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若虛、凌霄離開烏龍山,走了一天多時間,方遇到人家,問明瞭方向,繼續趕路。兩人都帶着劍,一般的地痞、小股的土匪均不敢招惹他們。當然,善良的人還是多的。有人給他們食物,有人給他們水喝,還有一位老人駕着馬車免費載了他們很長一段路。
這一天,兩人走了大半天的路,縣城已經遙遙在望了,而此時已是夕陽西下,紅日銜山了。這時後面跑來七八輛馬車,若虛、凌霄退到路旁讓路。忽然從車上跳下一個人,大喊一聲:“若虛!”
若虛定睛一瞧,這人叫吳迪棟,若虛戲稱他爲無底洞。他們家住在鳳凰縣城,他舅舅是陳家莊人,吳迪棟經常到陳家莊來,還在陳家莊住過三年,與若虛關係不錯。在陳家莊出事的前一年,他們家搬走了。
沒想到他鄉遇故知,若虛的疲勞一掃而空,他問道:“無底洞,你這麼在這兒?”吳迪棟比若虛大幾歲,見到老朋友,他也很興奮:“若虛,你長高了!”若虛也說道:“你也長高了!”
吳迪棟高興地拉着若虛,忽然見到凌霄,便開玩笑說道:“若虛,你這小子,都娶老婆啦!”若虛有些尷尬:“別胡說,這是我師姐!”凌霄羞得臉瞬時變得通紅,像熟透的蘋果,轉身低下頭。
吳迪棟見兩人的表情,忙說:“哎呀!我又錯了。”這時,前面有人在喊吳迪棟。吳迪棟答應着,說道:“若虛,我們邊走邊說。”吳迪棟與若虛在前,凌霄在後,三個人走向縣城。
吳迪棟收斂了笑容,說道:“若虛,你們陳家莊出事了,你知道嗎?”若虛點點頭,就把自己的情況簡單地說了一下。
吳迪棟同情地點點頭,說道:“我舅舅他們全家也——”他省去了後面的話,停了停,又說道:“我爹派人回去打探過,據錢捕頭講,他已經上報了縣令,縣令也上報給知府大人,可是這樁大案一直沒有下文。這都四年了!”
若虛也長嘆一聲,吐出心跡:自己一直是憂心忡忡,這次回家想先找父親和妹妹,然後到縣衙告狀,催逼縣令捉拿兇手。吳迪棟搖搖頭:不管用!已經有人做過,可縣令無法拿人。若虛也瞭解這些情況,好像當時在現場,就有個捕快說過這樣的話。
見若虛沉默不語,吳迪棟就介紹了自己的情況:他們家搬到了長沙,他爹聯合幾個朋友,合夥開了一家鏢局,他們這是押鏢去長安的。
三人隨着車隊進了縣城。這一晚,吳迪棟熱情招待他們。聽說他們要回家,吳迪棟便問了自己的父親。他父親是個鏢師,對地理位置很熟。
吳鏢師想了一下,說道:“我們這趟鏢是到長安的,途徑隨州、宜城、南漳、保康、房縣,然後向北。你們要是願意就搭我們的車,到保康後,你們再下車。”吳鏢師看了兩人一眼,似乎是徵求對方的意見,接着又說:“這樣總的路程雖然較遠,但比你們步行要快許多。”
若虛一想:哪有這等好事?況且,人家這是好意,不能拒絕!他拱手說道:“這自然好,可就怕叨擾了吳伯伯。”吳鏢師一笑:“我們都是老鄉,不必客氣了!”
若虛又問道:“吳伯伯,到了保康後,我們該怎麼走?”吳鏢師想了想,說道:“從保康向南,先到宜昌,再經宜都、沙市、公安;從公安到吉首的路不好走,但是離家不遠了,吉首到鳳凰就更近了。”若虛點點頭。吳鏢師又說道:“如果你們選擇其他的路也可以,但我剛纔講的路安全一些。”若虛拱手謝過吳鏢師。
第二天,若虛、凌霄搭上吳迪棟的馬車,向西駛來。以後幾天,若虛、凌霄輕鬆了許多,至少吃喝不愁了。一路上,看着沿途的風景,與吳迪棟聊天,可謂無憂無慮。
吳迪棟悄悄地說:凌霄現在是師姐,以後就是老婆吧!若虛指指對方,笑而不答。吳迪棟說,這有什麼,自己已是一個孩子的父親了。若虛說,自己從沒有考慮這事,等報仇雪恨之後再考慮成親之事。吳迪棟見若虛態度堅決,也不好再開玩笑。
到了保康,若虛、凌霄下車,與吳迪棟等人告別。吳迪棟把一錠十兩銀子硬是塞給了若虛,若虛只好接受。其實,凌霄也讓若虛從吳迪棟那兒借點銀子,但若虛怎好開口?吳迪棟主動給錢,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從這兒到家,十兩銀子應該夠了吧!
兩人站在路邊,目送車隊走遠了,這才轉身踏上回家之路。他們萬萬沒想到,等在他們前面的是一場災難,而這場災難又使他們的生活發生了重大的轉變。
往南之路,卻沒有車輛,兩人決定步行,走了十餘里路,後面有一輛馬車急馳而來,趕車的是個三十來歲之人。若虛、凌霄退在路邊避讓,可是馬車卻停在他們的身旁,趕車人問他們是否願意搭個順便車,兩人見此人面帶笑容,真誠坦蕩,略一猶豫也就答應了。
上了車,車裡還坐着兩人,年紀和趕車人相彷彿。若虛與他們一交談,得知他們三人號稱“江陵三友”。趕車的是老大,名叫夏陽;老二名叫秋雲,老三名叫冬雷。他們都是江陵人,因道義相同而結伴同行。他們行走江湖,是爲了匡扶正義,懲惡揚善,並不是揚名立萬。
若虛、凌霄都崇尚這樣的俠義精神,所以談話十分融洽。秋雲說,他們這是回江陵,若虛、凌霄可在江陵下車。若虛、凌霄相視一笑:一路上,遇到的好人還真不少!在談笑中,五十多里路很快就過去了。前面是個叫馬良的小鎮子,夏陽決定下車吃飯,休息一會兒再走。
剛下車,卻發現街上的人四處逃散,幾個人莫名其妙。可很快就有了答案,三個古里古怪的人從鎮子一邊走了過來。夏陽怒道:“雪域三魔!”
雪域三魔是居住在塞外的三個魔頭。老大叫胥犺(kàng),是個身材瘦長的中年人,長臉,大腦門,尖下巴,蓄着山羊鬍子,穿着是邋里邋遢,和叫花子沒多大區別;這人好酒,總提着個酒壺,有事沒事都喝兩口,他使的兵器也怪,是一根鐵柺,平時當柺杖用,打鬥時就變成厲害的兵器,人們叫他拐魔。
老二名叫歸猏(jiān),是個矮胖子,五短身材,小圓臉,小眼睛,蒜頭鼻,走起路來就像鴨子似的搖搖晃晃,他經常穿一襲長袍,就像一個讀書人;這人好吹牛,好爲人師,好附庸風雅,使的是一柄鐵戒尺,平時拿在手中,就像一個教書先生似的,人們叫他尺魔。
老三名叫芮猊(ní),中等身材,方形臉,三角眼,一個酒糟鼻子很是顯眼,沒有鬍鬚,身體不胖,可是滿臉都是贅肉,他穿着華麗,就像一個浪蕩的富貴人家的公子哥;這人好色,喜歡沾花惹草,使的是一把鐵扇,擅長點穴功夫,人稱扇魔。
這三人在塞外學得高深武功,卻無惡不作,罄竹難書,老百姓提到這三個魔頭,是怕得要死,又恨得要命。不知何因,他們來到中原地區,九嶷山的九嶷道長曾經帶着江湖中人圍剿過他們幾次,胥犺的腿被打折,所以拄着柺杖。這三人估計是躲避追殺,才逃到這裡來的。
若虛、凌霄哪裡知道“雪域三魔”的厲害,並沒有馬上躲開,當然初生牛犢的練武之人也不屑躲避的。
這三個魔頭見衆人紛紛跑開,哈哈大笑。胥犺一柺杖把一個水果攤掃倒,攤上的水果七零八落,在街道上滾着。歸猏指點胥犺說道:“老大,要斯文!”胥犺不屑地說道:“斯文?老子這樣就是斯文了!”
芮猊東張西望,忽然看見了凌霄,就好像在枯枝敗葉中看到一朵盛開的鮮花。他眼睛一亮,搖着扇子,哼着小曲,徑直走來。
夏陽等人迎了上去,瞪着眼睛,擋住芮猊。芮猊根本不正眼看他們,用扇子一擺,怒道:“快滾!”夏陽一擺手中刀,說道:“早就聽說你們作惡多端,禍害百姓。今天我等就要爲民除害!”
芮猊這纔看了他們一眼,說道:“你們也是九嶷老道一夥的?”秋雲說道:“九嶷道長廣發英雄帖,讓江湖正義之士除了你們!”
芮猊哈哈大笑,就像貓頭鷹的叫聲一般,他回頭說道:“老大,老二,又來三個送死的!”胥犺咕了一口酒,說道:“老三,這三個小子,你就包圓了。”
歸猏笑道:“老三,不能超過二十招,超過二十招,你就算輸了!”芮猊滿口答應。這張狂之語一下氣倒了“江陵三友”,三個人瞪着眼睛咬着牙,殺了上來,芮猊漫不經心擺扇相迎,四個人鬥在一起。
“江陵三友”早年拜“江陵老鬼”爲師,得到“江陵老鬼”的真傳,他們的江陵鬼刀名震瀟湘。最難能可貴的是,這三個人崇尚俠義,嫉惡如仇,愛打抱不平,在瀟湘一帶,深得人們的稱讚,名氣很響。可是平時他們只是對付一些潑皮、無賴,與高手接招不多,實戰經驗稍遜不足。
芮猊一開始漫不經心是藐視對方,幾招一過,他真的漫不經心了:這三個人刀法不錯,可是不夠嫺熟,看似漂亮,卻不實在。
若虛見他們三口刀竟壓不住芮猊一把扇子,就急着說:“師姐,你駕車先走!”凌霄搖搖頭:“我們一起走!”可是這種情況,若虛哪能走呢?他瞪了凌霄一眼,拔出劍,就要上前助陣,可他有些害怕。師父也教了一些武藝,卻沒有實戰過,薛煒、薛燁根本不願與他鬥。
面對刀劍相撞真實的場景,他猶豫了一下,可就在猶豫中,場上已見勝負。夏陽一個“孔子問津”猛砍一刀,這一刀勢大力沉,卻很浮躁,芮猊哪裡放在眼中?他一閃身,靈巧地讓過刀鋒,用鐵扇猛擊夏陽的刀身。芮猊這一招運足了內力,一下子就擊斷了夏陽的刀,而且夏陽還覺得虎口發熱,斷刀竟拿捏不住,“呼”地插在地上。他驚呆了,沒想到這個扇魔有如此強勁的內力!
芮猊就要出招解決掉夏陽,可是左側的冬雷一個“蒼鷹撲食”劈向芮猊,這一招就是圍魏救趙,可他心中着急,破綻也明顯地暴露出來,讓武功不俗的芮猊一下子就抓住了。
他冷笑一聲,身體微微一動,腳步一移,右手的扇子一下點中了冬雷的膻中穴,接着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冬雷的腰帶,單手把冬雷提了起來,用力扔到一堵石牆上。冬雷的頭撞到牆上,腦漿迸裂,死屍跌落在牆根。
摔死了冬雷後,芮猊毫不遲疑,手中鐵扇直點夏陽鳳池穴,夏陽拔起斷刀來擋,但芮猊是虛招,即刻招式一變,把鐵扇猛地扔向秋雲。秋雲知道芮猊內功了得,不敢硬接,只好閃身躲開,可是芮猊的鐵扇卻突然劃出一個弧線,伸出幾支利刃,這利刃劃過秋雲的脖子。秋雲哪裡料到還有這等暗器?他猝不及防,大喊一聲,血濺一地,身軀倒了下來。
芮猊獰笑着,順手接過弧形扔出的扇子,獰笑着步步逼近夏陽。夏陽見兩兄弟已死,毫無懼色,怒火中燒,手中斷刀一個“登高長嘯”殺了上來。
芮猊十分得意,兩戰兩勝,且只用了十五招。芮猊產生了輕敵思想,被夏陽抓了一個破綻,以刀當劍直刺過來。這要是江湖一流高手,芮猊必死無疑,可夏陽功夫尚淺,雖抓住一個機會,卻無建樹。芮猊一驚,往後猛退了幾步,這才立定,而這兒距離若虛只有七八步之遙。
若虛見機會來了,不再猶豫挺劍刺向芮猊的後背。芮猊剛纔被夏陽驚出一身冷汗,已經有了戒心,聽到後面風聲已近,用扇子一撥劍,馬上飛起一腳,踢中若虛的前胸。若虛後退了七八步,只覺得天旋地轉,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便人事不省了。
芮猊的這一腳並沒有用全力,可是卻把自己震得後退好幾步,差點跌倒。芮猊一愣:怎麼回事?這小子好像穿了護身寶衣?他瞥了一下倒在地上的若虛,不得其解。他不及細想,因爲夏陽大吼一聲,又殺了上來。
凌霄一見若虛倒了下來,忙上前呼喊若虛,可若虛緊閉雙眼,昏迷不醒。凌霄心中悲憤,眼中噴火,她冷靜地放下若虛,並沒有呼天搶地,她知道,不殺了這三個魔頭,就沒有活路了。
凌霄提劍過來,想給芮猊致命一擊。薛如鬆教給凌霄的輕功是一流的,只可惜凌霄練習時間不長,並沒有學得出類拔萃。當然,一個生活在大山裡的女孩子,又怎能想到練武的重要性呢?薛煒、薛燁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他們的武功都很平常。——沒有壓力,是練不好武藝的。
此時,凌霄緊閉呼吸,閃身到了芮猊的身後,速度快是凌霄的一個特點。果然,芮猊不知道凌霄已在身後,凌霄這一劍下去,芮猊也完了!但凌霄也無實戰經驗,她的注意力都在打傷若虛的芮猊身上,哪裡注意場外還有兩個魔頭?
胥犺一見芮猊危險,撿了一塊石頭擲了過去,這是用了內功的,這塊石頭砸在毫無防備的凌霄的後背上。凌霄只感到一陣劇痛,眼冒金花,手中劍不聽使喚了,她掙扎着還想把劍刺向芮猊,可手上一點力氣也沒有,接着軟軟地攤在地上。
芮猊這才發現身後有人,大聲吼道:“老大,你下手太重了!”胥犺搖搖酒壺,說道:“再不下手,你就完了!”芮猊不高興地說道:“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個美人,卻讓你砸死了!”歸猏看看說道:“老三,別擔心!你的美人還沒死。”
芮猊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凌霄,說道:“是嗎?”他抓緊進攻,把夏陽逼得連連後退。此時的夏陽本有逃生的機會,可是他見自己的兩個兄弟死了,氣衝牛斗,一幅拼命的架勢,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芮猊更關心凌霄,見夏陽糾纏不清,便氣急敗壞,使出狠毒的招式,把夏陽逼到牆角。芮猊見他已經沒有了退路,虛晃一招。夏陽用斷刀護身,芮猊架開了他的刀,猛地一進身,一腳踩在夏陽的胸口。芮猊這一腳用盡全力,又踩在要害部位,夏陽還有命在?芮猊一鬆腳,夏陽口吐鮮血,栽倒在牆角。
歸猏走了上來,說道:“老三,一共是二十三招。你輸了!”芮猊不管這些,他來到凌霄的身邊,見凌霄還活着,十分高興,又仔細看了看凌霄,說道:“果然像花一樣,好了,老婆就是她了!”
凌霄沒有昏迷,聽了這話,大怒,用盡全身的力氣,抓起身旁一塊石頭擲向芮猊。石塊沒有擊中芮猊,卻把芮猊惹火了,他罵了一句粗話,抓起凌霄用力扔向牆壁。這要是撞在石牆上,凌霄也就和冬雷一樣的命運了。