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遠在岳陽的駱燕哪裡知道白虎山發生的事?在若虛住的小客棧裡,駱燕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恢復正常。在這期間,若虛沒有打擾她,坐在窗前爲她警戒。因爲那幾個蒙面人也許還會來,而自己還不敢發力,不能助駱燕一臂之力。
看見駱燕醒來,若虛這纔過來,問道:“駱燕,好了嗎?”駱燕閃動着大大的眼睛,點點頭,輕聲說道:“謝謝你,若虛!”若虛一笑:“不用謝我!這都是老闆娘做的,我只是把你抱,哦,把你帶回來了。”
聽了這話,駱燕的臉紅了,想到昨夜在湖邊,自己倒在若虛的身上,連若虛的呼吸都聽得到,臉羞得更紅。若虛也猜到駱燕臉紅的原因,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爲了擺脫尷尬的處境,他搭訕道:“咱們還是挺有——”駱燕笑着反問道:“挺有什麼啊?”
若虛一笑,連忙說道:“對不起!我說溜了!”他搖搖頭,“我——我不會說話。駱燕,你別見怪!”駱燕望着窗外,問道:“昨天,你抱得那麼緊幹嘛?”
若虛的臉也紅了,說道:“我——我沒有啊!你當時好像走不動了,我就——”說着,說着,他的臉羞得通紅,結結巴巴地接着說:“你要是怪我,我也,也認了!”
駱燕說道:“誰就怪你了?你還就認了!”接着又小聲說:“你做了什麼啊?”若虛低着頭,憨憨地笑着,也不解釋。駱燕轉過頭來,臉上也是紅紅的,瞥了一下拘謹的若虛,說道:“你這樣還真像做了什麼錯事似的!好了,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她指着桌前的一個凳子,說道:“坐下說吧!”
若虛把凳子挪得遠一些,這才坐了下來。就這一個細節,駱燕感到一陣溫馨,她大膽地望着若虛:這絕對是個值得信賴的人!見一個漂亮的姑娘這麼看着自己,若虛有些不自在,他低下頭,又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問道:“駱燕,你怎麼到了岳陽?什麼人要殺你啊?”駱燕這才轉移目光,把昨天的情況簡單地講了一下。
他們是來參加衡山登高賞菊大會的。一路無事,可昨天下午在岳陽城外,被一羣蒙面人圍攻。長老範通讓金銀花帶着駱燕先走,自己和姬成功在後面掩護。金銀花和駱燕在一個樹林邊,又遇到五位高手,她們倆寡不敵衆,金銀花被打傷,落荒而走。
駱燕爲了掩護受傷的金銀花,就隻身想引開他們。到天黑時,還有三個蒙面人緊追不捨,而她已經跑得筋疲力盡,無法再鬥了,不是若虛及時引走這三個人,駱燕非死他們手中不可。至於蒙面人,她估計是青龍派的人,因爲項弢的事得罪了他們。
駱燕又問若虛的情況,若虛就把這些天發生的事都告訴了駱燕。駱燕沉默了一下,這才說道:“捨己救人!趙姑娘這麼喜歡你!”她的表情和語氣沒有任何戲謔成分,更多的是讚賞。若虛還想解釋一下,可是又不知道怎麼解釋,其實也不用解釋:駱燕說的不對嗎?
駱燕又安慰道:“這麼說,趙姑娘應該沒事。趙姑娘很機靈!”若虛點點頭,說道:“是我帶她出來的,我真後悔!”駱燕說道:“你應該找九嶷道長他們問問。”
若虛說道:“我也找了,沒有找到他們。據目擊者說,雪域三魔沒有被打死。我很擔心!”駱燕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也是!不知道師姐她們怎麼樣了。”若虛說道:“我們去找找吧!”駱燕點頭同意。
憑着記憶,駱燕領着若虛,找到昨天出事的地點。此時岳陽的捕快已經封鎖了現場。他們收殮了九具屍體。駱燕仔細辨認,範通、姬成功都在,還有七個人是隨從,但是師姐金銀花不在其中。駱燕又問了兇手的情況,捕快說,這是江湖仇殺,兇手一般查不出,就是查出來,也難以結案。
駱燕又拉着若虛到昨天經過的地區尋找金銀花,但是直到天黑,也沒有發現金銀花的影子。駱燕斷定金銀花應該沒有死!可是她又到了哪裡?她決定到岳陽城裡的聯絡點去找找。
第二天一早,駱燕、若虛來到岳陽城東邊的一家藥店。駱燕跟夥計一說,夥計把他們帶到後面的一間小客廳裡。老闆走了進來,這是個中年人。他打量一下駱燕和若虛,就問道:“兩位客官有何吩咐?”駱燕說道:“聽說你們這兒有祖傳秘方?”
老闆一愣,又打量了一下駱燕,說道:“不知道客官哪兒不舒服?”駱燕說道:“在陰天的時候,腰腿老是疼痛。”老闆說道:“那好辦,本店的祖傳秘方保證藥到病除!”駱燕一見暗語全對,就拿出了白虎派的令牌。老闆接過來一看,說道:“姑娘有何吩咐?”
駱燕把自己的情況一說,要求他們查明師姐金銀花的下落。老闆點點頭,下去了。不一會,夥計進來獻上茶,同時說:你們耐心等待,老闆已經出去替你們辦事了。駱燕環顧一下四周,沒什麼異樣,這才端起茶碗喝了起來。若虛也喝着茶,是啊,到現在早飯都沒吃!
過了一會兒,駱燕忽然覺得不對,她站了起來,卻頭暈得不行,只得又坐了下來,她瞪大眼睛看着若虛,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接着就倒在桌子上。若虛大驚,自己也感到頭暈,卻不厲害,他一想:這可能是有人在暗中作了手腳,不如將計就計,看看是誰?他也趴在桌子上,暗暗呼吸一下,覺得自己並無大礙。
過了片刻,老闆帶着兩個夥計走了進來。老闆說道:“快去!殺了他們!”一個夥計問道:“這個男的是個什麼人?”老闆答道:“你管他是誰?上頭叫殺,我們就殺,殺錯了,我們概不負責!”
若虛怕他們傷了駱燕,先站了起來,同時刀已出鞘,一刀就擊中夥計。另一個夥計一愣,馬上揮刀刺向若虛。若虛一閃身,他的刀迅速出擊,這個夥計也倒了下去。再一看,老闆早就沒影了。若虛推推駱燕,可駱燕沒醒。若虛估計,這只是一般的蒙汗藥,否則夥計爲何還要用刀?他背起駱燕,迅速離開這家藥店。
出了東門,若虛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躲一下。跑了一刻鐘,若虛揹着駱燕進了一片樹林。見後面無人,若虛鬆了一口氣,他放下駱燕。這時駱燕已醒,卻仍不能動彈,她說道:“若虛,我頭暈!後面,後——”
若虛一驚,回頭一看,只見五個蒙面人朝這邊摸來,不是駱燕發現,就惹上麻煩了。若虛迅速背起駱燕,朝樹林深處奔去。
過了一會兒,他回頭看看,後面只有三個人,很明顯另外兩個從側面包抄過來了。若虛調轉方向,跑了一會,出了樹林,前面卻是一條河。無法再回了,若虛揹着駱燕只能朝前走。他希望能有一條船就好了。可是到了河邊,卻空空如也,什麼船也沒有!再一看,蒙面人已經就追上了。
前面無路,後有追兵,看來只能拼一拼了。若虛正準備放下駱燕,這時卻見後面飛來一匹棗紅色駿馬,馬上跳下一個人,這人是個六十歲的老者,手持一柄方天畫戟。老者滿頭黑髮,身材魁梧,目光炯炯,威風凜凜,自有一股浩然正氣。
只聽得老者大喝一聲:“你們是什麼人?”三個蒙面人一見老者,竟然手足無措,遲疑了一下。一人說道:“老英雄,你自管走路,莫管閒事!”老者哈哈大笑,說道:“老夫就喜歡管閒事!”
三個人面面相覷,遲疑了一下,迅速殺了上來。老者一擺方天畫戟,以一敵三,毫無懼色。十幾個回合一過,又有幾匹駿馬飛奔而來。這三個蒙面人心虛,一下子全溜了。原先若虛還在擔心老者是蒙面人的同夥,沒想到老者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若虛正要上前,駱燕這時說道:“若虛,放我下來!”若虛這纔想起駱燕,連忙放下她,讓她坐在石頭上。若虛緊走幾步,拱手行禮,說道:“感謝前輩相救!”老者點點頭,說道:“不客氣!少俠可是義軍中的桓將軍?老夫聽這位姑娘稱少俠爲‘若虛’。”
面對救命恩人,若虛自然不好隱瞞,說道:“在下正是桓若虛。”老者說道:“少俠還認識老夫嗎?”經這麼一提醒,若虛醒悟過來:“原來是班老前輩!”此人原是長沙的捕快都頭班門斧,江湖人稱“嶽麓雄獅”,後辭職歸家,不久加入了太平教。
若虛如何認識他呢?義軍打下宜昌後,班門斧奉談教主之命前來和萬祿商議合作的事宜。若虛認爲義軍剛剛起事,宜聯合各方勢力,互相合作,這樣方可打開局面。萬祿認爲班門斧這些人只是江湖中人,對軍旅之事不在行,此外,這些人缺少組織紀律性,往往我行我素,難以協調,因而他反對合作。若虛見他態度堅決,再說自己也不瞭解太平教,只得作罷。因此他見過班門斧一面,而班門斧的方天畫戟在江湖上也是頗有名望的,在宜昌之時,若虛就聽說過他的名諱。
此時班門斧說道:“老夫在城裡就看見少俠揹着一個姑娘匆匆出城,老夫不敢確認,就隨後跟來。”他看了看駱燕。駱燕也大大方方地上前行禮:“見過老前輩!”班門斧見駱燕落落大方,知道是個知書達理、見過世面的人,連忙說道:“姑娘不必客氣!”
若虛介紹說道:“班老前輩,駱燕是在下的一個朋友。”班門斧點點頭,看着若虛說道:“桓少俠,你們緣何來到岳陽?”若虛不敢吐出真言,只得說道:“在下有些家事需要處理,路過岳陽。”
班門斧看看左右,說道:“老夫知道桓少俠能識大體、顧大局,想與你單獨聊一聊,不知是否賞臉啊?”若虛恐他又要談及聯合之事,自己又無法做主,不願再與他多談,但對方是救命恩人,這等要求如何拒絕?他拱手說道:“班老前輩,在下願聽教誨!”
班門斧用手一指,說道:“老夫有幾個朋友在城北,我們就到那兒去聊聊吧!”若虛只得答應,駱燕雖覺得不妥,但她也不好意思拒絕,卻建議先到東門的藥店去找一找那個老闆。班門斧點頭同意,他讓幾個手下人先回去。
三個人趕到東門藥店。藥店大門敞開,店裡卻無人,老闆已不知去向。這和若虛的估計差不多,而若虛的馬還在門口。駱燕、若虛在附近的飯館吃了飯,這才牽馬與班門斧上路。
駱燕問道:“若虛,在藥店裡,我被麻倒了,你爲何沒事?”若虛搖搖頭,說道:“不知道!我也喝了茶!”駱燕不能理解,也沒有再問。
一路上,三個人並不急着趕路。若虛問道:“班前輩,聽說太平教談教主的武功高深莫測?”班門斧一笑,說道:“這是江湖人以訛傳訛。江湖的傳言不可盡信。”他接着就介紹了太平教的情況。
太平教的教主叫談古今,參加科考一直未能中舉,落魄多年,後來憤而棄考,過着半耕半讀的生活,與百姓的關係漸近,充分了解了百姓之疾苦。他認爲,只有人人有田耕,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天下才能太平。如何能做到“三有”呢?談古今認爲,方法有“文奪”和“武奪”。所謂文奪,就是加強宣傳,讓財主們自己交出多餘的田地和錢財;所謂武奪,就是用武力的方法迫使財主交出土地和錢財。
爲此必須要成立一個組織,才能達到這個目的。在當地一個賦閒在家的大官的支持下,談古今開始成立“三有”教的準備工作,後來又改爲“太平教”。沒想到的是,談古今的主張得到了很多貧苦百姓的熱烈響應,太平教迅速建立並擴大,由於它有武奪的主張,有很多地方的官員都禁止太平教傳播,所以太平教不能公開,只在暗中活動,可就是這樣,太平教現在已經發展到十個堂,四五千人之多。這十個堂是長白堂、塞外堂、燕趙堂、齊魯堂、太湖堂、嶺南堂、天柱堂、嶽麓堂、巴蜀堂、雪域堂,總部就設在岳陽城北的太乙宮中。
若虛問道:“我們現在就是去太平教總部?”班門斧點點頭,說道:“談教主可能是想急於擴大本教,對入教並沒有一個嚴格的規定,以致於教內魚龍混雜,像雪域三魔這樣的江湖敗類也是本教弟子,我等羞於以之爲伍。”
若虛一愣,問道:“班前輩,雪域三魔就在道觀裡?”班門斧搖搖頭說道:“雪域三魔禍害百姓,危害江湖,老夫疼恨已久,可是總不能自相殘殺吧!老夫就將他們的行蹤告之於九嶷道長。他們被九嶷道長等人圍殺,據說三人都負傷逃走,不會參加太平教大會了。”若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班門斧接着說:“最近藍軍師又拉攏了一個王爺李順。這個王爺很有錢財,還有軍隊,如果加入太平教,我們的勢力會大增。”“李順?”若虛問道,“貴教是否瞭解李順?”
班門斧說道:“老夫有所耳聞,李順品行不佳,但是他向本教捐獻了十萬兩白銀,手裡還有一支數萬人的軍隊。教主肯定不會放棄此人的。據說教主很可能讓李順擔任副教主。”駱燕說道:“班前輩,一個品行不佳之人,如何能領導貴教走上太平之路呢?”
班門斧摸着鬍鬚,點點頭說道:“我等自然有此擔心。所以,在這次大會上,我們要明確太平教的教義,制定嚴格的教規,堅決剔除像雪域三魔這樣的敗類,讓李順這類人不敢輕舉妄動。”駱燕說道:“班前輩深謀遠慮,可敬可佩!”班門斧一笑:“駱姑娘過獎了!”
班門斧帶着若虛、駱燕出了北城門,又走了十幾裡,到了一座建築宏大的道觀前面。道觀的匾額上書着“太乙宮”三個大字,據說杜工部從岳陽樓下來後,還到過這兒,還有人說,匾額上的字就是杜工部的手筆。聽班門斧這麼說,若虛認真看了一下匾額上的三個字。
駱燕笑語盈盈,說道:“若虛,你還真像個狀元郎!”若虛搖搖頭,說道:“狀元郎就不指望了。”駱燕笑道:“那就探花郎吧!”若虛這才正眼看看駱燕,笑着點點頭。看到一向低調的若虛竟然點頭贊同,駱燕笑得就像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