師確定此消息屬實?”
“這是自然,那攝政王爺鞠躬盡瘁不假,可惜淺亦禮另有算盤珠子。”白於裳心直口快,她如今全當未央是自己人,想他雖說與自己不對路,但對梧棲卻是事事盡責,自然不會瞞他,又道,“淺蒼內鬥與我們是百利而無一害,不如就暗中派人制造些事端讓淺亦禮與攝政王爺二人越發的相互猜忌,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且也無暇管他國之事,丞相覺着這辦法如何?”
“真是好主意,國師果然聰慧。”未央嘴角微揚,似笑非笑,他眼下就想一掌拍死白於裳。
但白於裳卻不知,只說:“乾脆就命人先從後宮惹出些事端,再編些謠言盛傳民間,想來效果更佳。”
未央並不曉得白於裳的本事竟大到伸手安插了細作進淺蒼的後宮,實在太過小看梧棲了。
關於梧棲最神秘的密探局一直都是未央的心病,因芸凰從未讓他插手,也不曾有任何其它一位大臣知曉,但她白於裳卻可以直接命令其局探查,且還曉得其中成員,實在是令人好生羨慕,看來他做的還不夠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