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一國二相

當夜, 衛子虛及未央二人就在白於裳府上用膳品茶,但因顧及着某人身子不便,再來衛丞相明日一早也要啓程趕往夜玥, 故未有閒聊多久便都散了。

原說豔姬也該來, 卻推說自己頭痛腳痛手痛, 故早早就躺下歇息, 並未出席今夜之宴。三人都知他存心王爺病上身也不予計較, 亦不對他勉強。

此刻未央還在白於裳屋裡,拈着茶盞道:“原來你早有心思將豔姬的父母接來梧棲。”

“此是其一,這第二便是要解了他身上的毒, 如此他便不再是傀儡了,纔可真正算是我梧棲之人, 從此與淺蒼再無瓜葛。”白於裳正經出言, 她既要娶豔姬, 自然也要爲他着想,了結他的心事。

未央聽着很不是滋味, 他嫉妒豔姬讓白於裳如此費盡心思,但面上卻並無表示,虛情假意道:“也好。”

白於裳不自禁又提醒道:“秘探局一事萬不可再對第三人言說,建成不是一朝一夕,若說要廢了亦是在點滴片刻。”

“知曉。”未央點頭, 他深知這一組織來之不易, 並非幾年可成, 況且那是白於裳的心血, 自然要保護周全, 見無其它事便起身道,“國師早些歇息, 未某就先告辭了。”言畢就要轉身離了屋子。

白於裳一臉詫異:“怎麼未大人今日不住白某府上?”

未央頓足轉身對白於裳很是疑惑,後又恍然大悟道:“原來國師是想與未某同榻而眠。”

這一句才叫白於裳明白過來是那衛子虛在玩鬧自己,連忙矢口否認:“玩笑玩笑的,丞相大人不必當真,丞相大人慢走。”隨即連喚降紫將未央送出府。

未央也知是衛子虛背後搗鬼,想着白於裳有傷便不再爲難她,徑自提步出了府,後又覺着或許該去瞧瞧豔姬,便轉去他府上探視。

而屋裡的白於裳也心繫豔姬,原想過去閒說兩句卻還是作罷,她眼下還是少惹他爲妙,免得又惹來一頓氣受,便倚在貴妃榻上獨自沉思。

從外頭進來落粉,拿剪子挑了挑燈心,問:“大人爲何不到牀榻上去睡,竟躺在這處。”

“你去拿杯茶來。”白於裳閉目出言,手上一面輕搖着團扇。

落粉往桌邊倒了一杯清水走至白於裳身邊遞給她,又接過她手上的團扇替她扇風,徑自說:“大人也不管管南山,而今是越發的無法無天了,總是佔染隔壁府上的桑憂,今日竟還往她府上去跟那丫頭討生辰八字。”

白於裳雖說不懂情愛,卻也曉得嫁娶是人生必經之路,日久生情亦是平常之事,只淺笑:“怎未聽他提起過?”

“說是先看看生辰八字合不合,再來同大人稟報。”落粉一副很嫌棄的腔調,鼻腔不屑輕哼,又說,“他這回可是下了大血本的,存了二年的碎銀子全投在嚴先生那處了。”

白於裳只聽不言,差點要睡過去之時卻被一句話給驚的立即從榻上彈跳起來,且還扯痛了她的傷處,邊上的落粉一見便連忙去扶,問:“大人這是怎麼了?”

“你方纔說甚?”白於裳捂着胸口再問。

落粉稍作回想,而即道:“聽南山說在嚴先生那裡看到了丞相大人及嬌主的八字。”

“好啊,竟偷偷摸摸的先下手爲強了。”白於裳冷笑暗忖,後又如失了神一般回榻上倚着,久久都未有出聲。

“大人,您沒事吧?”落粉終是忍不住要問,她真恨不能抽自己幾嘴巴子,暗罵何必要提這碴,丞相與嬌主暗暗成了親才叫諸事大吉。

白於裳早在心裡將未央罵了個千百遍,她深以爲那貨太過手段狠辣,但幸而她還有殺手鐗,明日就進宮面聖討人,而後睜眸疾聲吩咐:“去叫南山來。”

落粉不敢問其究竟,只把南山帶到白於裳的面前。

“大人找小的有何事?”南山福着身子問。

“你往嚴先生府上走一趟,讓他將我的生辰八字及嬌主的八字排一下,且挑個黃道吉日。”白於裳說的一本正經,又對落粉吩咐,“去裡屋拿出我的八字,再取兩錠銀子來。”

落粉似有爲難,出言提醒道:“夜已深了,想必嚴先生亦是睡了,不如明日一早再送去吧。”

“眼下就要送。”白於裳口氣強硬,容不得你說不。

南山蹙眉,唯唯諾諾道:“小的可不敢往隔壁府上去要嬌主的八字。”

白於裳指尖輕滑茶盞的杯口,說:“嚴肖染那處就有嬌主的八字,叫他務必在今夜挑個好日子,明日一早你便去取。”

南山一聽如此便只能應諾下,雙手接過落粉遞上來的紅紙,疊摺好了再小心翼翼放至胸口便往嚴肖染府上去。

好在嚴肖染並未睡,幽蘭聽到外頭有人使勁敲門先是嚇了一跳,卻又不得不去開門,第一句便問:“你是哪裡府上的,我家大人已歇下了,明日再來吧。”

南山福身恭敬出言:“我是國師大人府上的。”一面說一面將那紅紙及兩錠銀子遞到幽蘭手中,“這是我家大人的生辰八字,拜託嚴先生給我家大人及嬌主挑個良辰吉日。”

幽蘭只得接過,再要問及幾句卻見南山已是上了馬車離去,便關了門轉身往屋裡去,將手上的兩樣東西放置嚴肖染面前,對其道出緣由,最後又小嗤道:“爲可非要挑這深夜送,也不差等到明日了。”

嚴肖染伸手拿起那錠銀子拈了拈,又將白於裳的生辰八字細看再扔至桌上與另幾位大人的八字並放一處,醜陋的面龐上勾起一抹淺笑,更叫人覺着心裡發慌,而幽蘭早已習以爲常,反對他更是

憐惜幾分,輕柔說:“先生早些歇息吧,待明日再算不遲。”

“你先去睡吧,不必等我。”嚴肖染輕揮了揮手。

但那幽蘭又如何肯先去美夢,徑自坐到嚴肖染身邊,單手撐着下巴倚着桌子望他,道:“我要陪着先生,先生幾時睡我便幾時睡。”

“若說你無睡意且看看這幾人的八字如何。”嚴肖染漫不經心出言,端起桌上的茶盞淺抿。

幽蘭跟在嚴肖染身邊不是一日兩日,從他身上也學了不少的佔察之術,聞言便提手拿起那幾張紅紙細瞧,許久之後弱弱說道:“都不像是什麼好姻緣,只怕是南柯一夢。”

嚴肖染淺笑焉然,後又意味深長道:“還是國師好福氣啊。”

幽蘭並不懂嚴肖染的意思,又催促他:“先生明日再瞧吧,夜已經深了還應早些歇息纔是。”

“你都對其批註佳偶天成即可,且這月日日都是黃道吉日,憑他們高興了挑就是。”嚴肖染交待完後便起了身,卻惹的幽蘭不明所以,對着他的身影喊道,“先生爲何要扯謊?”

嚴肖染輕笑:“我批與不批並無要緊,既然他們想要,便隨了他們的心意。”

“但若往後不對,還不是要尋先生的麻煩。”幽蘭無不擔擾。

“這如何能怪我,凡事都逃不過天去,若說真要怪,亦只能嘆這緣淺份薄。”嚴肖染輕嘆,而後提步往裡屋去。

幽蘭小聲嘀咕一句:“真是越來越聽不懂先生說的話了。”而即便提筆在紅紙上寫批註。

第二日清晨就有丞相府,國師府以白老爺府上的人來取。

幽蘭因自家先生扯謊過於愧疚便想退了那些銀子,誰知三府上的人一見“佳偶天成”四個字便又都再給了一錠銀子。

“這可是叫不易之財?”幽蘭一臉的憂愁,原來這銀子真有拿着燙手之時。

嚴肖染對鏡照着自己那張無比醜陋的臉,輕答:“一個人一場戲,都是些聰明的糊塗人。”

晨曦縷縷的投進院子裡,照的那顆棗樹上結的果實燦燦生輝,幽蘭往樹根底下澆水,轉頭問:“先生前兩日還說要請國師來嚐嚐這棗子的味道,可是打算好幾時下貼子去請。”

“待過了這陣子吧,國師大人此刻無暇吃棗。”嚴肖染放下手中鏡子依舊將那帷帽戴在頭上。

而此時的白於裳正送衛子虛出府。

“你且留步吧,我自己出城。”衛子虛示意白於裳不必遠送。

白於裳原先也不過意思意思,但見衛子虛如此客氣反倒不習慣了,又陪他下了府門外的臺階,遞上一把紙扇到他手中,道:“我見你沒拿紙扇便將這個帶了去吧,這天是越發的悶熱了。”

衛子虛亦不客氣,單手接過展開輕搖了下,對白於裳笑言:“這就是我替你將悼念賦交於夜玥國君的感謝之禮?”

“你可別嫌不好,出自名家,你不會不認得的。”白於裳稍有得意,這把扇子亦算是她的私藏品,她今日投其所好確實是爲謝他。

“多謝了。”衛子虛沖着白於裳淺笑,上下又細看她一番,轉了話頭,“想來師母也定是做了一件紅嫁衣給你了。”

“是了,你我一人一件。”白於裳點頭。

“將上頭的珍珠都拆了吧,壓碎了敷臉亦算是一個用處,繡在那上頭反倒覺着撐不住場面了。”衛子虛說的正經不像是在玩笑,而白於裳更深知他其中意思,他這不過就是在撇清,便應了,“上頭的估計還不夠用,待往後還請浩然兄再送些過來。”

衛子虛微挑了挑眉,嗤她一句:“想的美,就算有亦不能給你。”

“公主又不缺那幾顆珍珠,瞧你小氣的。”白於裳佯裝不悅的嗔怪他。

“我走了,不予你絆嘴。”衛子虛一面說一面徑自上了馬車,坐穩後又撩簾對着外頭立着的白於裳輕嘆,“雲汐......你我都辜負了師母。”

怎麼不是呢,風師母一直以爲衛子虛與白於裳是對歡喜冤家,總歸是要走到一處的,故此這嫁衣錦袍老早就開始縫製了,何曾想過要各分兩頭送,叫人情何以堪。

白於裳深知衛子虛這是在愧對師母卻不是可惜自己,便說:“趕緊娶位公主討下師母高興吧,少說這些沒勁的。”

“那你趕緊娶夫,我可不想娶你。”衛子虛亦是哼了一聲便放下紗簾,而即吩咐馬車前行,又收起了手上的紙扇好生放置身邊,暗歎這公主怎麼長成的如此之慢。

落粉立在白於裳身邊,瞧着漸行漸遠的馬車問:“淺蒼不是有一位年紀相當的公主麼,爲何衛大人不娶?”

白於裳輕撇一眼落粉,忍不住失聲笑起來,她如何不知衛子虛的那樁醜事,不過就是看在他來瞧自己的份上未藉機取笑他罷了。

降紫與落粉對視一眼也不知白於裳在笑什麼。

這腳還未有跨進門裡便見南山匆匆而來,對着白於裳道:“大人,拿來了。上頭寫的佳偶天成。”

白於裳心中大喜,接過一瞧果真如此,即刻吩咐:“去把馬車牽來,我要進宮。”

“大人身上的傷都未好,進宮作甚?”降紫急問。

“討喜事。”白於裳笑意盈盈,她要搶在未央前頭跟芸凰要了豔姬。

芸凰此刻正興致頗好的在看戲,見白於裳前來便命下人端把太師椅上來,意味深長的衝着她笑:“身上都未好全便急着進宮作甚,難不成是想孤了?”隨後又道,“只管打發人來說一聲便是,孤自會往國師府上去。”

“微臣惶恐。”白於裳福身輕言。

“坐下與孤一道看戲,今日演的這出叫搶夫,是排的新戲。”芸凰示意白於裳不必多禮,她正愁沒人陪着,眼下倒鍾了她的意。

“微臣今日來是有事要與陛下說。”白於裳低眸出言,臉上不自禁泛起了紅暈。

芸凰撇了眼白於裳的臉色倒不覺着新奇,拈起案上的香茶淺抿,道:“雲汐直說無妨。”

原說這娶夫之事應由府上父親大人來言說纔算妥當,只因白延不喜豔姬想來他並不樂意,故此白於裳親自來提,但她到底是個女子,又是終身大事,難免有些不好意思,一時之間竟不知從何說起,略有尷尬之意。

芸凰見白於裳一副欲言又止的形容便也知她害臊了,拈帕輕笑道:“你父親大人都對孤說明了,且你寫的那納妾的貼子亦是瞧的真切,既是兩情相悅,便擇日成親吧。”

白於裳一聽此言尤如晴天霹靂,驚的她魂魄離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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